能入得了公主的眼吧!
晴川公主闺名龙绻儿,乃当今宠冠后宫的皇贵妃梅氏的幺女。
她的小主子,天真可人,同时却又极度残忍。别人的生死在她眼中算得了什么,即使自己的手足同胞也一样。
尽管公主不在乎,但她却不能不为公主操心。
盎丽堂皇的宫内,公主树敌又多,早已成为众矢之的。如非皇贵妃只手遮天、操纵大权,公主哪能平平安安到现在?她六岁入宫,十几年来看的倾轧太多,不得不正视主子的境况。眼下局势动荡,以陵王、菊妃娘娘为首的另一股势力与梅妃娘娘周旋多载,已颇具实力。深受小主子欺负的皇子、公主纷纷倒戈。皇贵妃的独子宁王不在,尚家两位大人也不如以前殷勤,公主是四面楚歌啊!
她是个小爆女,却深受宁王殿下与公主的奶娘她娘亲的临终重托,今生今世为公主赴汤蹈火,怎敢有丝毫大意?
只是,人心是肉,听到公主那么自然地说要绞她的舌,连眼皮都不眨,难免心伤。
龙绻儿见半天没有反应,厌烦地推了推她“你今儿个怎么回事?本宫的话都成耳旁风了?”
“啊,婢子该死!”烟雨跪下赔罪。
“算啦!”龙绻儿摆摆手,挑着前襟的紫色流苏,意兴阑珊道“本宫好不容易挑了个黄道吉日,不想为一个奴才扫兴,你快收拾一下,咱们马上出宫!”
“可公主”烟雨犹豫着该不该多嘴。
“有话快说!”龙绻儿跃跃欲试,恨不得马上飞出这高高的红墙,到外面花花绿绿的自在世界里透口气!
“您不是说每逢十五,要到冷宫看兰贵人吗?”烟雨指了指八仙桌上的一叠书卷“再说,太傅明日要考公主们的课业,今日不看就没机会了。”
龙绻儿深吸一口气,洁白的素手拍着桌案“本宫说几遍你才明白?今日大吉,出宫最重要,其余的事通通靠边!你少拿太傅来压本宫,本宫不怕,你急什么?反正有兰姐姐,不用愁啦!”
“好好,公主喜欢就好。”烟雨见她眉宇间已有怒意,不敢再做坚持。她只是小婢女,有几个脑袋够砍?说得没错,公主不急,她急什么?
龙绻儿踱着步子望她收拾东西的样子,若有所思“你说,咱们突然出现在跟前,他会不会觉得惊喜?”
烟雨一怔“他?”
“别绕弯子,你知道本宫指的是谁!”龙绻儿叉腰道。
烟雨苦笑着摇摇头,没有直接回答“公主,您要出宫去,又不想让别人看穿身份,那不只是婢子,您的自称也要改变,否则会太招摇的。”
龙绻儿愣了愣,倒是没有想到这层利害,轻蹙黛眉“依你之见,本宫该怎么说?”
烟雨偏着脑袋想想,说:“恕婢子直言,公主既然习惯了‘本宫’两字,就简单一点改成‘本公子’如何?”
“本宫本公子!”龙绻儿眼眸一亮,赞不绝口“好,你称本宫为‘龙公子’!不错!不错!”
“是,公子。”烟雨微微一笑,施礼万福。她的主子,只有在开心时最单纯可爱。
龙绻儿又想起刚才的疑问,固执地问:“对啦,你还没答本公子的问题!你说,他突然看到我出现会不会惊喜?”
“会,公主。”烟雨轻轻地说,心里却不大安稳,公主要见的人脾气之怪不下于公主,他会有什么反映实在难以预料。
“真的?”龙绻儿盯着她看了许久,缓缓吐出三个字“你骗人!”
“婢子知罪。”烟雨一惊,跪倒在地。
龙绻儿以扇柄支起她的下颌,恼怒地道:“你明明心里也没谱,为什么撒谎?”
“公主,花大人性格怪诞,烟雨岂能猜度?”烟雨小心翼翼地措辞。
“嗯!”龙绻儿托着扇子寻思半晌,自言自语道:“那个九尾狐的心思也不是一般人能预测的。哼,不管他心里怎么想,本公子要他笑,他要是不笑的话,你就给本公子扯了他那张油嘴滑舌的嘴!”
“公主”无奈的叹息幽幽回旋。
出了吴侍郎府,花凋和雪韧同回六扇门。
雪韧见他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不禁纳闷“你奉旨抓人,这吴侍郎也算得上钦命要犯,干吗不押至刑部,反而暗中送回六扇门的暗狱?”
花凋侧过脸睇着他白皙俊逸的容颜,呵呵地笑道:“聪明慧黠的雪韧贤弟,你说呢?”
又打太极拳。
雪韧受不了他的不正经,习惯地退避三舍“你少给我称兄道弟,爱说不说。”
“我说雪韧!”花凋托着下巴上下打量他,恍若初识“你也太伤我脆弱的心啦,咱们好歹同朝为官八年,你的‘洁癖’对别人适用就罢了,怎么对我还是一样剑拔弩张?”
