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都会记得,十八岁那年的夏天,我学会了思念。那种感觉,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闷闷的,黏黏的。又好像一阵清风,肆意飘荡在我的记忆中,轻轻的,甜甜的。
如此的美好,让人眷恋
“喂,隋洋,看什么呢?”江唯凑过来靠在我旁边,刚打完球,一身的汗味。
我皱了皱眉毛:“江唯,你就不能洗个澡再往我身上靠,脏不脏啊你。”
“操,你倒是不脏。球队训练也不去,一个人在这发呆,着魔了吧你。”
我看着远处天边那抹胭脂般的火烧云,恍惚的问:“江唯,如果你喜欢上一个女孩子,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为了她你吃不下饭,睡不好觉,每天能看她一眼,你就会觉得很幸福。你会怎么做?”
“追啊,既然这么喜欢,那千方百计也要把她弄到手。否则,岂不是亏着自己?”
“可是,如果你明知道自己会伤害她,你还会不惜一切代价得到她吗?”
江唯一愣,挠了挠头:“隋洋,你没事吧?想那么多干嘛。将来的事,谁知道啊?”
可我偏偏就是知道,我一直相信,生活总有某种宿命的提示,就像我们第一次的相遇。我站在众人之中默默的凝望着她,而她,站在红尘之外,闲看风起云涌,眼里唯独没有我的身影。
所以,我不敢靠近。只怕一旦靠近,我会变成一团热烈而冰冷的火焰,毁灭了她,也毁灭了自己。
挫败的滋味,我受不了。
“说了半天,你还没告诉我,你喜欢上谁了?”江唯问。
我没有理他,兀自望着她每天都会走的那条林荫小路,今天,她好像晚了一点。
江唯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条路,一拍额头:“不会吧,隋洋,你喜欢的人是童飘云?”
“是又怎么样?”我坦然承认,没想瞒他,也不想瞒任何人。
江唯楞了一下,摇头笑了笑:“那你这次真是踢到铁板了,她是一块敲不开的石头。知道为什么吗?听说她家里很穷,父母离异,家里只有一个母亲。所以她对外面说过,除了学习,她高中什么都不做。隋洋,她跟我们以前见过的女孩子不一样,完全不一样。你没有办法。”
我瞟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他嘿嘿一笑:“我也追过她,她当时就是这么拒绝我的。隋洋,你应该明白。女孩愿意跟我们在一起,总有所图。可是,对于一个什么都不要的人,你就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沉默不语,江唯说的没错,人,有求皆苦,无欲则刚。
我知道自己长得不错,从幼儿园开始就接到女孩的情书。
我知道自己成绩优异,各种竞赛的奖状奖杯已经摆满了父亲的书房。
我知道自己球打得很漂亮,在外行人眼中几可乱真职业选手。
我知道自己家里很有钱,女孩就算不喜欢我的人,也会爱上我的钱。
可是,我依旧踯躅不前。心里有一个声音,要我悬崖勒马。另一个声音却要我执迷不悟。
看着我愁眉不展,江唯扑哧乐了,用脏手拍了拍我的肩膀:“算了吧,隋洋,别把自己弄得晕晕乎乎的。感情这种事情,谁说得清楚?说不定毕业后,你立马忘了她是圆是扁了。漂亮mm多得是,别在一棵树上吊死。”
是啊,别在一棵树上吊死,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一直这样告诉自己。可是,我就是忘不了她。所以我这一吊,就是四年
一个青涩的女孩,一场小小的单恋,居然让我惦念了四年。感情这种事,谁说得明白?
这四年中,我交过不少的女朋友,每一个都有一双明亮得好像夏夜星空似的眼睛,每一个都仿佛是她的影子。而每一个又不是她。
大学毕业后,回到阔别四年的家乡,望着熟悉的山山水水,忽然明白,外面的花花世界再怎么繁华绚烂,也比不过家乡的白云黑土。大千世界美女如云,却都不是我心中的那一个
我忘不了,怎么都忘不了。
脚刚刚着地,便急着打听她的消息。居然得来全不费功夫,她也回来了,在当地的一所高中教书。
于是,在我精心安排的一场高中同学会上,我们又见面了。
四年没见,岁月眷顾她的容貌,竟然没在那张安适如常的脸上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她还是那么清明透亮,好像清晨的露珠,闪烁着彩虹般的光华,让人不敢逼视。只怕一个不小心,就陷入那泓盈盈剪水里
“嗨,好久不见。”我主动靠近,再也不愿让她在我眼前,像缕飘渺的清风,匆匆而过。
“你是”她一脸疑惑,竟然完全不记得我。
“隋洋,你忘了。毕业联欢会上,我们一起唱过歌的”我出言提醒,心已经吊到嗓子里。
“哦,我想起来了,你好。”她满脸歉意地看着我,歪着小脑袋微微一笑,真是漂亮。
“嗯,我们一起跳支舞吧,我看你坐了很久了。”此话一出,才惊觉自己失言,让我懊恼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呵呵”她向四周看了看“是啊。那谢谢你,让我不至于做壁花。”
她并不介意,只是,如果她知道,今天没有人来请她跳舞,完全是我在暗中授意的。不知她会作何感想?
