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他昏天暗地
随后,他感觉自己被重压,一张圆圆胖胖的脸映入眼帘,随即,还很“惊艳”地询问
“姑娘,你没事吧?”
岸千巧忽地睁开眼睛,后脑一阵疼痛,他探手触摸,受伤之处,已被很好地包扎处理。
偏头,敞开的房门外,日上三竿,艳阳高照。
糟糕,自己究竟昏睡了几天?付千巧皱起眉头,正待起身,依稀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他思索片刻,半闭上眼睛假寐,微微露出一丝缝隙,观灿诏静。
罗裙滑过门槛,精致绣鞋落地,听得出脚步犹豫了一下,才轻手轻脚地向床榻这方走来。
一步、两步、三步接近了,最终停下,他微张的视线,刚好对上腰间悬挂的刻有“穆”字的小小荷包。
不知对方意欲为何,付千巧绷紧了身躯,随时准备应对可能的袭击。
有呼吸渐渐接近,即使偏着头,看不清全貌,他也能感觉对方正在凝视自己。那种眼神,让他浑身不自觉地起了鸡皮疙瘩。
“画下,画下,一定要让娘娘看看”
细碎的纸张摩擦在耳畔响起,还能感觉有人在自言自语,付千巧好奇地缓缓张开眼,看到伏身在床边的人,正是那日从天而降累他需要卧床休息的罪魁祸首。
圆圆胖胖的脸蛋,时而欢颜喜悦,时而蹙眉深思,墨迹染上了脸颊犹不自知,更不用提是否还有空暇来注意他这个正主儿其实早已经苏醒,打量了她多时。
看她龙飞凤舞地奋笔疾书,付千巧凑过头去,见她浓墨重彩刻画下的形象,沉默片刻,终究是忍不住虚心向对方提问:“请问,这画的可是我?”
“没错,就是”等等,有点不对,穆纤云忽地抬眼,瞧见本来应该乖乖躺在原地任她“为所欲为”的超级美男子正与自己大眼瞪小眼,近乎神游的理智终于被吓回,她直觉地挥手“你醒了?”
哦,忘记了自己手里还抓着一支笔,饱蘸墨汁的狼毫一挥而就,在那张完美的脸上,留下了一道黑色的痕迹。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眼见鬼斧神工、自然天成的容貌被自己糟蹋得有些惨不忍睹,穆纤云心里好生愧疚,直在心里念叨罪过。
“看得出来。”比起她上一次的泰山压顶,这一点点小麻烦,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付千巧抹了抹脸,指着画纸上姑且可以称为人物写照的东西第二次发问:“这是什么?”
“这个啊?”穆纤云兴致勃勃地将画转过来面向他“我正在画你,怎么样,很像吧?”
岸千巧瞪着画,嘴角抽动了一下“姑娘,你确定这是我?”
像,很像,前提是,他付千巧的别名恰好叫“四不象”
眉眼歪斜,身形短小,大体轮廓还画得歪歪斜斜就凭她这样的画工,也敢来贻笑大方,他不得不佩服她的好勇气。
“是呀。”穆纤云涸葡定地点点头“我想了一晚,还是决定要将你画下来,让我娘看看,世上还有这么俊美的男子。”
熠熠生辉的眼睛,发出万丈光芒,他本来想要将这种形容的人物画批判得一文不值的话就自动消失。嗯,不知道能不能大胆揣测,面前的姑娘,从来都不知含蓄为何物?
“喂!”他半天都不答话,穆纤云叫他“你在想什么?”
老实说,他在想,她娘在看了她作的画后,会不会噩梦一场?
“没什么。”付千巧摇头,环顾了四周一番“这是哪里?”
“这是连府别院。”见他若有所思,穆纤云拍拍胸脯向他保证“你不用担心,伤好之前,你吃住都在这里,不会有人向你讨债的。”
耙情,她以为他在担心这个?
