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急,再心疼女儿,也只得按捺住情绪,静候宝贝闺女回府。
这不,一看到宫衍送云轻舞回来,他全然不顾有外人在场,就三步并作两步,立时上前到女儿近前。
“痛吗?”他眼眶泛红,里面写满了疼惜。
感受到他颤抖的手指轻覆在自己额上的肿包上,云轻舞笑容甜腻,摇摇头道:“不痛,爹爹不用担心。”
揽她入怀,云汉卿的臂弯紧了又紧,声音有些嘶哑道:“是爹爹不好,都是爹爹不好,让你今日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如果,如果他没有自我厌弃这十年,如果他一直有全心全力的爱护小舞儿,那么她就不会被人任意欺辱,被冠以“傻女”、“废物”此类名号,更不会有今日这等有辱尊严之事发生。
因为他相信,相信在他无微不至的关心下,在他尽一切所能的教导下,小舞儿即便心智有缺陷,也不会被哪个无所顾忌地轻看。
云汉卿情绪低落,及他言语中的自责之意,云轻舞自然感受得到。
为此,她心中一暖的同时,亦酸涩不已。
爹爹疼惜她,可就是这浓郁的疼惜,令他总觉得对不起她。
这么一来,他的心情必是好不到哪里去。
再往深处说,无疑致其本就孱弱的身体雪上加霜,变得更为糟糕。
她不要这样,不要爹爹整日因内疚,因自责,拖垮身子。
“爹爹,我真得一点都不痛。”敛起心绪,她眨巴着澄澈晶亮的眼眸,笑米米道:“当时那种情况,我其实完全可以躲开的,但你也知道,我不能。”言语到这,她挑挑眉,又自我调侃道:“再说啦,就我这这蠢笨样,百姓们为太子殿下鸣不平,没什么错的。”
她这明显带着自嘲之语一出,没等云汉卿说话,站在她身后两步外的宫衍就已经抢先道:“你很好,今日之事不会再发生。”轻缓的语气,却让人不容置疑。
云汉卿平复好心情,这才将女儿松开,然后把目光落在眼前修长挺拔的青衫上。
他没有说话,只是深望其一眼,接着目光挪回,看着云轻舞亮晶晶的眸子,嘴角掀起抹温暖的笑容:“爹爹的舞儿最聪明,可不许再轻贱自个。”
“我不是为逗爹爹笑吗,只要爹爹每天开开心心的,我呢保证不会再打趣自个。”是该找个合适的时间给爹爹诊治身体了,要不然拖下去,怕是有她后悔的时候。
云轻舞想着心事,脸上却始终挂着甜甜的笑。
“好了,你先回院里歇着,爹爹和太子殿下有几句话要说。”正如小舞儿说的,百姓们的举动他多少也能理解,但后面出现的突发状况,却令他怎么也想不通,因此,他需要和太子商量商量,看如何能将那欲谋害小舞儿性命之人给找出来,否则,后患无穷。
“成,那我就先回院里了。”脸上绽放出个大大的笑容,云轻舞看都没看宫衍一眼,转身便朝自个院里走。
云汉卿宠溺而无奈地摇摇头,而后与宫衍解释道:“舞儿还小,加之前些年也没人教她规矩,若有冒犯之处,还望殿下包涵。”
宫衍启唇:“无碍。”规矩?在他这,在有他的地方,她全然不用守什么规矩!
被百姓扔烂菜叶,砸臭鸡蛋,她丝毫没有计较,可后来那差点要了她命的强大冲击力,就不能不让她重视了!
云轻舞单手撑着下颚坐在桌旁,水眸中神光清透,有着说不出的睿智:“说说吧,你们怎么看?”
“有人想要小姐的命。”流枫,流云对视一眼,流云神色严肃道。
“那人的身手比你们如何?”
和脑袋机灵的人说话就是轻松,她只是简单一句,这二人就知她具体要问什么。
要是他们的忠心真不掺丝毫虚假,作为主子,她日后自不会亏待他们。
“回小姐,那暗中之人与我皆是地之境后期,至于流枫,则是比我高一期。”武道修炼“人、地、天、合”四个境界,也称之为人之镜、地之境、天之境、合之境,流云恭敬地说着,云轻舞却听得似懂非懂,不由问:“什么叫地之境后期?”不就是拥有那什么内力,会些飞檐走壁的功夫么,怎么就搞得她像是个土包子,啥也不知道似得。
流云一怔,转瞬像是明白了什么,于是又向云轻舞做了一番比较详尽的解释。
待她语落,云轻舞脑袋立马当机。
我勒个去,这究竟是个怎样彪悍的世界啊!
与中国古代史有偏差也就罢了,咋就还尼玛的玄幻上了?
