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周达非家的大门前,她的怒火依然高张,可是动作却缓慢不少,因为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这样冒冒失失的跑来能做什么。乐音说她可以左右周达非跟其他人的协商?真要命!她从来没看过周达非跟谁“协商”过,之前在宴会上没有,在公司当然更没有,他都是直接把人开除了,还协商什么!
而且,她从来也不是什么谈判高手,更没有能力跟周达非谈判,她只懂得生气。
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他是个冷血怪物,有用吗?
他不会因为被她骂两句就难过得痛哭流涕、痛改前非,相反的,他可以说出一大堆理由,一大堆她根本不想听、也无法反驳的理由。然后呢?她只不过自取其辱罢了。
这么不搭轧的两个人为什么非要摆在一起呢?为什么她不能甩头就走,管他欢乐星球还有没有明天。乐音根本搞错了,把她摆在周达非身边半点用处也没有。
就这样站在门口足足五分钟,想捶门的手始终举不起来,她沮丧又难过。
就在这时候,门突然打开,门里门外的人突然照面,双方都愣了一下。
那是名美丽得无懈可击的女子,完美的发型、完美的化妆跟完美曼妙的体型,一双拧得出水的晶亮大眼先是充满魅力地眨了眨,继而露出一抹甜腻的笑,回头在周达非颊上亲密一吻。“亲爱的,可别让我等太久。”
火气轰地直冲脑门!这个真是个一点都不知道检点的男人!
女子微笑着走过她身边,眼神飘过她身上,视若无睹。
“这么晚来找我,有事?”周达非拉开门放她进来,微笑着问。
当然啦当然啦!这么晚还有那么美的女子在等他,心情怎么可能会不好呢?乐舞郁闷地瞪着客厅桌上的两杯红酒,其中一杯杯缘印着红色唇印,连唇印都那么好看,简直像是用笔慢慢画上去似的。
“你该不会又准备来帮我打理”住家吧?我说了我有钟点女佣。”关上门,他走到她身后,距离贴得太近,她可以感受到从他身上传来的温度。
“要不要喝红酒?”他问,声音听起来格外温柔。“很好的年份,来自波尔多的拉非特,1990年酿制。葡萄酒是有灵魂的酒,它记得当年的气候跟当地的气息,只有在阳光普照而雨水又充足的幸福年头才能酿出最好的酒。”
“我听不懂,也不知道葡萄酒跟啤酒的分别。”杯缘的唇印红得刺眼,像指头上的一根刺,让她很不舒服而且,他为什么非要贴得这么近?跟她说这些天方夜谭作什么?明知道她不会有此等“好品味”!
“刚刚那位小姐”
刺被挑动,她跳起来往屋子里走。“你整天不吃东西只喝酒,就算配再多起司也一样会营养不良。”
“她只是生意人。而且我真的不觉得她漂亮。”
“谁管她漂不漂亮!”脸红了,听见他跟上来的脚步声又掩饰不住脸红,她干脆呼地回头怒道:“你打算什么时候才要告诉我?!”
“我现在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摊摊手,他一脸纯真无辜的笑。
“我是说你打算什么时候才告诉我,你打算把四十八栋出租公寓全部夷为平地”
周达非挑挑眉。“你背后果然有高人指点。”
“什么高人?!什么指点!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就好了!到底打算骗我到什么时候?!”
“骗?我几时骗过你?我曾经告诉过你,那些公寓要出租到地老天荒?还是我曾经允诺过什么?”
“不要扯开话题!j
“我没有扯开话题。”周达非在沙发上坐下,替自己斟了杯酒。“那些公寓已经三十年了,也该是汰旧换新的时候了,我没告诉你,只因为你不需要知道。”他说着,抬起眼凝视她。“岳助理。”
是了是了,这种时候她就被排挤在外不对,她从来没有“在内”过!周达非始终只把她当成一个员工,他们之间的距离也许比较近,但她终究还是个员工。
她为什么要为这种事情生气?逾矩的人是自己,怀抱着不切实际期望的人也是自己,迁怒于他岂不是很幼稚可笑?
想通了这一点,岳乐舞的怒气瞬间逸去,突发奇想开口:“要怎么样才能让你打消主意?”
“打消什么主意?”
“把住在那些公寓的人全部赶出去的坏主意啊。”
周达非嗯了声,拖长了尾音道:“这要看情况。你有什么值得我考虑的交换条件?”
岳乐舞想来想去,终于指指自己,她红着脸,目光明亮。“我自己。”
她以为他会噗哧大笑、面带不屑甚至鄙夷,但他居然没有。
周达非优雅的端着高脚杯,不断地晃着杯子里的酒,时间漫长得像过了一个小时那么久,他才终于微笑着开口:“很好的交易,很好的条件,但很可惜我不能答应你。”
“你居然愿意考虑?”岳乐舞错愕得双眼大睁。
“为什么不愿意?你来谈生意、提出你的条件,而我则谨慎考虑这样的条件我是否愿意接受,如此而已。我很好奇,你为什么愿意用这种条件跟我交换?你认识住在里面的每个人?你跟他们很熟吗?”
