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缸捺熄了夹在手指间的烟。“等我假期结束,离去之前我会问嫥嫥要不要跟我走。”
“你带不走她的,她没那个胆子跟你走。何况蓝月玦没拿到手,她不可能跟你走。”关于这点,谈屹非常有自信。
莫宽迪末再说话,两个男人对峙著,似乎是设了一场没有明说的赌局,其中没有敌意,倒是有满满的较劲意味。
当然莫宽迪的胜算趋近于零,不过他的目的不在于简以嫥,他只是要制造谈屹的紧张,让他有点危机意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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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个晚上,简以嫥房里传来两人的对话。
“莫大哥,你怎么这样看我?”简以嫥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莫宽迪打一进门就一直看着她,像在研究什么,要从她眼中掠取些什么似的。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你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
任谁也不相信那个爱打扮、爱要大小姐脾气、视锦衣玉食如命的简家大千金,竟会窝在这里过粗茶淡饭的生活,昼夜不分的工作。
“没办法。天不时,地不利,人不和。”她倒很会自我调侃。
“辛苦了。”莫宽迪抚抚她的头。
往事忽地涌人脑海,简以嫥一时心酸,不禁抱住他寻求一点依靠。“莫大哥,当年我把谈屹撞倒又逃跑,所以大家都说我很坏,我真的很坏,对不对?”
“你当时只是害怕,不是坏。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不要想那么多。”
“可是这些在谈屹心里都过不去。”
“那是他的问题。”莫宽迪将她轻轻推离怀抱,扶著她的双肩,注视著她。“二十几年来,你对那件意外几乎没什么印象,活得好好、快快乐乐的。现在也不必为了谈屹的刻意为难而感到愧疚,他的眼睛好了,不是吗?”
不,莫宽迪不知道,谈屹的眼睛好了,心没有好,恶梦还缠著他不放!
“莫大哥”
“好了。很晚了,早点休息。你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如果你爸爸看见你为了蓝月玦在这里吃苦受罪、瘦成这样,他不将‘月是清境圆’夷为平地才怪。”
“对,不杀了谈屹才怪。”简以嫥补充道,两人都笑了。
“笑就对了,这才是我认识的简以嫥。’莫宽迪接著道声晚安,就回房了。
简以嫥看看时间,已经一点多,睡眠时间只剩下不到四个钟头,她必须快点就寝。然而愈希望睡著愈睡不著,她翻来覆去了大半夜,上下眼皮像有仇似的,还是不打算和解。
当时间跨过午夜两点,那惊心动魄的吼叫声又从谈屹房里传来了!
简以嫥心头一紧,整个人更清醒。为了怕再惊动房客,简以嫥此次以最快的速度奔至谈屹房间。
躺在床上的谈屹可能才刚进入恶梦的前端,他发的汗只有少许几滴,呓语也还不激烈。
但是她要怎么办?她要怎么帮助他终止恶梦?
在她踌躇之间,他双手向上挥举,不停地挣扎,她在空中握住了那双寻求支柱的大手。
“屹哥哥!”此时的她自然也跟著他进入恶梦中,她要寸步不离的守著她的屹哥哥。“嫥嫥在这里!翱缚没有走!”
“嫥嫥害我嫥嫥好坏”他痛苦的呓语。
“你骂我、你骂我吧,屹哥哥你尽管骂我,我坏,我的确坏!我把屹哥哥害惨了,嫥嫥真的坏!”简以嫥靠在他的胸口。“我已经进入你的梦,我要帮你赶走黑暗,屹哥哥不要怕,嫥嫥会陪著你。”
她的安慰无法进入谈屹的潜意识,他的汗又开始密集地冒出,挣扎愈来愈烈,呓语发剧。“救我!谁来救我走开!为什么这么黑?为什么总是这么黑?永远这么黑?救我”
简以嫥的力量根本敌不过他,她已经整个人压在他身上,他还是不断的挣扎,甚至捶打。她咬牙承受著,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
“屹哥哥,你到底看见我没有?我就在你的身边,我正握著你的手,我一直都在,你都没看见吗?”
“嫥嫥?嫥嫥?都是嫥嫥害我,嫥嫥是背叛的魔鬼她逃跑了!不见了!她最坏、嫥嫥最坏”谈屹吼著。
“屹哥哥不要哭”
谈屹仍是张著嘴大喊,声音已经沙哑,却还是无法结束恶梦的纠缠。
简以嫥想起了那个吻曾成功使他安静,于是她又故技重施,立即吻住他,他的唇像水蛭攫到了血肉,贪心的汲取,却无法从简以嫥也同样干涸的嘴里获得满足。
显然他是口渴了,简以嫥立即起身倒水,略扶起他,喂他喝水,他很快的将一大杯水饮尽,却也流得一身湿。
见他渐渐平息,似乎已恢复正常,简以嫥拿毛巾拭著他的脸、他的脖子以及他的胸口。
望着他略微揪紧的眉头,想着他在恶梦中被黑暗纠缠的无助,那口口声声怨慰的呓语,她的心有如遭千斤锤击中,血肉模糊、拼凑不全。
她知道如果得不到他的原谅,她的心就再也无法完整了!
“屹哥哥”她俯在他胸口,抚著他的眼、他的唇,在他耳边呢喃道:“到底要怎样你才会原谅我?”
此际,谈屹的睡眠平平稳稳,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她却舍不得离开他身边了。
不走了!顶多早上起来再被他踢下床、骂一顿,她今夜绝不离开他。
她侧卧在他身旁,捉起他的手揽住自己,然后她一手横过他的胸膛,抱他、腻著他、轻拍他守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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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半夜,谈屹从一阵僵硬的痛感中醒来,一见简以嫥不但腻在他身上,还抱得死紧,他这才明白自己手臂发麻的原因。
不肖员工!竟然又爬上他的床!
谈屹本想一脚踢下她,但想到可能是自己又做恶梦了,否则她不会有胆子在半夜上他的床。
到底她在他做恶梦时都在干什么?这个疑问一直充塞在他心里。
见她嘴角微勾,睡得香甜,还这么亲密偎在他怀里,他实在不忍心叫醒她不只不忍心,还有点动心。
你是恨她还是爱她?
他思索著莫宽迪抛给他的问题,茫然之中似有答案,只是那个答案扑朔迷离。
是否在他二十二年的恨里面,隐藏著的,还有他并不愿承认的爱意?
是愈恨愈爱,还是愈爱愈恨?他不知道自己的心!他真的不知道!
“嫥嫥”他轻声喊,喊在喉咙里面,那不震动声带的呼唤里有著无法抑制的怜爱。
简以嫥挪了一下姿势,仍是抱著他,大概抱上瘾,连脚都跨到他身上了。睡相这么难看已经涸其张,她还像小狈似的凭著嗅觉往上探,蹭得他颈间酥痒,更夸张的是,她探到了他的唇,就这么自然而然的吻上去。
“屹哥哥,让我爱你吧”
她一定是做春梦了!
谈屹怔仲许久,被她的梦话搅乱了心池。触摸著她温软的肌肤,倾听著她低柔的呢哝欲望扩散,爱意放射出光芒。
他深深的吻住她。
不只这样,他还做了很多。
至于他做了什么,简以嫥醒来就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