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需要的。
你对我有什么企图?不说了。我才不上你的当。
我没有企图。
你一定有企图。人老,心不老。看到一个年轻点的,有姿色点的,就想惹一惹,是不是?我张郁水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一个人,不是好欺负的,请你不要瞎想。
你扯远了,扯得太远了。我并没有你说的那个意思。
我不想跟你扯什么话了,你走。
江宇亮不说话了。对于他,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对我表示关心的真正原因,我根本不想知道了。莲子说,郁水,对不起,我想你不应该对江总产生误会。我不想理睬莲子。连看也不想看她一眼。她的话,我更不想听,只希望和母亲两人赶快走离他们的视线。
我伸手去拉母亲的胳膊,母亲却躲开了。她脸色煞白、神情慌乱,一幅六神无主的样子。我问,妈,你是不是不舒服?是不是?母亲摇摇头,又双手抱住头说,不,不……
母亲口中一连发出的几个“不”,让我费解。我看到她把目光转向了江宇亮的身上。而江宇亮也正望着母亲。
她的脸和他的脸就像完美的组合。起初平静无波。渐渐地,起了风,飘了云。阳光也出现在了他们的脸上。
她眨了一下眼睛。
他也眨了一下眼睛。
似乎是因为他的及时回应,接下来,她接连不断地眨巴着眼睛。他眨眼睛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水青。她的名字从他的嘴里飞了出来。
母亲叫张水青。这个名字是外公给她取的。但是我从来没见过外公。
他的声音仿佛激起了她对美好往事的回忆。她说,这不是梦吧?她侧了侧身,轻轻地把双手放在自己的脸上,又飞快地把手指滑向发间,像担心自己什么地方不够整齐,不够干净被他看到。
他说,我就是江宇亮。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他悲喜交加,把一双手伸向她又缩了回去。一次又一次。然后,他们同时把手伸向对方,在他将要握住她的手的时候,她迅速躲开。
这一定是错误的。你不是江宇亮。你骗我。江宇亮已经死了。
不,我没死。是你死了。不,你没死。你在活着。
死了。死了。
不是,不是。
激动的她和他言不由衷。他试图接近她。她总是躲他。
11
莲子拉住了江宇亮。与此同时,我也拉住了母亲。我说,妈,他是江宇亮,原来你们早就认识?母亲若有所思地说我也说不清楚。江宇亮说我们不只是认识。我问,你的话什么意思?我本来不想跟你说话,可你真是莫名其妙的一个人。我嘴痒,心痒,不说不行。
江宇亮说,我跟你说,我跟你说,我跟你说。他念念有词,究竟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母亲全身哆嗦,目光呆滞。我去拉她,她的手也凉冰冰的。
世界之窗是深圳的主要旅游景点之一。以前我跟同事一起去了几次,但母亲没有去过。母亲这天没有上班,我本来打算陪她去看看的。因为怕花钱,她先前不去。总算被我说通,计划却泡汤。
母亲已经没有好心情再去游玩了。我扶着她朝回转。她的身子越来越颤抖得厉害。走了不几步路,在她说了一句“我不认识江宇亮”后,肢体无力地下滑。
晴空里,太阳像一只大火球,炽热地烤着街道。马路上一辆辆车如流动的光线,向着。
我叫着,妈,你坚持住。你怎么样,怎么样?母亲的胳膊最终从我的手中脱落,躺在了地上。
我一边哭叫一边呼救。
§§§第七节
12
是江宇亮用车把母亲送到医院的。
坐在急救室门外的大厅里,我心慌意乱。在我的旁边坐的是同样着急的江宇亮。他一会儿抓头搔腮一会儿又回头看我。在看我的时候,他张着嘴,眨着眼,挥舞着手臂。
我仰了仰头说,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别给人留一个问号。
他说,我的意思是说,是说你妈妈一定会没事的。
这只是一句安慰的话。也许他想告诉我的不只是这些。我猜想他和母亲到底是怎么回事?猜不出来,我便问他,能不能告诉我你和我妈妈是怎么认识的?