云轻舞此刻很想蛋定地说,木事木事,管特么的神马境,老娘可是天才型杀手,无论是身手,还是冷兵器,热武器的使用,都是顶呱呱,既如此,担心个毛?但是,但是要整出热武器,在这里可能么?
就算可能,以她目前的状况,有那个时间捣腾吗?
人之镜大圆满,便可以用强大的硬功夫和她过招,地之境初期,就能修炼出真气,就能飞檐走壁……
最最关键的是,四大境界中,每一小阶的提升,修炼者的能力就会随之增加一定幅度。
麻痹,不能再想下去了,再想只会加倍被打击到。
看来,要在这异世随心所欲地生存下去,她必须得加大马力,让自己足够足够强大起来才行。
“四房那兄妹仨,他们现在的修为已到什么境界?”敛起心绪,云轻舞食指敲打着桌面,挑眉看向流枫。
“地之境中期和初期。”
听完流枫的回答,云轻舞感慨,看来当日是对方轻敌了,要不然,不会被她那般恶心地回击。
“那你们能教我修炼武道吗?”
马勒戈壁,就咱这天赋,修炼武道,用最短的时间,达到那以风月等无形物杀人的牛掰合之境,绝逼轻松至极。
倘若流枫,流云若是知道某女此刻心中所想,定会双眼圆睁,嘴巴大张,顺便暗里吐槽一句——我滴个娘嘞,小姐如此轻狂,殿下知道不?
是的,云轻舞是够轻狂,但是呢,她的的确确有那个轻狂的资本。
咳咳咳……
话又说回来,那是就前世杀手“血舞”而言,至于这一世的云轻舞,还得以观后效。
“怎么不说话?莫非你们觉得我修炼不成武道?”
丫的,那是什么眼神啊?为难,不,应该是很为难,难道她没修炼武道的资格?从流枫,流云的眼神中,云轻舞心生疑惑,但脸上却至始至终蛋定无比。
流枫和流云还真是为难得不要不要的,小姐这么问,要他们怎么说?说京中无人不知小姐您一出生,就被断定出无资格修炼武道。
“实话实说,我不会怪你们的。”傻货,废物,由这俩称呼,以及流枫,流云二人的表情中,云轻舞这会儿心里已基本有底。
废物,无非是说傻女不具备修炼武道的资格,直白点说,她这具身体要有“残缺”之处。
当然,资质高低也是一方面。
而傻女,不仅智商残缺,身体某方面也残缺,从而被云府众人所厌,背上废物的名号。
流枫,流云两个被云轻舞盯得不自觉地吞咽了两口口水,最终流云支支吾吾道:“小姐天生经脉残缺……” 不等她说出后话,就被云轻舞打断:“怎么断定我经脉残缺的?”流云见她脸上并无不悦,提起的心稍稍放了下来,接道:“通过摸骨可判断出。”
摸骨?
经脉残缺?
老娘偏还不信这个邪。
云轻舞心下一阵冷笑,跟着不由暗忖:“就说爹爹怎不提让我修炼武道,只是每日过来教我认字画画半个时辰,然后再教我抚琴,吹奏竹箫半个时辰,原来是这么个原因。”
久不见她启口,流云嘴角动了动,一脸坚定道:“小姐,有我和流枫在,不会让那人得逞的。”顿了下,她想再说些什么,却话到嘴边又现出犹豫之色,正好云轻舞这时抬起头,就看到她脸上的表情的变化,不由道:“自保能力我想我还是有的,但有你和流枫这样的高手在身边,我会更安心一些……”
唇角弯起一抹好看的弧度,她水眸含笑,语气舒缓而亲切:“我看你好像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说吧,我听着呢!”
流云看流枫一眼,见其冷硬的脸上并无不妥,这才将未道出口的话与云轻舞道出:“小姐,自我和流枫跟随小姐那日起,小姐就是我们的主子,而我们的命也是小姐的,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并不是心里有二主……”
云轻舞挑眉,语声浅淡,截断她的话:“与太子殿下有关?”这丫头,还真的很顾忌她呢,否则,神色间不会这般纠结,生怕她责怪他们二人背主。
“嗯。”流云老实地点头。
“我这都眼看着要嫁给咱们的太子殿下了,是该对他的事了解一些,免得到时两人无法和平相处下去。”云轻舞说着,脑中也在不停地转啊转,想着流云具体要对她说那纯情腹黑男的什么事,倏地,一道亮光从她脑中划过:“太子殿下的修为很高吧!”她专注地凝向流云,语气虽是在问,但心里却已经有答案。
流云点头,暗道:主子果真聪慧,她这还没说什么呢!
