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兵。
高烧和不停的盗虚汗,让我浑身酸软得如一滩烂泥,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了。我平均每半小时就要汗湿一身衣裳,由于输液又不方便换衣服,老公就准备了一打新毛巾,当衣服汗湿时,就在我的前胸和后背上各塞一条,再汗湿了就再换毛巾。汗流多了,失去的水份就多,自然要多喝水,水喝多了,上厕所小解的次数也多。温柔的护士小姐拿来便盆让我在床上解决问题,倔强的我哪里肯如此现丑。于是我便时常以下面的形象出现在病友和医护人员面前:
头上搭着毛巾,毛巾外扣着鸭舌帽。肥大的盖过屁股的t恤里前后各塞着一条毛巾,长t恤外还套着一件齐腰的短牛仔服,下面是一条加厚棉毛裤,脚上腆着一双塑料拖鞋,下得床来因为怕冷还得披一条毛巾毯,喘着粗气,佝偻着腰,挂着吊瓶,在护士小姐的陪同下,向卫生间出发。
四天后,我的高烧开始退去,人也觉得轻松多了。于是,我请假回去洗了个热水澡,穿了一件镶有银色亮片的黑色v字领t恤,一条深红色的牛仔裤,一双乳白色的皮凉鞋,再拧上自己心爱的白色皮手袋,头发很自然的在脑后挽成髻。出门前,我觉得头仍然疼痛,便在头上系了条水绿色的绣花丝巾,丝巾结子打在左耳下方,长出的部分很自然的从左耳后垂下随风飘扬,然后,我略施胭脂,淡扫娥眉,轻点朱唇,向医院进发。
刚进病房,五个病友和正在查房的三个医护人员都一起把惊异的目光向我投过来,他们异口同声的说:“天啦,蝉儿老师,原来你如此美丽!”是啊,从我进医院的那一刻起,我就把自己包裹着、佝偻着、呻吟着,其实,我还是我。此刻我才真正的懂得:健康就是美的确切含义。
三、乐神
平时能买到的成品或半成品菜,决不自己动手做,尽量到超市买;有时候干脆一家人吃快餐或是到餐馆撮一顿。就这样我还觉得自己累,觉得自己亏,心理有一百个不平衡。与我同住一室的有两位六十多岁的病友阿姨,他们的老伴一个参加过“抗美援朝”一个参加过“抗美援越”为国家架桥梁、挖隧道、修铁路,人生有近二十年的光阴是在披星戴月、风餐露宿中渡过。党和人民为了感谢这些“功臣”把他们安排在一家“国有大企”工作,并准许他们把在农村生活多年的老婆、孩子带到身边来,这两位阿姨就是被老公从农村带来的家属。她们整天的议论话题就是如何做豆瓣酱,如何腌制泡菜,如何给孙子做小棉袄;什么时候自由市场的菜最便宜;如何才能在生活上节省开支为孩子们多攒钱。他们的老伴一个月都只有不到一千块钱的收入,而他们都养育着五个孩子。当他们谈到每个孩子结婚,他们都要给三万块钱为孩子付买房的“首付”时,脸上充满了自豪和幸福。我在想,他们是如何从牙逢里抠钱,才攒出这十多万的呀。看看他们穿的衣服,全都是水货市场卖的十几元一件的衬衣,而且已经很成旧。可他们对生活没有埋怨,有的只是愿望实现后,那种给予的满足。他们的对生活的态度让我好感动,好羡慕。跟他们比,我一个月有着几千元的收入,养育着一个孩子,我还有什么值得怨天尤人的呢?
职业女性大都有过这样的经历,看着衣橱里花花绿绿的、档次不低的、能穿一个月都不重复的衣服,还总觉得自己没衣服穿,总是苦恼自己永远少一件衣服。在医院,我看见隔壁病房里来了一个伺候母亲的乡下姑娘,脸上永远挂着自信的笑容,对人说话总是那么温柔、秀气,同病房里如果谁有事她都主动帮忙,对她母亲的那份孝顺更是让所有的病友们称赞不已。她总是在白天穿着一件很普通的t恤衫,配一条很随便的九分裤,显得青春、靓丽,在我的眼里,她的装束赛过任何城里的时髦女郎。小姑娘在晚上就换上一套打补丁的衣服,把那套仅有的“漂亮”衣服洗净晾干,等第二天早上再换上,说是不能让城里人看不起她。我从心底里觉得她从外在到内心都有一种说不出的美!其实我的任何一套哪怕是自己穿厌烦了、准备仍掉的衣服都比她的款型好、档次高,我想我缺少的真不是衣服啊。
随着年龄的增长,总嫌自己鼻子不够挺,眼睛不够大,额头不够丰满,而且眼角有了鱼尾纹,天天与姐妹们聊着要去美容的话题,因为生活、工作的关系愿望不能得以实现,经常苦恼不已。同房的病友,除了两个老太太外,有一个是清洁工,有一个是下岗女工,有一个是水果贩子,还有一个石油工人,他们都是因为小时候兄弟姐妹多,家境贫寒没机会上中学考大学,现在都一没知识,二没技能,生活的很是辛苦。言谈中她们对我有着说不完的羡慕,他们羡慕我的职业,羡慕我的收入,甚至羡慕我的长相。有一点我自己最清楚,她们的五官都比我长的标准,有三个比我年轻得多,我想我所谓的美,不过是我的教师气质,还有那档次不底的衣服而已。在整个病室里,大家都以大姐、阿姨、小某某互称,惟独对我例外,就是两位六十多岁的阿姨也称我老师,所有的医护人员也都这样称呼我。我扪心自问,自己该知足了。
跟他们比,我还有什么理由不快乐的生活呢?
忙碌,让我们忽略了亲情、友情还有很多美好快乐的东西。一段住院的经历,让我重新找回了爱、美和快乐,重新懂得了知足常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生病的我真的好幸运!感谢幸运之神来叩击我病痛的心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