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纸上写的字。
信是二姐写的。
字迹娟秀,落笔笃定。
她写这封信的时候,似乎一点犹豫也没有。
太微一遍看完,又从头默念了一遍。
二姐的行文,总是简洁得不近人情,就和她那张仙子般的脸一样冷漠,但这回文末,她写了句,等到洛邑,你可得再赔我一大笔银子才行——
不知是懊恼着写的,还是叹着气写的。
总之,看起来像活人写的。
太微失笑,把信小心地收起来。
离开靖宁伯府后,二姐的确变了一个人。
太微从临平独自回到松山,暂居的那些日子里,她们姐妹两个也说了许多过去没有说过的事。
二姐看起来无欲无求,但心里还是有想做的事。
说起那些事的时候,她脸上微微泛红,有些羞怯。
祁家诸多女儿,花开一枝,却颜色各异,如同乱星齐聚。
祁茉想要的,是荣华富贵,是比旁人更强更有身份。庶女出身,在祁家本不算什么,但她比谁都在乎。
三娘祁槿,则总是想要嫁个好人家。
她们作为伯府千金,想要的东西,似乎正是各家小姐该要的。
但祁樱,想要云游四海。
她从有记忆以来,便是祖母的笼中鸟。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的那间小院子,就是她的囚牢。
七八岁,她便明白,自己这一生都走不出京城。她最终,会死在那只镶金嵌玉的笼子里。
是以,她很早就放弃了。
湖里湖涂地混日子。
吃喝拉撒睡,像行尸走肉一样地活着便够了。
人人说她像仙子,没有欲求,俗世念想只会玷污她,可她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学会起飞,便已经被折断了翅膀。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人生到死都会是一潭死水。
可父亲死后,站在她面前的太微,让她又有了想飞的冲动。
离开靖宁伯府,天大地大,也许有一天,她也可以冲破鸟笼,振翅高飞。
所以,等到尘埃落定,她就要展开翅膀,独自远行。
她问太微,行不行。
太微笑着给她写了一份字据。
二姐想做的事,去做便是了,永远不必问她行不行。
需要银子,需要行囊,太微都会替她备好。
想飞的鸟,当然应该自由地飞。
父亲活着,也不会拦住二姐。
那个男人,虽然不是什么像样的父亲,但的确一直都在给她们留出选择的余地。
就是太微,他也给了。
走到这里,已经是太微自己的选择。
把信件放进匣子,太微打个哈欠走出书房。
外头鸟语虫鸣,即便夜深,也没有停歇。
虫鸣声在夜幕下听起来,比白日还要响亮嘈杂许多。
太微仰头看了看天色。
圆月如钩,星光灿烂。
真希望,母亲她们来时,天色也能像今夜一样安静美好。
松山的夜,总是过于寂寥。
她们决定离开,和留下一样不算错。
如果复国军就此节节败退,一旦战火烧到鸿都,她们再想动身便难了。
现在来,刚刚好。
以防万一,太微算着日子,让无邪办事时,顺道去半途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