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说“我总算过得挺小康的吧,不过我工作辛苦。”
“对,”我说“我想你晚上不管什么时候,都会给叫去接生什么的。”
孩子她娘让我闭嘴。
咳,我还以为他们永远不回家了呢,她娘跟我很难受地撑着不睡,因为我们俩饭后通常总是午睡一下。最后他们走了,走之前我们约好第二天上午在公园见。哈采尔太太也邀请我们第二天晚上去他们那里打五百分。可是她忘了第二天晚上密歇根州协会要开会,所以直到两天后的晚上,我们才第一次打成了牌。
哈采尔和他太太住在第三大街上的一幢房子里,除了卧室,还有个只给他们用的客厅。哈采尔太太不住口地说他们自己用的客厅,很了不起似的。我们跟他们打了牌,孩子她娘跟哈采尔打对家,跟我和哈采尔太太打。哈采尔太太打牌很糟糕,我们真的打得臭极了。
打完牌,哈采尔太太端出一盘橘子,我们只得装作那正是我们想吃的,不过橘子在那儿,就像年轻人留胡子,一开始挺喜欢,后来会变得看到就烦。
第二天晚上在我们住的地方又打了次牌,对家还是一样,我和哈采尔太太又输了。孩子她娘跟哈采尔互相猛夸,说他们这两人组有多厉害,可是他们俩都知道得很清楚他们打得好秘密在哪儿。我想总共算下来,我们打了十个晚上的牌,只有一天晚上我和哈采尔太太赢了,那天晚上赢也根本不是她的功劳。
我们到那里有两个星期时,他们邀请我们去公理会教堂做客,那是密歇根州协会举行的联谊会。有位密歇根州底特律来的姓比丁的讲了话,关于“我怎么治好了说谎的毛病”他是个扶轮社里的大人物,说话风趣。
有个叫奥克斯福德太太的唱了几首歌,哈采尔太太说那是美妙的歌剧音乐,可是管他到底是什么,我的闺女伊迪都能跟她说个道道,也不会这么大呼小叫。
后来有个大激流城来的腹语术表演者上台,然后有个四十五岁左右的年轻女的模仿了各种鸟叫,我悄悄地跟孩子她娘说听着都像小鸡叫,可是她**,要我闭嘴。
演出结束后,我们在一间杂货店停了一下,我请大家喝饮料。等到我们最后上提上裤子,光床睡觉时,已经马上快十点了。我和她娘本来还想去看场电影呢,可是她娘说我们千万别得罪哈采尔太太,可是我问她,我们来佛罗里达是让自己开心呢,还只是千万别得罪那个密歇州来的话篓子。
有天上午,我可怜起哈采尔来。两个女的约好去城里找足病医生看脚,我在公园里碰到哈采尔,他傻乎乎地主动提出要跟我下跳棋。
是他主动提出来的,不是我,我想我们一盘还没下完,他就后悔了。可是他太固执了,不肯放弃,坐在那里让我下败了一盘又一盘。最糟糕的是,有一帮人已经习惯了看我下棋,全在那儿了,在旁边观战,最后他们看出来弗兰克真是洋相出大了,开始拿话损他,比如有一位说:
“究竟谁说你会下跳棋?”
还有:
“你有可能玩挑圆片游戏在行,跳棋可不行!”
我几乎想让他一两盘,可是下假棋的话,那帮人能看出来。
好了,两个女的去公园找到了我们,我本来不想提我们瞎玩的那几盘,倒是哈采尔自己说了,承认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哎,”哈采尔太太说“跳棋没多大下头,不是吗?”她说“更应该说是让小孩子玩的,不是吗?反正我知道我儿子的小孩儿以前老是在下。”
“没错,太太,”我说“你丈夫的跳棋,也就是小孩儿的水平。”
孩子她娘想打圆场,就说:
“玩别的,没准弗兰克能打败你。”
“对了,”哈采尔太太说“我敢说他扔马蹄铁能打败你。”
“噢,”我说“我可以给他机会试试,只是我十六年没扔过了。”
“哎,”哈采尔说“我二十年没下过跳棋了。”
“你又不是从来没下过。”我说。
“不管怎么样,”弗兰克说“我和露西打五百分让你们俯首称臣。”
咳,我本来想告诉他原因出在哪儿,可是我顾及场面,还是忍住了。
这会儿发展到他每天晚上都想打牌,我或者孩子她妈想去看电影时,我们俩就得有一个假装头疼,求天保佑别让他们看到我们溜去电影院。要是跟我打对家的能专心打牌,我倒不介意打,可是拿哈采尔的太太这样的女人来说,每过几秒都会停下来吹嘘她们在大激流城的儿子,又怎么可能打好牌呢?
