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我口说我心,你的意向我知道了,绝对会帮你一把的,bye!”
他瞪着断讯的手机。婉吟都当妈了,还这么爱搅局!
他搭电梯上楼。之前他吩咐管家,把她租屋处所有的家当都送过来,管家报告已经完成,这会儿,要是可洁醒着,应该忙着在整理东西吧。
他上楼,先礼貌性地按下电铃--他原本以为,这辈子他都不会对这间公寓做这种事:按电铃。
这里是他留给自己清静的地方,除了每周两次由公寓管理部门派人来打扫之外,他不曾让任何人分享他的公寓。
截至目前为止,他的公寓唯一的娇客,就是林可洁。
经过刚刚那通手机的预告,他相信,没多久,亲友团就会来来去去。
唉!他叹口气,还没掏出钥匙,大门霍然在他面前被拉开。
看到可洁娇小的身影,出现在门后,他猛然一愕。
“你都不先问访客是谁,就开门吗?”
她呆了半晌。
老实说,自从搬到之前的租屋处,就没有谁曾拜访过她,她没养成问答习惯。
“起码门旁边有具影音对讲机,看一下来人再开门也不迟。”
林可洁没想到他一到就发飙,不禁愣住。
“刚才送东西过来的管家,曾说这里不会有访客--”
“所以你才更应该过滤按电铃的人,而不是马上就开门。”
他长腿一跨,进入门内,她马上反射性倒退好几步,不敢挡路。
“你要有忧患意识,随时注意门户安全,不然我怎么放心留下你一个在这里?”
可洁怯怯开口:“你不要担心,我以后一定会注意。”
他用力转过头,看着她。“我不是担心,我只是--”
在担心。
他被自己哽在喉咙的话语吓了一跳,思绪瞬间一片空白。
他真的在担心她的安危!纵使他比谁都清楚这栋高级公寓滴水不漏的安全措施,但还是担心。他像在家里藏了稀世珍宝,设了几百道障碍都嫌保护不周。
这种感觉太陌生、太强烈,几乎击倒他。
也许,他比自己想象中,更在意她一些
“你怎么了?”他忽而虎啸,忽而缄默,让她不知所措。
“没事,以后小心点就好、”他还处在震惊状态,眼睛一瞥,看到玄关处有三个行李袋。
“那是什么?”
“我的全部家当。”
那么少?“你不拆开来清点一下?”他往屋里走。
“我点过了。”
“怎么不拿进房间放好?”
可洁微微一僵,没回答,正好他也被某种香气吸引到屋里去,没再多问。
“你做了什么?”他嗅了嗅,空气中有食物的味道。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饿了。
“汤面。”她迟疑了一下。“你要不要吃一点?”
“有多煮吗?”
“有。”她煮了一锅,才想起自己最近胃口不太好。
她替他盛一大碗,他刚坐下来,拿起筷子,就晞哩呼噜吃了起来。
她的一小碗面早已盛好,但在他身边,她紧张得不知怎么挥动筷子。
“吃啊,怎么不吃?”
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她不敢不从,低头乖乖吞面。
夏鼎昌看她像是随时都会惊跳起来的小兔子,一阵好笑。她怎么会这么胆小?他有这么可怕吗?慢着--
莫非那一夜,她也是在极度恐惧之下,顺服了他的侵犯?
想到此,他的脸色忍不住又沉了下来。
可洁秀气地喝汤吃面,脑子滴溜溜地转。“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说。”他喝了口热汤,进食分散了注意力,脸色梢霁。
汤头的滋味淡了点,味道不太够。他在心里下评语。
“我睡醒后,想了想,早上急着离职,是因为怕被你发现我”她顿了一下,确定他了解她的意思。“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我就不急着躲到别的地方。”
“嗯。”他咬着葱段,不错,爆得还算香。
“但是我住在这里,会造成你的不方便,而且我也会很不自在。”
他开始吃面。“哪里不自在?”
面条好像煮得太软了一点,劲道不足。
都很不自在!已这里太奢华了”
“室内设计是采用极简主义。”
“我知道,但”她欲言又止。
他看出来了。“你这么怕跟我说话?”
“呃,不怕。”明显的违心之论。其实不全然是怕,还有些腼腆。
“我赐你免死金牌,你有什么话都直说。”他咬了一口肉丝。
肉丝鲜度是够,但口感不是很滑润,有点涩。
“这里的每样东西看起来都很贵,我怕不小心碰坏了,会赔不起。”
老天,烫青菜还夹生!他皱着眉把小白菜咽下去。
“东西坏了,再买就行,不用你赔。”
她呼出好大一口气,不像是吐出心中块垒,反而是喘不过气,必须大口大口地吸吐空气。
她放下筷子,决心说清楚。“夏总。”
“我已经不是你的上司,夏鼎昌、鼎昌、阿昌,随你叫。”
鼎昌?她想起那一晚,她放肆直呼他的名字,把两人判若云泥的距离都抛诸脑后,彷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一个男人、她一个女人,忘情地交欢。
停--别再想了!
“请您先不要说话,让我把话说完。”她不自觉地用起敬语,划清两人的阶级界线。
他挑起眉,继续吃面,意态悠闲,她迅速低下头。
她的样子好可爱。“你打算对桌子说话?”
