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天后,宫廷摘月宴。
宽大平整的比武场周围,用深红与鹅黄两色绫罗隔断,布置出一个辉煌又精致的观看席,尽显皇家奢华。
太后、皇帝居中而坐,宫妃皇子们则依照各自品级,在两侧按序坐开。
作为赏赐的那把明月刀由鲜艳的红绸包裹,端端正正摆放在皇帝面前的桌案上,长长的深红丝绸迎风飘动,牵系住无数双向往又热烈的眼睛。
当然,不是因为明月宝刀本身,而是因为明月刀背后所代表的那份尊荣!
此的是刀剑、赛的是拳脚,激烈且具有极高的可看性。
但毕竟众皇子身份尊贵,平常要什么东西得不到?何须劳烦到他们动手动脚。于是,一个个皇子兴奋的上场,然后又狼狈的下场。
没办法,得胜者只能有一个,余下的自然都是垫脚砖,用处是娱乐大众。
比赛已接近最紧张的时刻,哄笑声中,又一个尊贵皇子翻身落地,灰头土脸。
最后剩下的决战者,一个理所当然的是九皇子华允扬,另一个却十分出人意料,居然是四皇子华随晟!
人人都知晓四皇子在花堆里确实战无不胜,可在这种竞技场合居然也能坚持到最后,不禁让众人大为诧异,而诧异之后,则要去深思这其中的原因。
武技是不可能一夜之间练成的,那四皇子又是从何处练得这一身让人惊奇的功夫?
真是个意外又值得探讨的问题。
站在宽大的比武场上,华允扬强压下怒火,瞧着对面一脸招牌式浅笑的华随晟,忽然觉得这个四皇兄确实与其他皇兄不同。
手执一柄长剑的华随晟虽然脸上带笑,但眼中却没有丝毫波动,更没有平日见面时的那种浮华,反而平静得很。
从他握剑的姿势、站立的姿态上,华允扬看得出来,只有勤练武艺的人才能有这份沉稳。
一个整天纵意花丛的人,是绝不可能这样的。
难道,这个四皇兄风流成性的表象,全是故意张扬出来迷惑人心的?难道,那一日调戏聂千回,只不过是刻意要他轻敌?
好一个掩藏实力的四皇兄,好一个心机深沉的刘妃,竟存心要在这盛大的比试中一鸣惊人!
是为了得到父皇青睐,以便日后角逐太子之位吧?
想到那尚且无主的太子之位,华允扬便忍不住笑了笑。
他半点也不希罕争当太子,但今日的明月宝刀,他却必须夺到手!因为,他绝不能败给华随晟;更因为,这是他答应离宵的。
他的笑意还未收起,对面的华随晟已挥剑攻了上来。
不错,剑招狠辣、劲风凌厉。看来四皇兄的确在剑上下过几年苦功,只可惜比起他这个从奉天书苑出来的打架高手来说,还是差了那么一大截。
在他挥舞利剑交织而成的漫天剑气中,华允扬灵活跳脱,简直不像是在对战,而是在玩耍。只是偶尔出手反攻几剑,却招招逼得华随晟匆忙收剑抵挡。
“四皇兄,真是好剑法啊!”在剑气里自由穿梭着,他忍不住出言讽了一声。
“是吗?只可惜再好也强不过九皇弟。”华随晟俊美的脸上笑容依然,只是眼里多了一抹阴鸷,让他的神情显得有些森冷骇人。
他没想到自己苦练了那么多年、隐藏了那么多年,此时居然及不上这个年少的皇弟!难道奉天书苑真有那么厉害?难道母妃一直告诫他的深藏不露竟然错了?
早知如此,他还不如当初就上奉天书苑算了!
心绪浮动,他的剑法便多了几分急促、少了几分稳定。看熟了他的招式,华允扬便不再等待,借机反攻起来。
不一会儿便瞧到一个破绽,一剑递了上去。
剑尖明亮似雪,一直穿过破绽递到了华随晟胸前。
“四皇兄,承让了。”他得意一笑,缓缓收剑,心底终于吐出一口怨气。
可惜场边有父皇在,不然他一定要把他狠狠打到趴下!
华随晟也随势收剑,森冷之色早已消逝无踪,朗声笑道:“是为兄技不如人,恭喜九皇弟得揽明月刀!”
赢者不骄,败者不馁。
长身对立的两人从外表看来真是兄友弟恭,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焦点,得来阵阵赞叹。
皇帝更是龙心大悦,马上命内侍将他们召到驾前,亲封赏赐。华允扬得的当然是明月刀,而华随晟也另有奖赏。
捧着宝刀,华允扬忍不住向场边观看席上掠了一眼。
坐在一大堆皇妃宫女中,聂千回娇艳夺目、笑容灿烂,显然也很高兴。
打败了华随晟,也算是替她小小报了下仇吧?
他忍不住得意一笑,她却是马上收起笑容皱皱鼻子,回了他一个大大的鬼脸。
觉得又好笑又好气,他捧着明月刀走下,心底轻轻浮起一抹遗憾。可惜啊!离宵身子不佳,不能到场臂战,不然一定会更加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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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付完了一大堆前来道贺的各路人马,华允扬终于冲出包围来到栖月宫。
他的胜利、他的喜悦,当然要与离宵一起分享!
清雅的书斋里,将明月刀捧到只长面前,他开心笑道:“大哥你看,这把刀还真是不错呢!”