好了,纽约—新泽西协会宣布也要举办一次联谊晚会,我跟她娘说:
“哎,总算有个晚上我们有理由不打五百分了。”
“对,”她说“可是我们得邀请弗兰克和他太太来参加我们的联谊会,因为他们邀请过我们去参加密歇根州的联谊会。”
“哎,”我说“我宁愿待在家里,也不愿意去哪儿都拖着那个话篓子。”
她娘就说:
“你的脾气是越来越躁了。也许她的确说话太多,可是她心肠好,再说跟弗兰克在一起总是挺好的嘛。”
“我想如果说跟他在一起这么好,你很希望你当初嫁的是他吧。”
她娘哈哈大笑,说我的口气好像是我吃醋了。一个给牛看病的医生,吃他哪门子醋!
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不得不拉他们参加了那场联谊会,我要说我们招待他们的要比他们招待我们那次要好得多。
帕特森的莱恩法官关于商业形势讲得不错,怀斯特菲尔德来的有位纽厄尔太太模仿了鸟叫,只是要说她模仿得你能听出模仿的是什么。两个莱德班克来的年轻女的合唱了一首歌,我们鼓掌又把她们请了回来,她们给我们唱了回到我们的山区和妈妈的家,孩子她娘和哈采尔太太两个人眼里都有了眼泪,哈采尔也是。
对了,主提上裤子,光席不知道哪儿得的信,听说我到场了,就请我讲段话,我根本不想,可是孩子她妈非让我起来,我就站起来说:
“女士们,先生们,”我说“我没想到会在这个或者别的什么场合被点名讲一段话,因为我并不把自己看作一个会演讲的人,所以会尽量表现吧,我总是说,不管是谁,能这样做就最好。”
然后我跟他们讲了帕特和摩托车的段子,用方言讲的,好像把他们逗乐了。接着我又讲了两个段子,不过站在那儿总共没超过二十或者二十五分钟,你该听听我坐下时,他们鼓掌和喊叫的劲头。就连哈采尔太太也承认我演说得很不错,滔滔不绝,说什么时候我去密歇根的大激流城,她儿子会请我去给扶轮社的会员们讲话。
联谊会结束后,哈采尔想让我们都去他们住的地方打牌,可是他太太提醒他已经过了九点半了,那会儿再开始打牌就太晚了,可是哈采尔一门心思要打牌,很可能是因为他不用跟他太太打对家。不管怎么样,我们把他们打发走,回去睡觉了。
第二天上午我们在公园里碰头,哈采尔太太说她有段时间没锻炼过了,我就建议她干吗不去打槌球呢。
她说她二十年没打过槌球了,不过要是我们孩子她娘打的话,她也打。一开始孩子她娘根本不想打,不过最后还是同意了,首要的原因,就是想让哈采尔太太高兴。
好了,她们跟内布拉斯加州伊格尔来的赖恩太太和佛蒙特州鲁特兰来的年轻的摩斯太太打,孩子她娘跟摩斯太太是在去足病医生那里看病时认识的。咳,她娘连只跳蚤也打不到,她们都笑她,我自己也忍不住笑,最后她不打了,说因为弯腰,让她的背部太酸痛了。她们就另外找了位女士接着打。很快,哈采尔太太成了大家取笑的对象,因为她要打一个长球,一用力,她的假牙掉到了球场上。我从来没见过哪个女的那么泄气,也从来没听到人们笑得那么厉害,只有哈采尔太太没笑,她气昏了头,再也不肯打,大家就都不打了。
哈采尔太太谁都不理就回去了,可是哈采尔留下来没走,最后他跟我说:
“哎,前两天我跟你下跳棋,你把我收拾得片甲不留,这会儿我们玩一局扔马蹄铁你觉得怎么样?”
我跟他说我十六年没扔过了,可是孩子她娘说:
“去玩吧。你以前扔得好,没准儿能重现当年勇。”
好了,长话短说,我让步了。我根本不应该试的,因为我十六年没扔过了,我去扔,只是为了迁就哈采尔。
我们开始之前,她娘拍拍我的背,让我好好表现,我们就开始扔了。我马上就看出来我必输无疑,因为我十六年来一次也没扔过,扔不远。另外蹄铁的电镀层磨掉了,上面有些突起,正好扎住我的拇指,我才扔了两三次,就把大拇指磨破了皮,光是拿着蹄铁,就几乎让我疼得要命,更别说扔了。
咳,我从来没看过有谁像哈采尔扔得那么笨手笨脚,你看他扔,会觉得他永远也别想扔得离柱近些,可是我也从来没见过有谁扔马蹄铁像他那样运气好。他扔了几次,蹄铁落地时离柱还有五六英尺远,却又滚过去套到柱上。想打败那种好运气,完全是白费劲儿。
有很大一群人在看我们扔,除了孩子她娘和哈采尔太太,里面还有四五个女士。好像哈采尔扔的时候,非得嚼烟草才行,这让女士们老是提溜着心,因为他吐的时候,好像不在乎正在面朝哪儿。
你会想着一个人有了一大把年纪,该懂点礼貌了。