她跳舞的样子真好看,像只轻盈的蝴蝶,翩翩欲飞。我感觉自己好像真的带着一缕飘逸的轻风,在华丽的舞场中轻歌曼舞,快意人生。
那天我们说了很多话,我为她讲了自己在外地求学的经历,男生寝室里的趣闻,校园里的传说,导师的乌龙糗事。她只是静静的听我说,一双乌沉沉的大眼睛,目不转睛的望着我,黑漆漆的液体旋转出不可思议的图形。
我的心,就这样沉醉了。原来喜欢一个人,真的没有道理。
同学会结束后,我送她回家。她的家在一座陈旧的公寓里,公寓门口有一棵高大的老槐树。冬意已深,树叶早就掉光了,只剩下光突突的树干。
她对我说,槐树对面的四楼阳台就是她的家。每年夏天,夜里下过一场好雨,第二天清晨打开窗子,就能闻到树叶和泥土的清香。可爱的阳光扑面而来,再多的烦恼也会烟消云散,大自然的气息如此的可爱,让人心旷神怡。
我只是看着她,轻轻的点头,表示她说的种种我感同身受。我突然想好好的了解她,了解她儿时的梦想,成长的经历,生活中的困惑,还有那些属于她的盛夏光年。
爱情的缘由可以是千态万状,爱情的结果却只有两种,长相厮守,或是分道扬镳。
我自认已经不是四年前那个没有勇气的青涩少年,江唯说得对,喜欢的,想要的,就要努力去争取。不然,等到自己白发苍苍,风烛残年的时候再来后悔吗?
于是,在那之后的几个月里,我不断的送花,想尽各种理由约她见面。
当我手捧着一大束空运来的红色郁金香,站在学校的门口等她下班的时候,看到她同事们羡慕的目光,我的内心是骄傲和欢喜的。
然而飘云对我态度总是淡淡的,礼貌而疏离。总是站在不远不近的位置上,像一个局外人,冷静的看着我一个人在华丽的舞台上,单调的唱着独角戏。
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她对我如此冷漠。终于有一天,我按奈不住内心的疑惑和焦躁,带着她来到江边的大桥上,迎着凛冽的寒风,我问她,我究竟是哪里不好?
她靠在栏杆上,低头看着桥下奔腾不息的江水,漆黑的长发在风中纠结起舞,忽然低低的笑了。
“隋洋,你很好。可是,我们不合适。”她轻描淡写的说。
“哪里不合适?”我的语气有些咄咄逼人,耐心和风度已被连日来的冷遇消磨殆尽。
“身份,背景,家庭,经历,还有金钱。”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扭头看着我“隋洋,我不是你想象中的女孩,不要凭借你的经验来猜测我。”
“我没有。”我急急的解释“我没有把你想象成那些贪慕虚荣的女孩子。飘云,我爱你。第一次看到你就深深的爱上了你,难道你一点都看不出来吗?”
她轻轻的笑了,眼神嘲弄,指着桥下冰冷的江水毫不留情的说:“你说爱我是吗?那就从这上面跳下去,我就相信你是真的。”
我想我当时的表情完全可以用目瞪口呆来形容。我见过那么多的女孩,其中也不乏使些小手段欲擒故纵,让自己显得与众不同。可是,还没有哪一个让我在零下二十多度的气温下跳进冻死人不偿命的江水里。
这算什么?
看着我阴晴不定的脸,她依旧在笑:“隋洋,你不是第一个对我说这种话的人。其实你们这些有钱人的少爷心里比谁都明白,跟我这样出身的女孩不会有结果。灰姑娘的童话不会在现实中上演,可你们偏偏喜欢这样消遣人生。或许你认为这是各取所需,但是,很抱歉,我们不同路。”
我的脸火辣辣的疼着,我感到自己受到了侮辱。扭头就走,快步回到车上,把她一个人扔在江边吹冷风。
在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自己这四年究竟干了什么?我在等待什么?又在期盼着什么?