明月刀,刀身弯转如新月,刀锋尖利如勾月。
握在高大英俊的华允扬手里,如同天造地设般契合。
可惜华离宵只看了一眼,便将视线调开,淡淡道:“允扬,你可知道这把明月刀代表的意思?”
“意思?什么意思?”他一怔,缓缓把刀收了起来。
难道,大哥也要跟他说那些争夺太平之位的事吗?
就与四皇子华随晟要的一样?
他不喜欢。
华离宵却不看他脸上神情,只将眼神移向窗外明月,悠悠道:“明月刀,曾是先皇身边的一员大将所有。那位将军手持明月刀,守护边疆四十余年,为燕赵国立下汗马功劳。后来将军年老病笔,先皇便将这把明月刀寻回宫中,传了下来。”
“平定边疆?汗马功劳?”华允扬望着他,不解大哥到底要跟他说什么。
他的心思已被华离宵所说的那个大将引了去,眼前彷佛正有一幕幕千军万马、列阵冲杀的情境在蔓延。而纵马骋驰在最前方的,则是一个高举明月刀的雄浑身影。
“允扬,现在你手执明月刀,可想过今后的路该如何选择?”他调回视线,表情变得有些凝重。
“大哥,你要我选择?”华允扬心头震动,感到有些茫然。
自他出生记事以来,一举一动无不是有人为他打理,就连五年前离宫进入奉天书苑也并非他本意。
现在忽然听到选择这两字,感觉倍加沉重。
“不错,选择。”华离宵看着他点点头“允扬,相信你现在已经明白,宫中形势并非如表面所见那么平稳。你现在夺得明月刀,已成了整个皇宫里最受瞩目的那一个。”
接下去的话,他并未明说,但是华允扬已从他谨慎的表情上明白大半。
最受瞩目的,不就是最受忌的吗?
必于立太子,多年来一直是宫中诸人刻意潜藏不宣的话题,可是现在透过一个摘月宴,却鲜明的浮了上来。
“大哥,既然如此,那你当日又何必要我胜出摘月宴?”他实在想不通。
“因为,摘月宴的赏赐,是这把明月刀。”华离宵伸出手,轻轻抚了一下刀身,那动作极温柔、极珍惜。
“原本执有明月刀的那位将军是谁?”华允扬瞧着他的动作,忽然若有所悟。一把再珍贵再著名的刀,若没有独特的意义,以离宵的性情绝不会多看一眼。
“他是我们的外公。”他轻轻的笑,眼里有些许暖意,也有些许隐忍。
他们的外公是天下最英武的将军,他们的母妃则是世间最温柔的女子,只可惜母妃在生下允扬之后,便早早离世。
“原来如此。”华允扬也笑开,更加用力的把刀握紧。
原来,这把刀本就该是属于他!所以不管摘月宴的意义如何,他都得把刀夺下。
“允扬,现在刀已在你手,你是要将它一生困锁于繁华深宫内,还是要让它重见天日、再饮敌将血?”他再度出言,语音轻淡,双眼却是湛然铄亮。
“大哥”华允扬猛的抬起头,双眼中一片惊讶。怎么,难道大哥的意思,不是要他在宫中争权夺位?
而是要他离宫!
不错!华离宵跟他说了这么多,并不是要他去争夺什么太子之位,而是要他离宫,远远的离开这些是非混沌。
华离宵无言,只是看着他轻轻点头。
“对不起,大哥。”华允扬忍不住惭愧一笑,心中感动至极。
他真是混蛋啊!那么护他爱他的大哥,怎么可能会让他去参与那种残酷又无聊的宫廷争斗?
送他远远离去,才是大哥早已为他作好的打算呵!
“允扬,明日你便去向父皇请旨赴北疆吧,相信父皇会非常欣慰的。”他了然微笑,眼里带着一份习惯性的宠溺。
不管弟弟如何成长,在他心底仍然忘不了当年那个瘦弱幼小的形象。而送他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则是早已做下的决定。
“什么?我去北疆父皇会很欣慰?”华允扬又是一呆。
“当然。”他语气肯定,世事澄明尽在他眼中。
“大哥,难道父皇举行摘月宴,赐下明月刀的意思,是要从皇子中挑选一人去北疆?”怔了半晌,华允扬忽然想通了全部的前因后果。
为什么摘月宴不迟也不早,会正巧选在自己回宫之后的第十日举行?为什么父皇赐下的不是其他金银珠宝,而偏偏是明月刀?
按此想来,自已当年莫名其妙的进入奉天书苑,难道也是为此而做准备?
纳勋国日益强大,北疆守卫近年来压力越发沉重,飞虎将军聂北辰镇守北疆三十多年,也已老了
眼里带上一抹明了,他紧紧的握住了明月刀。
“你说得没错,父皇的意思,本来便是如此!”只可惜被宫中某些心系太子之位的人弄混了而已。
想争太子之位、掌控一切吗?
为时尚早!
轻哼一声,华离宵的眼神忽然变得锐亮异常,脸上一惯的淡青病容,在瞬间全都褪了去,整个人由病弱变得犀利起来。
彷佛,正是刚刚出鞘的那把明月刀,只是少了几分杀气,多了几分慑意。
华允扬瞧着他,深吸了一口气道:“大哥放心,允扬绝不会辜负这柄明月宝刀,明日我便去向父皇请旨,赴北疆!”
“好!”华离宵见他神情激扬,不由得安心而笑“允扬,看你今日已经长成,那为兄此后,也不必再以病容示人。”
“大哥?”他又开始有些不明白,刚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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