好了,长话短说,我正开始能扔远时,却因为我的大拇指而不得不停了下来,我让哈采尔看我的大拇指,他也看出来我没法再扔,因为我的拇指磨破了皮,还在流血。就算我能坚持,她娘看了我的拇指也不会再让我扔。所以不管怎么样,我不扔了,哈采尔说比分是十九比六,可是我不知道是多少,也无所谓。
好了,我和她娘回到住的地方,我说我希望我们跟哈采尔两口子打交道到此为止,我受够了,也讨厌起了他们,可是好像孩子她娘答应过那天晚上我们要去他们住的地方,再打一次他们百打不厌的五百分。
我的拇指一直感觉很痛,心里有点不舒服,另外我想也许是我忘乎所以了。可是不管怎么样,快打完时,哈采尔说他要是一直跟我们孩子她娘打对家,他就永远一把也不会输。
我就说:
“哼,五十年前你倒是有机会永远跟她打对家,可是你不够男子汉,没能把她留住。”
话一说出口我就后悔了,哈采尔张口结舌,难得这一次,他太太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孩子她娘想打圆场,说我肯定是喝了比茶有劲儿的东西,不然也不会说话这么傻。可是哈采尔太太像个冰山一样冻实在了,几乎没跟我们说晚安,我敢打赌我们走了后,她和弗兰克会愉快地度过一个钟头。
我们走的时候,她娘跟弗兰克说:“查理胡说话,你别放在心上,弗兰克,他生气只是他跟你扔蹄铁和打牌输得很惨。”
她那样说,是想为我说话不小心而来补台,可是这样一来真的把我惹毛了。我尽量控制住自己,可是我们一走出那幢房子,她就非要再提起这件事,训斥我出口伤人。
哼,我那会儿可没心情挨训,就说:
“他扔蹄铁扔得那么好,打牌又打得那么好,我想你很希望当初嫁的是他吧?”
“哼,”她说“至少他不是个小孩子,就因为拇指磨了几下就不扔了。”
“你呢?”我说“在槌球场上出洋相,然后又装作你的背酸了,再也打不了了!”
“对,”她说“可是你弄伤你的拇指时,我可没笑你,我伤了背,你干吗笑我?”
“谁能忍住不笑!”我说。
“哼,”她说“弗兰克哈采尔就没笑。”
“哼,”我说“你干吗当初没嫁给他?”
“哼,”她娘说“我几乎要那样想来着!”
“我也那样想!”我说。
“我会记着你这句话的!”她娘说。她说了这句,后来两天没跟我说话。
第二天我们在公园里看到了哈采尔两口子,我愿意道歉,可是他们只是跟我们点了点头。两天后,我们听说他们去了奥兰多,那儿有他们的亲戚。
我和她娘坐在一条长椅上,和好了。
“听着,查理,”她说“这是我们的金蜜月,可别让一场无聊的吵架一只老鼠坏锅汤。”
“好吧。”我说“你说你希望嫁的是哈特尔,是真的那样想吗?”
“当然不是,”她说“也就是说,如果你也不是真的希望我嫁的是他。”
我就说:
“我当时累了,全堵一块儿了。谢天谢地你选了我而不是他,因为世界上再也没有别的哪个女人让我可以一起过这么多年。”
“哈采尔太太怎么样?”她娘说。
“天哪,”我说“简直不可能想像娶了谁五百分打得像她那样,还把假牙掉到槌球场上!”
“好了,”她娘说“这不会比嫁给一个往女士那边吐东西、跳棋又下得那么臭的人还要糟糕。”
我就搂着她的肩膀,她摸着我的手,我想我们有点傻乎乎的。
我们在圣彼得堡还剩下两天,倒数第二天,她娘介绍我认识了罗德岛金斯顿来的一位肯德尔太太,是她在足病医生那里认识的。
肯德尔太太介绍我们认识了她的丈夫,原先是开杂货店的。他们有两个孩子和五个孙辈,还有一个重孙。他们有一个儿子住在普罗维登斯,不仅在扶轮社,而且在麋鹿会的地位也很高。
我们发现我们两家很投机,在那儿时,最后两晚上都是跟他们打牌。他们都是高手,我只想着要是我们更早一点认识他们,而不是碰到哈采尔两口子该有多好。可是肯德尔两口子明天冬天还去,我们还能和他们多聚聚,也就是说,要是我们决定再去一趟的话。
我们二月十一号上午十一点离开了阳光城。这让我们白天穿过佛罗里达州,看到了来时夜里经过的地方。
我们晚上七点到了杰克逊维尔,八点十分开出,第二天上午九点钟到了北卡罗莱纳州的法耶特维尔,晚上六点半到了首都华盛顿,在那儿待了半个钟头。
我们晚上十一点零一分到了特伦顿,提前给我的闺女和姑爷发过电报,他们上车接到了我们,我们去他们家,当天晚上他们安排我们住下。约翰本来想让我们一晚上不睡,讲讲我们这趟出门的事,可是伊迪说我们肯定累了,非要我们去睡觉。这才是我的闺女。
第二天,我们坐火车回到家里,平安无事回来,刚好出门一个月零一天。
孩子她娘来了,所以我想我最好还是打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