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叶真的快要被搞疯了。
如果当个难搞的病人可以得奖,那么傅梓耀肯定不需要买壁纸,家里可以贴满奖状。难怪他那两个朋友宁可帮他绑架她,也不肯自己留下来照顾他。
除了处处不肯配合之外,他葯也不吃,端给他的水、汤、稀饭无一不被他嫌弃。她知道他生病,身体不听使唤很不爽,但是也别把气出在她身上。好像多挑剔她几次,他的病就可以痊愈似的。
如果能逐渐好转,他难搞就算了,但是昨天晚上她简直被累坏了!他的烧一直不退,她只好强迫他吃退烧葯,然后整晚守在他身边帮他换冷毛巾。他换了冷毛巾后睡了一阵子,但是彷佛一直被恶梦所苦,在枕头上翻来覆去。光是要把毛巾固定在他身上,就不得不保持清醒。
她昨天仅仅靠在床架旁边打瞌睡,可以说根本没什么睡到。
“傅梓耀,我熬了些稀饭,你吃一点好吗?这样才能吃葯”她端了一个托盘进房间,看到他已经醒了过来。
“我、不、要。”他不疾不徐地扔出三个字,表情依然是那号欠揍的模样。
“你不要这样,你知不知道自己病得很严重?一直这样发烧是很危险的。昨天晚上虽然有退了一点,但现在还在发烧啊!”她伸手摸了摸他额头,确实还有热度。奇怪,明明是个大人,道理还讲不通吗?
“哪有人知道吃完饭就要吃葯,还会愿意吃饭?”他抱怨地说,丝毫没有要动她那碗粥的欲望。事实上他一点食欲也没有,唯一的希望就是想瘫在那边,在地狱里腐烂算了。
“你是小孩吗?小孩才会这样吧?要不要我买糖给你吃?”她又开始吼叫了。她觉得傅梓耀简直是她气质的克星,她从来也不是那种随便对人家吼叫的人,而从昨晚到现在,她不知道吼过几次了。
“不要。”他又丢出这句话。
真叶握紧拳头,努力地压抑脾气。“你不要闹了,我很累,我真的不想再跟你吼叫了。”
她拿着托盘放到他腿上,结果他不但不接过去,连头都撇开了。他确实是没有食欲,加上高热造成的痛楚,纠缠不去的头痛,他的脾气就很难好了。
事实上,傅梓耀对不亲近的人是不容易发脾气的。他会压抑,会记恨,然后爆发时一次骂个够。唯有面对黎真叶,他的反应都是最直接、最没有掩饰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只是面对她,他总觉得任性也能得到包容。她那种包容的特质,让他不想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他十五岁被祖母接回去后,处处都受到高标准的要求。他的生活没有温情,唯有达到标准才会被喜欢、被赞赏。他厌倦了那种自我压抑,厌倦了那种要表现好才能被喜欢的孤寂感,他想要一个即使他很坏也会爱他的人。他想要一个像黎真叶这样,即使对他咆哮,对他生气,也不会抛下他离开的人。
这是属于真叶式的温暖,而他渴求这种温暖,不想放开她。
由于他撇过头去,过了好几分钟,都不见她有什么反应,所以他好奇地转回头看她,但看到的画面却教他血液冻结。
她双手还是拿着托盘,头低着,但托盘上却有液体不断往下滴。
她在哭?
“真叶!”他伸手托起她的下巴,果真看到她泪眼汪汪的模样。
她气恼地学他撇开头,眼泪还是啪答啪答往下掉。看得他心头一阵一阵酸,恨不得将她抱进怀中,以免她的泪水螫痛了他的心。
“你这是做什么?”他的声音还很沙哑,但威胁性十足。他好像想用恐吓的方式,让她吞回眼泪。
“我在哭,不行吗?鸣呜”她干胆大大方方地哭了起来。“你不知道,昨天你病得多严重,还一直说梦话,我好怕怕你病死了,怕你醒不过来,也怕你睡不好”她干脆将托盘放到他床头柜,专心地哭了起来。
他僵在当场,不知道怎么处理。
她的担忧溢于言表,他发现她真的很关心他,也发现大约是吓坏她了,忍不住拍了拍她的头顶。
“你是笨蛋呀!我没事,这是体质的关系。每次淋了雨都很容易生病,一病就是连续几天的高烧,躺几天就没事了,你不要担心了。”他安慰着她。
“既然这样你早点说嘛,我怎么知道你会生病?都是我”她此时真的感到愧疚,昨天她还觉得是他自己太娇弱,但看他病成那样,她简直吓坏了。
“嘘!”他把她拉过来,让她坐在他身边,然后将她圈进怀中。“不是你的错,是我太爱惹你了,惹你生气,你忍无可忍才会这样,对吧?”