“我又不是针对你,任何人都一样。”雪韧耸耸肩,不以为意。兀地,意识到他是在转移话题,不悦道:“你不想说的事不说便是,何必顾左右而言它。”
“好啦!我说就是,不要这样说我嘛!”花凋大呼冤枉,招招手,示意他尽量贴近,才低声道“我没有圣旨,拿什么去和刑部交涉?”
“胡说什么?”雪韧怔忡,抬眼望他“你刚才不是拿了圣旨?”
“那不是圣旨。”花凋眨眨眼,不以为意地挑挑眉“我是骗人。”
“你”雪韧难以置信地指着他的鼻子“假传圣旨?”
“何必说得那么严重?这叫‘兵不厌诈’。”花凋掏掏耳朵“雪韧,你不会连如此简单的道理都想不通吧!”
“我不是说这个!你、你的胆子太大了,万一被人知道,纵有九个脑袋也不够砍!”雪韧双目圆睁。
“哎,我为什么包围他家?这便是防止消息走漏嘛。”花凋轻轻松松地说着,一点不担心“何况,来的都是我拔擢的弟兄,不会有错的。”
“可我看那圣旨有玉玺的印。”雪韧想不通。
“容易。”花凋邪气十足地一勾唇“那是我以前接的旧旨嘛!吴侍郎做贼心虚,一时慌了手脚,不然不会轻易被诈的!”
雪韧还是一头雾水“弄了一圈,不是皇上的旨,你究竟想做什么?”
花凋看看湛蓝的天,四周来来往往的人群,神秘地道:“等我抓到症结再告诉你,暂时不能透露。不过,有点可以讲在明处,与其等他人得到消息收押吴侍郎,不如我们捷足先登,抢在前面。这样,大有裨益。”顿了顿,他又补充“噢,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先瞒着风老大和月刹要骗过敌人就先骗过自己人,除了我带的兄弟,你也得保证守口如瓶!”
雪韧似懂非懂,只觉平日嬉皮笑脸的花凋一旦用起心思,比任何人都狠。
“至于一千两银子嘛。”花凋揣着银票,立即恢复昔日的笑脸“既是贿赂的银子,本大人有理收归公‘家’,他日人证物证一个不少。”
嘻嘻,人间美事。
“你”话未出口,雪韧和花凋同时察觉到身后恶风不善,迅速敏捷地左右分开,干净利落地闪过突袭。
大风吹过,道路两旁的酒旗飞展,花凋回眸观瞧,委实一怔。
道路中央,站着一个手持明晃晃大刀的冷凝浪人。
他头扎高髻,脑门系着一根随风摇曳的白丝绦,黝黑的眼眸如电似鹰,两撇微翘的八字小胡,一身麻衣短褂,蓬松的裤子紧束于踝,脚丫蹬着木屐。
不伦不类。
花凋如此下论断,朝着脸色凝重的雪韧挤眉弄眼“你欠他钱啊。”
雪韧没好气地瞪着他“你以为别人都像你?钱个没完没了!”手撑额际,叹息道“从我半个月前在近海边城查案时撞到这个家伙,他就阴魂不散,竟一路跟到京师,还三不五时地冒出来,非要和我比刀!”
“比刀?”花凋瞅瞅花凋腰间悬挂的那口闻名于世的“断水弯刀”又遥望了一下对方的那口夸张的雪亮大刀,啧啧道“真是刀外有刀,不同凡响。”
浪人目不斜视,直勾勾地紧锁雪韧的刀,平板地念着中土话:“鄙人北辰一刀流门下,北辰之助,以‘虎彻之刀’挑战‘断水弯刀’。”
虎彻刀?
那可是东瀛的名刀之一呢!
花凋虽不使刀,却也有所耳闻,不由地得对持刀人产生了一抹兴趣“哦,这样子的话,雪韧啊,你不妨‘赐教’一下。别让人家老大远跑来,说咱们中土圣朝的人缺乏礼数。”
雪韧漠然地道:“为什么要出刀?我讨厌纠缠不休的人。”
花凋一摊手,向北辰之助道:“没法子,我的兄弟不喜欢被纠缠。”
北辰之助甩都不甩花凋,脚跟一拧,踏碎青石砖,急速持刀扑向雪韧,要以强大的攻势破使他出刀相抵!
花凋长笑一声,纵身上前,以平日惯用的玄铁算盘相接。耳轮中,便听到“啪”的一声巨响,两人同时疾步后退三丈。
好内力!
好魄力!
北辰之助这才正眼看向花凋,不禁一失神,似乎在他身上看到了另一个身影。
花凋抿唇拈笑,一反常态,顺手将震落的算珠丢开“你一个东瀛人漂洋过海无非是挑战中土功夫。‘断水弯刀’虽有名,终究源于塞北边陲。汉人有句话:天下功夫出少林。你可听过?”
“你,少林弟子?”北辰之助眉眼一耸。
“不,敝人曾是少林俗家弟子。”花凋更正他的偏颇说法,中气十足地说“终归是挑战功夫,何必拘泥于兵刃?想玩的话,我陪你。”一提衣摆,单掌前倾,亮出门户潇洒帅气的一个姿势。
好小子,有意思哦。
刹那间,北辰之助俨然忘记最初是来挑战雪韧的刀之事,反而对眼前这个大言不惭的年轻人感兴趣了。
然而,他们都没想到,一场意气之争的较量竟会无端横生枝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