“哦,对了。”穆纤云忽然记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付千巧。”付千巧随口回答,见穆纤云很迅速地提笔在画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那个字呀,看得他实在不敢恭维。
“付千巧之画像,珍藏。”穆纤云兴冲冲地给他欣赏,全然没有注意付千巧皱眉的模样“不错吧?”
“不错。”付千巧回答,没有忘记付家家训有曰:切莫扫他人昂扬之兴致。
“真的吗?”得到他的赞扬,穆纤云乐得跳起来,转了一圈后,偷偷瞄他一眼,表情有些为难“按理说,你我应当互通姓名,才算礼尚往来。但我爹和哥哥训诫,女子闺名不能轻易告知外人,我”
“你不说,也没有关系。”她腰间那个荷包上的“穆”字,应该就是她的姓氏吧?
“不不不,我要说的!”穆纤云着急地辩解,在付千巧的瞠目结舌下连珠炮般地开火“纤云,我叫穆纤云!”
对,闺名是不能轻易告知外人的。但是,她撞了付千巧,然后又救了他,所以,她算是他的恩人。既然是恩人,也就不能算是外人了,对不对?
包重要的是,这么百年难得一见的俊美男色,若是不让他记住自己的名字,她会后悔一辈子的。
“嗯,穆纤云?”很引人想入非非的名字,可惜目光溜到她圆圆的笑脸,付千巧很难将这个名字和她本人的样貌联系起来。
“对对对,穆纤云,记住了,记住了?”穆纤云连连点头,并且很认真地不厌其烦地提醒。
“我记住了。”不要怪他刻薄,实在是她现在那种眼巴巴盯着自己瞧的模样,像极了一种喜欢逢迎的动物,所以不但记住了,而且印象还相当深刻。后脑有些隐隐作痛,他适时地联想到还有另一件事需要问她:“我睡了多久?”
“六个时辰。”穆纤云想了想,回答道。
六个时辰?糟糕,居然昏睡了这么久。
“是耽误了什么重要的事吗?”穆纤云殷勤地询问,实在看不惯他沉下来的脸色,破坏了整个颜面的协调“你现在受伤不太方便,若是不介意,可以请连大哥代劳。”
“连?”这个姓氏不多见,付千巧皱眉,隐约觉得似乎在什么地方曾经听过。
“‘南有一毛不拔连华能,北有步步为营金元宝’,你也听说过对不对?”穆纤云一边收起之前的画卷,一边非常有耐心地继续解释“连大哥,就是这别院的主人。什么都好,就是出了名的吝啬。都说雁过拔毛,他呀,是一片雁毛飘过,都要劫下来扫灰呢”
连华能一大早的好心情,在看到眼前的情形后消失殆尽。
花圃里七零八落惨不忍睹,而那个犹不知死活的小花匠还挥舞着一把大剪刀,咔嚓咔嚓地摧残着仅存的娇嫩花朵。
“住手!”几乎是在咆哮,连华能飞奔上前,心惊胆战地抢过那把作恶的刀剪,见眼前一片凋零,他一只手指戳到小花匠的面前“你你你”痛痛痛,心痛到他说不出话来。他当初下了多大的决心才重金求购的极品牡丹,一园的国色天香,现在通通在一把剪刀下成了无辜的亡魂。
“连爷”被连华能的暴喝震回神志,小花匠瞬间清醒,见自己犯下此等大错,不禁战战兢兢,吓得浑身颤抖。
“你给我收拾包袱走人!”好不容易顺过气,连华能火冒三丈,暴跳如雷,发出震天狮子吼。“连爷,连爷,我是无心的”即使几乎被吓得肝胆俱裂,小花匠泫然欲泣恳求之余,目光还是忍不住飘向另一边。
见他魂不守舍的模样,连华能气不打一处来,当头给他一拳,斥责他的死不悔改:“没出息!看看看,有什么好看!还不快给我滚!”
被打得龇牙咧嘴的受气包不敢再拔虎须,乖乖闭上嘴巴,悲凄地准备被一脚踢回老家。
“等等!”
