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清峰刚才门口进来,正对上明月泪流满面的表情,惊讶之下,却又一瞬间溢满了怜惜。他走过去将她扶在怀里,早有手下过去将那个人制住,左清风用拇指抹了抹她的泪水,说“明月,你怎么会在这儿?”
明月目光凌乱地看着他,心中一时大恸。委屈。怨恨,思念,许许多多复杂的心绪一齐涌上来,她软软地伸手去推他,说“你不是要订婚了吗?你连给我写信的地址都是假的你还来找我做什么?你走,你不是我的峰哥哥”
左清峰看着明月泛着红痕的脸颊,她的泪落在自己的指尖,就像花火一样带来阵阵灼痛,忍不住一把将她揽在怀里,说“明月,对不起,你听我解释”
明月却再无逞强的力气,软软伏进左清峰怀里,嘤嘤地抽泣,仿佛所有的委屈都随着泪水宣泄出来了。
晋少站在楼上,置身事外地看着这一幕。计划进行地比想象中的顺利,他本该觉得开心吧?看得出来,左清峰对这丫头是上了心的。可却是为什么,此刻他心中却没有一丝高兴的感觉,却仿佛有什么在他心里越来越沉,压得整颗心都刺痛起来。
百乐门发生这么大的事,男主角又是将的准女婿左清峰,第二天的新闻报纸上满满都在登这个消息。明月的名头也跟着响了些,记者纷纷把她说成是百乐门的头牌,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有一点点资格与蒋氏三小姐蒋凤兰抢男人。
正在明月因为这些新闻而名声大噪的时候,晋少适时地请她跳了一支舞。全场人都为之一愣,因为作为百乐门的老板,晋少是从来不跟自己旗下的舞小姐跳舞的。可是如今,他竟然为了这个女人破例了。
只是,他真的只是为了捧红她吗?各中缘由,恐怕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吧。
明月再他怀里踩着曲点,安静而熨帖,他的大手放在她腰上,让她有一种莫名的灼热。晋少神色自如,淡淡问道“左清峰跟你怎么说?”
“他说他早跟蒋家小姐说过他在乡下已经有未婚妻了。只是蒋小姐不在乎那个地址是对的,是那个下人为了讨好他才将我赶走的峰哥哥他是不知道的。”说到这里明月面露迷茫,说“我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
晋少低头看她,只觉掌中的腰身不盈一握,她身上有种很特别的香味,微以低头,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她互让心跳加速。
明月对他有种莫名的信赖,睁着一双水漾迷惘的睁眸子,抬头问道“晋少。我该怎么办?”
晋少忽然停下脚步,猛地松开她,冷冷说“这样的小事都来问我,你以后怎么在百乐门独当一面?”俊美脸上的黑眸深不见底,他看一眼明月,眸光凌乱而幽深,却只是一瞬。转身掉头就走,一句话都没有留。
明月望着他的背影,怔怔地站在原地。晋少这是怎么了?是自己太笨了吗?
以后他都不理自己了吗?
心中忽然充满了难言的失落。
下了班已经是凌晨三点多。明月独自走在街上,一整个晚上都在走神。就在这时,黑暗中处伸出一双手,将她紧紧扼住,狠狠拖到漆黑的巷子里。她挣扎着,本能地大喊一声“救命啊”那人一下子扼住他的脖子,抵在墙上,说“叫也没有用!你是什么身份,也配挡了左爷的财路?怪只怪你不该在这时候出现!”
左爷左清峰!他竟派人来杀她么?那人勒的她更紧了,明月的双手无助的挣扎着,眼角留下一行不甘的泪水。
就在这时,只听啪一声枪响,震飞了巷子里栖息的数只寒鸦。
晋少举着黑色枪管站在巷子口,俊逸的脸上带着一抹动容,似乎忽然认清了自己的心意,又带着一抹怕失去的恐惧。晋少走过来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下巴紧紧抵住她的肩膀,,就怕她会凭空消失一般,深吸一口她身上特有的清香,互让再也不想放开她了。良久,她抚摸着明月的脸颊,轻轻扳起她的下巴,灼热的吻了下去。
明月一怔,半晌,青涩的回应着她。她只觉自己整个人就要融化在这种淡淡的烟草味道里。
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
如果时间就这样停住,也就不枉此生了吧。
那是他的书房,整洁宽敞,泛着淡淡的烟草香。明月端着一碗燕窝走进去,见他看文件正看的入神,轻轻将白瓷蛊子放在那里,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
晋少,救了她,调教她,彻底改变她一生的男人。他的侧脸轮廓分明,此时在橘色的灯光下却透着一抹难得的柔和。明月忍不住问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她的心装下了这个男人?
晋少没有回头,只是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只觉那肌肤如玉滑腻,又泛着一丝凉。明月心头忽然一酸,忍不住自后抱住他,下巴紧紧抵在他坚实的肩膀,喃喃的说:"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你会喜欢我?"