“不是,看着您,我说不出话来。”
“对我说话,不要用您。”
“好。”她深吸一口气。“夏总”听到他不悦的轻咳声,她随即改口。“鼎鼎昌,怀孕是一连串巧合,我没有飞上枝头当凤凰的想望,也不会在未来拿小孩来威胁您你,我会好好照顾小孩,您你不必把我接过来照顾,我已经想过一些方法,可以自力更生,你不必担心流落在外的孩子会挨饿试凄”
“讲完了?”看她恨不得把脸嵌进桌面,他也难受。
“重点差不多是这样。”她答得正规中矩。
他想板起脸,无奈嘴角总想往上翘。
“首先,我的历任女伴都做过完善的避孕措施,正因为我不喜欢有这种意外出现。”
想到自己“冒代”她哆嗦了一下。
“然而意外出现,我不会弃之不顾,你腹中的小孩不会流落在外,更不可能挨饿试凄。”
难道他想把小孩抢走?可洁震惊地抬起头,杏眼圆睁。
“我也不会把你跟小孩分开,我会照顾你们母子。”
“我可以自力”
他狠狠切话。“生养孩子并不如想象中容易,你会需要我。”
“可是,我已经有了一些关于未来的想法。”
看在她真的很想说的份上,他让她开口。
“以前我曾经无师自通一些手工艺,像是织毛衣、缝布娃娃、替小狈做衣服等
等。现在网路拍卖那么流行,我只要去买台电脑,就可以自行创业。”
还可以照顾到孩子,算两全其美了。
“不必那么辛苦。”做手工能赚几个钱?“你需要的生活费,我都可以给你。”
她脸色一僵。“我不能收。”
“不要为了无谓的自尊心说不,硬逼自己过苦日子。如果你觉得有出卖自己的嫌疑--”
“不是这样的!”可洁大声打断他。“这跟自尊心、跟出卖自己不相关。”
她的反应好像太大了点,他不解。“那跟什么有关?”
“总之,我不要钱,不要你给我任何东西。”用物质解决那一夜,太伤人。
何况,她也不是全然无愧。
某种自厌的情绪正在啃蚀她的心,指责她没有勇气说出她这部分的“实情”
“不要东西,那我可以给你什么?”
“如果你真的想帮助我,就让我离开这里。”他的好意,只是让她更难面对自己。“原本我想痹篇你,但现在你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请你帮我找间小鲍寓,让我搬走,我可以从现在起开始独立,兼顾工作与孩子。”
见他没有反应,她急急地说:“你应该知道,独立这种事,愈早开始愈好。”
他定定地凝视着她,看出她内心最真切的渴望。
“你为什么这么想走?我是孩子的父亲,接受我的照顾有那么困难吗?”
是,很困难,因为他不必这么慷慨。
她陷入沉默,还是没有勇气说出自己有愧、有疚、坐立不安的部分。
“答不出来,就住下来,直到你有勇气说出口为止。就这样决定了。”他擅自下令。“你应该清楚,我有多讨厌别人违逆我的决定。”
她叹了口气。
她怎么会以为,叫他暂时闭嘴,她就能说服他改变决定?
“快点吃面。”他催促着。
她细嚼慢咽。幸好她盛得少,不然以现在的状况,许多东西都难以下咽,勉强吃下去,还是吐得一乾二净,难保他不会凶巴巴地逼她一再尝试。
“只吃那样会饱吗?”居然能在他的厨房里找出那么小的碗,算她行!
“会。”
“孕妇不是食量都很大?”
“那应该是等肚子大起来吧?我还在害喜阶段,吃太多会不舒服。”吃完面,她站起来收碗。“我去洗碗。”
“流理台下有洗碗机,不必动手。”他提点。
“才两个碗,何必浪费一缸水?”她随口回道。
他目送着她的背影,走进厨房,背对着他,打开水龙头,拿起菜瓜布与清洁剂,开始认真刷洗。
不知为何,他突然心中一震。
如果他的父母健在,不曾飞机失事;如果他不是长在富贵之家,没有佣人服侍,他应该会看过很多次这般情景,甚至习以为常。
但是,他从没见过。
而他交往过的艳姝,一向视厨房油烟如蛇蝎,把洗碗冲筷当摧残,将“要抓住男人的心,必先抓住他的胃”当作恶魔诅咒,谁也不敢尝试。
纵使叫来外卖食品,做了彩绘指甲的纤指也只敢捏着免洗餐具的边缘,一边说好吃,一边嫌油腻脏了手。
用餐后,没有人在他面前洗过碗,总是一脸纡尊降贵地将免洗餐具丢进垃圾桶,表情嫌恶得像泼粪。
没有人像可洁一样,又青又嫩,指甲修得短短的,露出自然的淡绯色,她完全不施脂粉,发型也很清爽,打扮不华丽,亦不拒绝服劳务。
一切自自然然,却让他怦然心动。
若真要嫌她下厨技巧粗糙极了,满足不了他被精致餐点养刁的舌头。
但刚刚那碗面,尝来不及格,却让他有种化仙为凡的感受。
曾经听说过,一家人同坐一桌、同吃一锅饭,口味若稍淡,就笑称又清又甜;口味若稍重,就笑说又咸又香,半分都舍不得嫌。就算食遍天下,还是家里的饭菜最合胃口。
他望着穿上围裙,站在流里台前,认真洗碗、擦流理台的可洁,心头涌上一种很不一样、很陌生的感觉。
好像就是那种属于“亲密一家人”的感觉他从未体验过的幸福。
只是,他从没想过,这种幸福感竟在一个平凡小女人的身上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