“连爷”听见连华能的叫声,以为有所转机,小花匠满怀希望地看他。
“三年工钱,顶我这一园名花。”连华能瞪了一眼瞠目结舌的小花匠,挥挥袖袍“还有什么不满意?你三年工钱是多少?我已经很开恩了,休想再讨价还价!”
天可怜见,谁不知道连爷一张巧嘴,即使是上等黄金都可以被他说成破铜烂铁,他又怎么敢再吱声?小花匠耷拉着头,委靡不振地离开,准备好好找个隐蔽的角落释放不轻弹的男儿泪。
见小花匠离开,连华能这才转而注视已在不远处看了半天好戏的美男人。
都说红颜祸水,想不到,用在男人身上也这么合适。
看看那个一天前还昏迷不醒的付千巧,此刻神清气爽、容光焕发地坐在石凳上,连华能就忍不住在心中盘算小九九。
天知道,他在飞星和纤云那两个大恶人的威逼利诱下,含着泪水进贡了多少补品给这尊来历不明的佛爷。
冰糖燕窝、百年参须、南海龟甲这等东西,都是他望而却步舍不得尝试的奢侈品呐。
还有,哼,现在,还要加他一条罪状,毁了他的一园芬芳。
“连公子”
可恨付千巧无视他脸上的阴云密布,无半点愧疚之情,还用那种使人“如沐春风”的笑容跟他打泻簟?br>愤愤的,连华能径直走到付千巧面前坐下,义正辞严地质问:“你方才就是这么笑的?”
“有问题?”付千巧望着一脸铁青的连华能,很虚心请教。
“当然有问题!”连华能手向后指,要他看看他造成了什么样的后果“你可知晓这种笑容的杀伤力?”
疾风扫过,片瓦不存。
“我只是对他笑了笑。”付千巧瞅了瞅连华能身后的盛况,很诚实地作答“况且,我也对连公子笑了。”
换言之,不是他的笑容极具破坏性,而是他人定力不足,意志不坚。
废话!连华能翻了个白眼。他之所以能对付千巧的笑容有免疫力,完全是因为他的眼中只能放进一件东西,那就是钱。
所以,基本上,再倾国倾城的笑容,周围若是没有闪闪发光的金子,他也可以基本忽略不计。
“连公子,不知可否烦劳你”“慢着!”连华能打断付千巧的话,戒备地盯着他“我说,你吃我的,住我的,用我的,现在还间接毁了我的心头肉。”要不是有人为他撑腰,他早就将他丢进工房做苦力抵债了“我不与你算账就好,你若是还有什么非分之想,譬如说借钱什么的,我完全可以拒绝。”
这辈子,他最怕听人家对他说“烦劳”二字,特别是“烦劳”钱财方面,一律免谈。
“连公子误会了。”付千巧摇摇头“我只是想请连公子弄一份南京城的详细地形图。”顿了顿,他又加上一句“特别是教坊乐楼,越详细越好。”
“你说什么?”以为自己听错,连华能掏掏耳朵,不确定地再问了一遍。
“地图。”付千巧加重语气,非常配合地再重复了一次“烟花之地,寻欢作乐醉生梦死之处不知连公子可听明白了?”
“明白了。”连华能瞪了付千巧一眼。这么详尽的解释,他要再不明白,也可以算作白痴了。
还在想这小子骨子里原来也不是什么好货色,眼前就骤然有什么光亮闪过。连华能用力眨眨眼睛,盯着眼前的东西沉甸甸的金元宝,亮晃晃的光彩炫目得很。
“如果连公子愿意帮忙,小小意思,还望笑纳。”那边,付千巧还在笑,很拜托的表情。
嗯,这样子哦目光流连在闪闪发光的元宝上,连华能“仔细”斟酌了一番后,半推半就地接过。
不就是一份地图吗?看在这位付千巧公子很诚心的分上最重要的,是看在钱的分上,他就勉为其难地答应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