“对,你真的很坏。常常没事爱整我,叫我做这个做那个,还要我再去骑马”她忙不迭地点头,没看到他顿时露出着恼的表情。“不过你也有对我好的啦!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能只记得人家的坏吗?我有记住你的好你救了我,让我没被马踩扁,还有你抱我去看医生。然后你每天帮我送公文,还帮我买便当,这些我都很感激啦!可是你一激怒我,我就忘记”
忘记了,就忍不住推他去淋雨。
“唉!”他抱着她,深深叹了口气。
奇怪,他只是要安慰她,为什么现在得听她数落自己?看来她记忆力也不差。不过看在她确实懂他有对她好的分上,他可以继续对她好。只要她能容忍他的坏脾气,他会努力不那么坏。
“对不起喔,傅梓耀。”她双手圈着他的脖子,贴在他颈边软声说。
他的心软了、化了,坏脾气也消失了。当自己喜欢的女人这样勾住你的脖子,用那种软呼呼的嗓音撒娇着道歉,这心肠还能硬吗?
“没关系,不要放心上。”他拍着她的肩膀,真想再度与她缠绵,只是现在实在不是时机,他怕自己克制不住,还是不要开始得好。
“你原谅我了?那么现在可以吃稀饭了吗?可以吃葯吗?”她眼睛闪亮亮地,用那双哭过的灿亮瞳眸充满盼望地望着他。
他为之气结。
“我有说不吃吗?”无奈呀无奈。他觉得自己像是自动踏进陷阱的野兽,明知道要被套住也甘心走进去,实在是无奈。
幸好她眼底的开心,让他暂时觉得牺牲是可以忍受的。
“好,那你要吃多一点,我早上辛辛苦苦熬的喔!”她把托盘放到他腿上,然后将汤匙塞进他手里。“还是你要我喂?”
他哀怨地瞪她一眼,这才开始吃了起来。
这次他终于乖乖地吃了稀饭,吃完后还乖乖地吃了医生开的葯,最后在真叶的坚持下,躺回去休息。
趁着傅梓耀睡觉的时候,真叶吃了饭,把屋子稍微整理一下,终于有机会泡杯茶坐下来休息了。窝在他客厅的沙发上,她茶喝了一半,人就靠着沙发打盹,直到门铃的声音吵醒了她。
“谁啊?”她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呵欠。“啊,我忘记打电话去公司请假了,完蛋。”
可惜现在不是做这件事情的时候。
当她打开门时看到门外是傅梓耀的家庭医师时,整个人都松了口气。“何医师,是你,你能来真是太好了!”
她赶紧打开门,以非常欢迎的态度说话。
何医师很了解地朝她温暖一笑。“照顾病人很辛苦吧?尤其是一个不合作的病人。”
显然何医师不是第一天当傅梓耀的家庭医师,对他会有的劣习可说是一清二楚。他眼底的同情可不是假的。
“唉,我差点没拿枕头把他闷死了事,真是超不合作的。他的葯才吃了两次,昨天晚上我有给他吃一次退烧葯。昨天晚上他一直呓语,体温则是烧烧停停,整晚都没睡好。刚刚我逼他吃了葯,他睡了一下。”真叶交代着他的病况。
“吃了两次葯啊?”何医师讶异地问。
真叶一脸抱歉。“实在是不好意思,我知道该让他按时吃葯,可是他很不爱吃葯,连食物都不吃,我实在是没办法”
“这位小姐,你误会我的意思了。”何医师笑呵呵地说。“他以前是连一次葯也不肯吃的,每次都只能在烧到迷糊时给他一针,其他没人拿他有办法。他的体质虽然淋了雨极易发烧,但是熬过几天,也是会痊愈的。吃葯可以帮他减轻痛苦,缩短病程,但他若不肯吃,也不用过分担心。”
真叶愣了一下,这才笑了。“何医师,你对他的要求真的是太低了。”
“呵呵,若不是这样我怎么还会在这里?他以前吓跑不少个医师了。”何医师提着医务包,跟着她走进傅梓耀的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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