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边喝酒,一边笑。
人事流转,我们还怎么回到从前。
一个多小时后,我买了单,摇摇晃晃地离开柜台。
事情就发生在我离开门的一刹那。
一个女人与我擦肩而过。
我出门,她进门。
徐徐交错。
有时候所有的事情就发生在一念之间。
等到我意识过来,我已经抓住她手腕。
只是心中火花爆开的瞬间。
她转过头来。
我慢慢颤抖起来。
我们对视着。
我认出她。
她恐怕也是,朝我笑起来。
那个三年前我带回家的妓女。
那天晚上,那个妓女又跟了我回家。
开门的时候,我的手使劲地发抖。
钥匙两次都掉在地上。
门好不容易打开,我装作没有看见沙发上的女儿,牵着那个女人的手往卧室走去。
经过女儿怔怔地看着我们的眼神。
五步路,竟走了我三年。
关上卧室门,我把皮夹里的钱统统翻出来,神经质地洒在床上。
那妓女笑。
我闭起眼睛,站在门口,跪了下来。
没过多久,她的呻吟开始在房间里弥漫开来。
我跪在门边,使劲捏住门把。
眼泪滚落下来。
每一声都刺穿耳膜。
是的,同一个女人,同一个场景。
我不得不如此。
仿佛时光倒流,好像中间的三年,这一切的一切从未发生过。
时间一分分过去,十分钟后,我擦干脸,走出门,浑身已被汗湿透。
女儿低着头坐在沙发上。
长发遮住脸庞,仍然一动不动。
那一瞬间,我的心沉了下去。
我慢慢走过去,跪在她面前,用手捋开她零乱的头发。
她面无表情。
但眼角赫然有一滴眼泪。
她怔怔地看着我,眼泪无声流下脸庞。
我轻轻地抱住她,感觉她顺势就在我颈后,我的脖颈很快就被打湿。
然而她仍是悄无声息地流着眼泪。
不知抱了多久,小房间的孩子不知何时走出来。
大睁眼睛看着我们。
看了会,牙牙唤了声,爸爸。
这个时候,女儿的肩膀抽搐了一下。
她仿佛被什么突然击中。
开始浑身发抖,然后大口吸气。
我反复摩擦她的背脊,一次,两次,三次。
一分钟后,她终于像咳嗽一般,咳了出来,瞬即迸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
我紧紧抱住她,用尽气力。
这种哭声是我从未听过的。
纵然一年前再次遇见的那晚,她也在雨中哭泣,然而此时,却仿如一头濒死的兽。
这时,突然隐约听到歌的声音,那个挪威的女歌手。
歌声竟然似楼下传来。
我留了一根琴弦,在我走的那天。
从此心中的曲子,无法完全。
我带走所有的爱,在我走的那天。
因为你说过永远。
五分钟后,她开始失控。
不断地推我,咬我,打我。用手推我的脸,撕扯我的头发。
要把我推开。
我的脸被她抓出血来,不能擦。
她的手上都是我的头发。
我仍死死抱住她,因为我知道,一旦放手,她将分崩离析。
她开始尖叫,狂叫着哭。
她推我,推不开。
朝我的肩膀狠狠地咬下去,皮开肉绽。
她在让我感受她此时心中的痛楚。
然而我除了抱紧她外毫无办法。
走后的一百零五天,我唱过海角天边,
断绝了思念。
走后的一百零七天,我望见沧海桑田,
还有那炊烟,
多么像我的琴弦。
记忆中,
我的琴弦。
就像一场暴风雨,一个小时后,她慢慢平复下来,不断地喘息,抽泣。
我慢慢放开她,捧住她脸,托起来。
她眼睛抬起来,噙满泪水。
爸爸
我擦去她眼泪,死命抱她。
不知何年何月。
那个女人什么时候走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再也不能放手。
此生此生,再不能放开了。
孩子在边上瞪大眼睛看着我们,对他来说,一切都未曾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