一言难尽。
要不是因为你,我妈妈也不会躺在医院里了。
是,是,是。
如果我妈妈有什么事,我跟你没完。
急救室的门依然紧闭着。我的心绷得紧紧的,因再也无法安宁地坐着就站起来双手趴在墙上。我渴望着医生很快出来,再告诉我一个母亲安然无恙的消息。
大厅里,几位穿白褂的女医生脚步匆匆忙忙,几位病人和病人家属也偶尔经过。
母亲已经被推进急救室十多分钟了。母亲一向很少生病。以前,她有时感冒了也只是挺一挺就过去了。我把一只手放在急救室的门上,就像紧贴着母亲的心,默默祝愿母亲平安。
江宇亮一直愣愣地坐着。他猫着腰,一双手埋在并拢的双腿里。我一想到母亲晕倒因他而起,就又扭身搡着他的臂膀说,你说我妈会没事的,你能保证吗?
孩子,不要着急。
不要着急?如果你是一个没有爸爸的孩子,而自己的妈妈又在急救室里急救中,你能不着急吗?
那你说着急又能怎么样呢?
我也不知道。我的心很乱。
你是一个好孩子。
你知不知道没有爸爸会被人看不起,被人欺负。我从小和我妈受人家欺负。我们一向合不来。好不容易我们的关系有所改善,却又发生了这样的事。
你想不想有爸爸?现在。
想。太想。但现在不敢想。我已不敢想。我跟母姓,连自己的爸爸姓什么也不知。想起来就难过。
你应该相信你的爸爸一定是一个很出色的人。
管你什么事?那还用说。跟你说这些有什么用?
我蹲在地上。我讨厌自己的嘴巴为何就不保守一点,偏偏不喜欢这个男人,又跟他谈得实在太多了。
13
几分钟后,我站起身来,一转眼,见到了郑一凯。
他静静地瞅着我,像在告诉我,不要惊慌,不要害怕。
我妈病了。我说。
他自然地把自己的一只手伸了过来。他的手绕到我的背后,形成了一个半圆,圈住了我的身子。
已几天没有见他。也只有见到他,才使我的心里感到踏实。他的目光盯着墙壁,其神情专注的样子似在用心灵感知我的存在。我渴望他说出一句话。哪怕只一句。
一凯,一凯。我顾不上了其他,趴在他的肩上心疼地叫着。
哦,在,我在。他应了一声。
他的一位朋友扭伤了脚在住院。他是来接他的朋友出院。
我跟他有过一次告别,我以为那便是结局。我们的相见,冥冥之中在告诉我故事正式有了开端,不可逃离?他的朋友叫于冠林。我听到于冠林这个名字,脑海里产生了一个模糊的记忆。只是不敢妄自断定。
于冠林英俊帅气,充满精神活力。他把他带到我的面前,做了介绍。于冠林用一双火热的眼睛好奇地望着我。我难为情地朝他点了一下头。
就在这时,一位胖脸女医生从急救室里走了出来。
我妈妈怎么样?
她只是过度紧张。基本上没太大的问题。她会很快好起来的。
谢谢医生。
我疾步迈进去。紧跟在我后面的是江宇亮、郑一凯和于冠林。
§§§第八节
14
母亲在当晚就出院了。
第二天快晌午了,听到有人敲门。我去开的门。
江宇亮出现在门口。他提着一袋红富士苹果。满脸微笑。在他跨步进门时,我拦住了他。
他跟母亲之间发生过一个怎样的故事,我不想过问。但是,我害怕他再次伤害母亲。
在医院里时,母亲醒来后首先叫着他的名字。当她看到他,她却满脸泪水,让他走。他不走,母亲便心烦气躁地抠自己的头皮,放声大哭。是郑一凯和于冠林相劝,才使局面缓解下来。母亲的伤心都是因为他惹的祸。我冷冷地说,你来做什么?走吧。我不想见你。我妈也不想见你。
我要关门,他却用身体把门挡着。
水水,别这样,你听我说。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