忽然觉得自己真是可笑,此人并非不知我的心意,只是,如此小心翼翼的保护自己,吝啬给予。
一连几天阴云密布,北方的冬天一直很冷,最近更是大雪纷飞。
我的脸色却比天空还要阴霾,整个人也蔫蔫的,没精神。什么都不想做,只知道睡觉。父亲不知个中缘由,还以为我生了病。兴师动众的将医生请到家中,那医生左看右看,只说我气虚体寒,大约得了重感冒,打几天点滴就能好。
我知道自己不是气虚体寒,而是燥火攻心,万念俱灰。
就在我纠结于那个人的种种,生活又将我拉回正轨。在家调整了一个月,休养生息,终于平复了身体不适和内心的疼痛。我开始学习接手家族的生意。
失恋的痛苦终究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对新生活的憧憬。
天佑哥说得没错,隋家的男人都是做大事的,不能为了一个女人自毁江山。
初出茅庐,几个合作案就被我搞得有声有色,傲人的业绩让同行业的前辈不禁对我刮目相看。事业上的满足感,让我暂时忘记了怨恨和自怨自艾。
是的,我觉得我恨她。恨她的冷漠,她的淡然,她的铁石心肠。恨她将自己保护的如此完好,却让我像个傻瓜一样示众人前。恨她用这么决绝的手段,轻而易举的斩断了我的情意和思念。让我美好的爱情还未开始,就已凋谢。
如果让我再遇见她,我要
当我这么想到时候,我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眷顾,她真的出现在我面前。不,应该说是很多人面前。
我永远忘不了那天的情景,她穿着薄薄的毛衣,跪在冰冷的雪地上,手里举着一张纸板。苍白的脸色,倔强的嘴唇,被一群人围在中间,指指点点。
我从没见过一个人如此狼狈,偏偏还是她,一向骄傲自尊的她。在那一刻,我感到的不是幸灾乐祸的快慰,而是伤感,还有钝重的心疼。
不知道有没有人深刻体会过爱情和欲望的区别?我想,如果你爱一个女人,那么你看她的眼神就会有怜惜。否则,就只剩欲望。
我走过去,走到她面前,那一刻我只想对她说,飘云,我爱你,无论发生什么,请让我为你承担。
她抬起头,看到我,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个从不向人低头的女孩,竟然哭了。
我只觉得有什么东西迎面扑过来,挡住了视线,接着,整个世界都暗了。
从那天开始,我就对她说,以后不要再我面前哭。
所以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就算泪水含在眼眶里,她也没有让它掉下来。
事情其实很简单,她的母亲因为公司的领导贪污,受到牵连。检察院的人暴力执法的时候,又恰好被她看到。
她一个女孩子,无依无靠,只有用这样的方式为亲人申诉,凄楚而又无奈。
我动用父亲的人脉关系,轻而易举的把她的母亲调到了看守所的高间,又打点好了一切,让她在那里的生活可以舒服一些,吃的好一点,住的好一点,不用干活,不必担心被人欺负。
为了这些小小的一点,飘云对我几乎感激涕零。我知道,为了她妈妈,我提出什么要求,她都不会拒绝。
当天晚上,我就把她带到了宾馆。我从没仔细审视过自己的想法,为什么这样做?有什么意义?我只是知道,这一次,我再也不会放她走了。
我订的房间在顶楼,城市的最高处,从窗口可以俯瞰城市的万家灯火,霓虹烂醉,星光璀璨,这是一个美好的夜晚。
我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看到飘云站在窗边,额头贴在玻璃上,如果不是有玻璃挡着,我真担心她会跳下去。
我走过去,在后面紧紧的抱着她,温柔耳语:“飘云,做我女朋友吧,我真的很爱你。”
她低着头,沉默半晌,轻轻的吐出一个字:“好。”
我知道,这个字意味着,我可以行使男朋友的权利了。
剥落她单薄的衣物,衣服下的身体美丽皎洁,现在属于我。灵魂如何,此刻的我并不关心,灵魂是个什么东西呢?
太抽象了,不记得谁说过,你可以因为身体或灵魂而爱上一个人,可是柏拉图是一场华丽的,身体的慰藉却是踏实可靠的。
我不知道要得到一个女人的心,是否要先得到她的身体?我只知道,我不想在她生命中像个过客一样,匆匆而过。
再美好的初夜,都是男人的享受,女人的疼。
那一夜,尽管我很小心,还是让她疼得浑身发抖,可是,她没有哭。因为我说过,不喜欢看她哭,于是,她就一滴眼泪都没有。
我有些可怜的看着蜷缩在我身下瘦弱苍白的她,一个曾经那么骄傲的女孩,在强悍的命运面前,不得不如此的委屈自己。
我心疼她的柔弱,怜惜她的身不由己。可是,这又如何?
一个男人会因为心疼一个女人而不占有她吗?不会。
在男人的逻辑里,爱你,就要占有你。不然,你如何知道我爱你?
只奉献,不索取,那是小说里才有的情节。
爱情永远都是急功近利,利欲熏心的东西,再神圣的爱情也有狡诈的成分,没有人愿意做那个不求回报的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