“莫非,莫非他的修为已经达到合之境?”麻痹,若她所料不错,那么武力值上他是不是……
“嗯。”流云再次点头。
爷早两年就已达到合之境,至于到这个境界的第几阶,她就不知道了。
不过,不光她不知道,怕是整个太子东宫,应该也没几人晓得。
“到第几阶了?”想起宫衍在庄子上露的那一手,云轻舞估摸着最起码也到合之境后期了吧,一想到这,她感觉好蛋痛,这要是不让自己足够强大起来,往后真要生出个什么心思,怕是很难安然抽身离开,又何谈在这里随心所欲地过日子?
强大,她定要强大起来,无论是武力值,亦或是财力上,她都要强大到足以睥睨天下。
精神文明要好,那么物质文明就必须要过硬,如此一来,若没有雄厚的财力,一切都是扯淡。
所以,为了日后随心所欲的生活,她必须尽快强大自身,这一点,毋庸置疑。
“这个我不知道。”流云实话实说。
云轻舞敛神,摆摆手,道:“我知道你最终要说什么,不外乎太子殿下很强大,等我嫁给他后,没有哪个敢骑在我头上撒野。”靠人不如靠己,她是一千个,一万个不会将自个的安危,系在他人身上。
更何况那个人心思太深,要想对其做到了解,做到透彻了解,绝逼不是易事。
而她,也不想过多地在此人身上费神,只希望用最短的时间,弄清楚他为何要求娶她。
流云,流枫闻言,互看彼此一眼,怎么想都觉得云轻舞说话的语气不对。
“不该是高兴吗?”流云暗忖,眼里禁不住流露出疑惑来:“没看到高兴,反倒看出那么丝不在意,小姐似乎,好像很不待见爷呢!”
云汉卿与宫衍在书房交谈了约有一刻多钟,两人这才结束话题,一起走出书房。
“大婚前,还是尽量别让九小姐上街为好。”
宫衍说着,见云汉卿颔首,想了想,续道:“考虑到宁远候的身体状况,我建议父皇推迟两三个月再下旨给你复职。”于修炼武道的人来说,两三月后,他的身体恢复到*成应该不是问题。
“谢殿吓体恤。”试过几日,体内真气根本无法凝聚,且稍微一加深修炼功法,胸口就传出一阵刺痛,随之血气上涌,边痛彻心扉的咳嗽,边有血自嘴角沁出,为不让小舞儿担心,他郑重禁止秦五将此事说漏嘴。
云汉卿略显病态白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特别的表情,但心里却尤为苦涩。
是这十年来酒不离口,伤到身子本源了吗?
真要是这样的话,他要如何是好?
小舞儿还需要他,就此倒下,实在是放心不下啊!
“宁远候就送到这吧!”
行至清水苑外,宫衍停下脚步,没再让云汉卿相送。
“那好,殿下慢走。”
轻颔首,云汉卿目送其行远,这才折返自己住的院落。
“爹爹,你做什么这么看着我啊?”
云轻舞用晚食照旧在爹爹院里,可是,自她一桌到桌旁拿起筷子,再至吃饱喝足,爹爹的视线几乎就没从她身上挪开过,心生奇怪,她就索性抬起头,眨巴着莹润的眸子问道。
“你能不能答应爹爹一件事。”
差一点,今个差一点他就要失去小舞儿,所以,即便太子不特意交代那句话,他也不会允许小丫头再上街玩儿。
爹爹这是怎么了?
目光温和依旧,脸色却特别严肃,就是刚出口的那句话,也郑重无比,他要她答应什么?
云轻舞心中思量,忽然,她似想通了什么,笑嘻嘻地道:“别说一件事了,就是十件百件,一千件,一万件,只要是爹爹说的,我都答应。”爹爹对她的关心发自肺腑,既如此,她又有什么可顾忌的?又作何多想?
“为了你的安全,大婚前就别再上街了。”见女儿脸上没有不高兴,云汉卿神色舒缓下来,道:“爹爹很担心你的安全,知道么?”
原来是这样,原来爹爹怕她上街出事,云轻舞感到心里好温暖,眉眼弯弯,语声娇憨道:“嗯,我答应爹爹。”哼!想要她的命,未免也忒自大了!
疏忽,下午在街上差点被那股强大的冲击力伤到,真的只是她一时疏忽。
过去的终究已经过去,再忆起,只会徒增感伤,只会让自己心生愤恨。
宁王?
宫澈。
只不过是个貌相似,名相同的人罢了。
与那人八竿子打不着关系。
毕竟以她对他的了解,能绝然做一件事,就绝不会后悔。
又怎么可能舍弃一切,自我了结,追随她的脚步来到这赎罪?
“这就好。”
云汉卿脸上浮起和蔼的笑容,道:“走,到书房爹爹教你下棋去。”
“好呀,爹爹教什么我都喜欢,相信再过不久,我一定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那时爹爹可不能觉得没面子哦!”挽着爹爹的胳膊,父女俩往书房缓步行去。
“呵呵!你能胜过爹爹,爹爹只有高兴的份,才不会在乎什么面子不面子的。”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