“不算很熟。”仔细想想,她不由得失笑。“除了一楼以前开杂货店、现在倒闭的阿秋姐一家、经常带着双胞胎孙子出来散步的欧婆婆、打电动打到变成胖子的小猪、爱吃槟榔开大货车的陈胖、还有”
听她一一细数那些人名,他端详着她那张突然变得温柔的脸;这么暴躁的女人却愿意为了那些可能只是擦身而过、连邻居都谈不上的陌生人们,以自己为交易品来换取他们继续住在那破旧公寓的权利。
他知道她很热心,打从一开始就知道;为了那些已经、即将、未来必然会被开除的员工,他们已经争执过无数次;但那时候她是人事部主任,而且她在“欢乐星球”待了三年,那些人勉强可以称得上是她的同事,他可以理解,但为了那些每天说不上几句话的陌生人?
岳乐舞若不是过于善良热情,就是太过低估她自己他还真的认真考虑了那个可能性。
“好吧,那现在你告诉我,你要跟谁谈生意把他们赶走?”
突然恍神的他不由得眨眨眼。“咦?”“我是说,接下来我该去跟谁谈交易?”
周达非素来老谋深算,但即使是他也霎时无法了解她的意思,足足过了三秒,他才恍然大悟而且意外地感到一股怒意。
“你还想去谈生意?以自己为筹码?”
岳乐舞耸耸肩。“不知道,也许吧,那要看对方需要什么样的条件才能被打动。”
“你真的是那些人有那么重要?!”
“当然有!”乐舞目光灼灼。“你根本不懂那些人的生活,甚至连我都不懂,但是我知道那里对他们有多重要。你以为谁喜欢住在那种破旧的老公寓里?你以为欢乐星球这些年来真的给了他们多好的生活环境?如果他们不是无能为力,谁会继续住在那里!他们的无能为力对你来说当然不重要,可是对我来说却很重要!我不想看他们流离失所!如果贩卖我这个小小的人事部主任可以换取他们继续有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那为什么不换?!”
“他真的说他愿意考虑?”岳乐音饶富兴味地又问一次。
“我知道那很不可思议,但他就是那么说啊,说得很怎么说呢?好像那真的是个可以考虑的选项。”乐舞耸耸肩,她有点脸红,过去她绝不会对任何人提出这种荒谬的提议。“那时候我真的急了嘛,正所谓病急乱投医就是这样。”
“然后你还告诉他,你想去找跟他合作的商人继续谈这笔生意?”
“不然怎么办?我说又说不过他,劝又劝不动他,那只好另谋他策啊。”
“那他的反应?”
乐舞想了想嘟囔:“不知道。看起来好像有点生气也不算生气啦,就是很严肃的那种脸。喂,你要问几次啊!”岳乐音思了声,有趣地打量着她,乐舞让她那异样的眼光看得浑身不自在。
“喂喂喂!为什么这样看我?”
“虽然你是我妹妹,但我还真的不知道你有这样的一面。为了他们,你到底愿意做出多少牺牲?或者喂。”乐音靠近她,诡谲地笑了起来。“或者那其实并不算牺牲?”
“岳乐音!”乐舞整个人从床上跳起来怪叫:“拜托你!你不要这样说话,你说得我毛骨悚然耶!那那只是只是玩笑嘛,我当时真的急了啊!你说跟他谈生意,我怎么知道要怎么跟他谈生意!谤本什么筹码都没有嘛!明知道我笨,干嘛这样整我!”
“你一点也不笨,说不定你这次歪打正着,命中他的要害喔。”
“要害?”岳乐舞傻眼。“老天,我们到底是不是同一个星球的人啊?你说的明明是中文,但我一句也听不懂耶。”
“无所谓无所谓。”乐音笑瞇瞇地挥挥手。“你懂不懂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让我看到周达非的弱点。”
“那种怪物居然有弱点?”
“有”岳乐音拖长了尾音,微微一笑道:“只要是人都有弱点,只要是人都有价码,只是我们往往看不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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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家伙不接受威胁利诱,看起来他似乎没打算卖掉欢乐星球。”三头目撇撇嘴,想到那天的遭遇,想到周达非那冷冷的眼神,他不由得有气。“那家伙跩得二五八万,竟然问我懂得什么叫富贵!”
“我查到他跟几家银行往来密切,他们对贷款给他一点犹豫都没有,欢乐星球到目前为止依然信用良好。”老四手上厚厚一迭资料。“欢乐星球这几年的确经营不善,但好像还不至于倒闭?”
所有人的眼光转向老六,胖胖的他正在吃雪糕,见他们转过来的目光,连忙笑嘻嘻地张开满是巧克力雪糕的大嘴。“我可没说谎,欢乐星球真的快阵亡了,表面上看起来财务好像还健全,可是周达非正在大力整顿,而且他还打算把属于欢乐星球的、附近的四十八栋公寓全部夷为平地。有消息说他们那一区极可能会在下一波都市计画中改为重划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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