她声音里透着一种难言的迷茫。
晋少眼中划过一丝歉疚和怜惜,伸手佛摸她的脸颊,用开玩笑的口吻说:"谁说我喜欢你了?说不定我只是利用你呢。"
明月嗔他一眼,心底却忽然害怕起来,双手将她抱的更紧,说:"利用就利用把。只是别让我知道就好了。"
晋少心中一震,随意轻轻拍拍她的头说:'傻瓜。"
早晨上班的时候,晋少笑容满面的作上车,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微微仰起,露出少见的微笑。
老黄丛倒后镜里看着他,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犹豫了片刻,说“听说蒋家小姐已经闹着要跟左清峰解除婚约了。”
晋少面上一沉,适才的笑容荡然无存。淡淡应了一声,随即陷入深思,眉心似有若无地蕴了一丝挣扎和痛楚。
其实那天在百乐门里发生的一切,已经让老黄有了些预感,如今更加确定了这些。
一阵冷寂的沉默中,司机老黄忽然轻叹着开口,年过半百的人了,什么样的事情没见过。声音不由有些沧桑,说“晋少,或许是旁观者清吧。感情的事真的难以说清楚,如果爱了,你就爱个轻轻楚楚,别给自己留遗憾。”
晋少的办公室在外滩一栋最高的大厦里,大门上嵌着金花,透着一种厚重的典雅和奢华。
“那天晚上的事儿,是你拦下的?”屋里传来一个优雅甜美的女声。
“嗯。”沉默片刻,晋少淡淡地应了一声,说“果然是你派人去杀明月的。”
“晋,这些天来,我很想念你。”那女人避而不答,声音却有些动容,
晋少深深看她一眼,不落边际地避开她,说”凤兰,你驾驭男人的手段,还是这么厉害”
蒋凤兰斜斜往沙发上靠了靠,挥弄着指甲,说”全上海不明白我,你还不明白我么?”
左清峰是不错,人也本事,可是终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跟他在一个每能有什么前途?”她的声音懒懒的,像是讨论天气一般平常,她忽然抬起头来,说”再说我跟他在一起,也就是为了你一下,收收你的心,女人,总有些是小心思的。
晋少冷静地大量眼前这个女人,没有说话。
除去容貌手段的不说,她也是很迷男人的吧。蒋家三小姐凤兰,留过洋,穿华丽的西洋装。从小万千宠爱在一身,雅典美貌,尊贵聪颖,蒋老爷子的掌上明珠。谁娶了她,就相当于不费吹灰之力得了半个上海。
左清峰这样想过,他也这样想过。
“晋,你记不记得,在北平念书的时候,陈教授给我们做过一个西洋的心理测试,全班那么多的人,只有我们两个答案是一样的?”蒋凤兰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双手重新攀上他的肩膀,说”其实,我们是一样的人”
她斜斜坐在他前面的桌子上,说”我老爸喜欢左清峰,一是忌惮你们周家,二是希望我能嫁给容易掌控的女婿。可是他又好面子,左清峰的乡下未婚妻在百乐门当舞女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唯一的优势也失去了,你说我爹还会赞成我跟他的婚事吗?”她将美艳脸庞凑向晋少,说”这一切,都是出自你的手笔吧?’’
晋少一楞。
站在门外的女子也一楞。
明月攥着那一叠纸张,一步一步走出周氏大门。外头的阳光那么刺眼,仿佛方才看到的,听到的一切,都只是一场阴暗的梦。
可那偏偏是真的。
原来。
原来从他第一天从街上把自己救出来的时候,就是为了今天这个结果。
可是为什么,她会用哪样的眼神看他,为什么会那样握着她的手?分明还记得方才,他满脸恬静的微笑,陪她吃了早餐才走出房门。就象寻常的夫妻哪样子,他坏笑着说,你别在叫我晋少了,叫我晋,或者相公,随你喜欢。
如今知道了,又该如何是好呢?
阳光那么刺眼。街上人来人往,上海依旧繁华,只是不孩子到,那里才是可去的地方?
左清峰从车上下来,见是明月,眼中露出关切而急迫的眼情,一把将她抱在怀里,他说,对不起明月,我让你受苦了哪天是凤兰派人杀你的,我也是事后才知道,还好你没事,不然我。左清峰絮絮地说了很多,却将跟蒋凤兰婚事一点不说。
明月也没有追问的必要了。
就想凤兰说的那样,情也好,爱也好,那不过逢场作戏的东西。总有身价性命在前头。
最后,明月只听清了一句,左清峰在她耳边说,明月,你还爱我吗?
明月怔怔地看着他。
爱,那是什么?
她的人,她的心,早已经空了。
“明月,我们一起去南洋。重新开始,好不好?看她空洞的眼神,他忽然心痛。
新闻纸头版上写着从上海开往南洋的油轮触礁沉默的消息。
晋少把用人递过来的新闻纸随手一仍,却没有心思去看。
他一直找不到明月。
她好象凭空消失,没有留下一点存在的痕迹。只有那被她捏皱的文件,被人在南京路上拣起来,按地址送回周家。
她一定听到他与凤兰的谈话了。
可他最后拒绝了。明月可曾听到了吗?
许多个夜晚,晋少总是疯狂思念那种曾经弥漫在耳边轻柔的呼吸。黑暗中他想起——
宴厅里的栀子花泛者清香,灯下法兰西红的暗影辉煌。
他请了她跳舞,只觉那腰身不盈一握。十指相扣间,她的气息轻微而迷乱,让人有种身在梦中的错觉。
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
只是,他拥有了一时,却错过了一世。
哪个灯下认真写着毛笔字的女子,哪个曾经瑟缩的他怀里温软娇小的身影。
可还会再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