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去！”

    仰头看那大日高悬，静默片刻，陈浮生两指并拢，在眉心处缓缓抹过。

    一道流光，白虹也似，飞掠而出，悬停在陈浮生身前，现出锋锐短刀真身，薄如蝉翼，溢彩流光。

    十指翻飞，不过刹那，陈浮生双手便自捏出数十上百道印诀，连为一道打入刀身。

    双手轻轻一拉，就有五色丝线从陈浮生指尖蔓延而出，凭空浮现，纵横穿梭，绞为一股，彩绳悠然升空，与短刀尾部融而为一。

    陈浮生五指一张，刀身微微震颤，发出清越蝉鸣，只见空间泛起层层波纹，短刀便自突兀从陈浮生身前消失不见，唯有一道黑色裂痕，将大日播撒的万顷红光当中齐齐一割为二，直直射向大日正中心。

    伸手一捞，陈浮生攥住相思线攒蹙而成的彩绳之上，无论是这名识海当中的神念化身，亦或者识海之外，图书馆当中的本体，同时闭上双眼，神念尽数依附到彩绳之上，顺着向外延伸而去。

    ————

    一口鲜血喷出，还未洒落地面，便自蒸腾一空，携带着滚滚热浪化为飘渺蒸汽，笼罩在陈浮生四周。

    猛然睁开眼睛，陈浮生顾不得搬运法力，调息伤势，更加无暇顾及周遭那些学生投来的差异目光，而是仰首看向头顶虚空。

    在他对面，那名所属赤色黎明的年轻契约者表情凝固，双目呆滞，再也不见半分神采。

    此时正有一场惊涛骇浪正自发生，整个识海世界因之激荡不定，地动山摇。

    那柄短刀乃是陈浮生以自身为鼎炉，精气神凝练而成，蕴含了天遁剑诀一丝斩断一切的道意在其中，最是犀利不过，甫一进入那轮大日骄阳，便将其中残存的法意真灵彻底激发。

    一缩一胀，大日先是将光芒尽数敛起，纳于一点，等到趋于无穷极限时，再次猛然一张，释放无穷光辉，彻底布展开来，虽是无声无息，但是意态气势却是强横到了极致，照耀得识海空间一片通明透亮。

    好似有瓜熟崩裂一般，轻轻声音在耳边响起，然后陈浮生便自看到那轮浩然大日当中破裂开来，四分五裂。

    取而代之的，则是有一道身影从中冉冉浮现，脚踏虚空，一步一步，凌空而行。

    对方身材纤细，肌肤白皙，容貌颜色更是俊美如女子，全身却是裹在一套赤红如血的冠冕当中，头戴赤精玉冠，身披赤霞之服，无数火鸟，火兽簇拥着一头意态极其睥睨昂扬的朱雀神鸟在上缓缓游走，吞吐炎光，唯一美中不足之处在于对方眼神懵懂，似乎还未从九睡中苏醒过来一般，灵性不足。

    五根葱也似白的手指轻轻伸出，对着自身虚虚一抓，便自将陈浮生那柄隐匿无形的锋刃短刀从虚空中拔出，五指一捏，一声哀鸣过后，晶莹短刀从首到尾寸寸断裂，纷扬无形。

    随手一挥，将系在刀后的那根彩绳丢掷一旁，看也不看一眼，这个从大日中走出的俊逸少年停下步履，身躯一震，同样仰头向上看去。

    等到少年再次垂头向着陈浮生看下时，眸子中精光一闪，眼中的迷茫混沌早已一扫而空，神光湛然，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好似苍天在上，凌驾万物之上的无边威严。

    直到这时，这位日中少年方才真正“活”过来。

    在其身后，破碎大日重新聚拢为一，红光吞吐间，缓缓弥合如初，悬挂在少年身后，照射万千，每一根发丝都光辉灿烂，越发映衬得这名身着帝王冠冕的俊逸少年烨然若神人。

    ————

    “赤帝！”

    轻呼口气，将气府窍穴间翻涌不休的法力勉强压下，陈浮生收回那条焦痕点点的相思绳，望向这位少年神人的神态已是肃穆到了极致。

    虽然只是连一点意识念头都不如的精神印记所化，但这位少年神人身上传来的那种渊深如海，高远玄妙的大道气息却是陈浮生生平仅见。

    在陈浮生想象当中，其神通境界，怕是只有沟通诸天万界的轮回空间以及那式化血海为清泉莲池的一剑唯二能够与之媲美。

    然而轮回空间乃是倾天庭之力打造，更加近似法宝机关造物，而非真正的修道之人。

    至于那一剑，陈浮生更是不知何人所发，只是机缘巧合之下，不知跨越了多少时空方才惊鸿一瞥，咀嚼咂摸其余韵，真真正正的雾里看花，其中真意，玄妙之处就连一鳞半爪都称不上。

    然而这名少年虽说只是真人一点意识印痕残留，但这种精神上的交锋，比起任何接触都更加直指根本，故而陈浮生的感受自然也是极为清晰，所承受的压迫更是无从想象。

    此时此刻，他哪里还不晓得这位日中少年的真正跟脚。

    三位道祖草创天庭之后不久，便自证得造化之位，先后离开此方宇宙，其后天庭便自交由五方天帝共同执掌，陈浮生可以确定，眼前这位，必然与那位赤帝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再次联想到那赤色黎明的前身根源，其脉络就越发清晰。

    数十年前，契约者出身的那处球形大陆中可谓真正意义上的不得清静安宁，战火连天，席卷整个世界。

    其中东方大陆战局更是惨烈，神州陆沉，山河破碎，身世浮沉，不外如是。

    然后就有一人，领率群英异军突起，以天纵之才重塑山河，整顿人道秩序。

    赤色黎明创始几人进入轮回空间的时日极早，算是最早几批。那时正是那位领袖人物立国二十载，声望最加隆重之日，举国上下，亿万生民，全身心信仰一人，甚至赤色革命之火走出国门，在全世界掀起阵阵风暴。

    现在看来，那位领袖人物分明便是天庭五帝当中的南天赤明天帝转生分化而来。

    其目的，陈浮生虽然不甚确定，但也隐约可以猜到几分。

    轮回空间选拔契约者的那处世界，极为古怪，乃是数种文明，多个世界杂糅而成。陈浮生不知上古真相，但心中明悟，此处大约是天庭同另外一方势力角力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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