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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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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为力了?""你和我?那可不。我们的能力太强,在此根本无法采取行动。在这个地方,最弱势的人总是拥有最强大的力量。或许你说得对,我们应该找人商量商量,然而现在"他起身动作夸张地甩动所有关节,看起来就像是个被线缠住的傀儡。他让身上的每一个铃铛发出叮当声响,让我忍不住笑了出来。"国王即将迎向他一天中的大好时光,而我也会恪尽绵薄之力随侍在侧。"他小心地从那一圈分类过的卷轴和石板里走出来,然后打了一个呵欠。"再会了,斐兹。""再会。"他疑惑地在门前停下脚步。"你不反对我离开?"

    第85节:一个秘密交换另一个秘密

    "我想我是先反对你呆在这里。""别和弄臣玩文字游戏。但是你忘了吗?我跟你谈妥了一项交易,用一个秘密交换另一个秘密。"我没忘记,但忽然不确定我是否还想知道。"弄臣打哪儿来又为何而来?"我轻声问着。

    "嗯。"他站了一会儿,然后严肃地问道:"你真的想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吗?""弄臣打哪儿来又为何而来?"我缓缓重复问题。

    不一会儿他就楞住了。在我眼前的不是我所熟悉的那位伶牙俐齿且异常机智犀利的弄臣,倒像是一位瘦削脆弱的人,肌肤苍白且骨架瘦小,就连头发都比一般人来得虚幻而不真实。他的黑白花斑点上衣装饰着银铃,那可笑的鼠头令牌是他在这满布疑云和阴谋的宫廷中唯一的利器,还有他那无法捉摸的谜团。我刹那间希望他不曾提出这项交易,也宁愿自己没那么强烈的好奇心。

    他叹了一口气环视着我的房间,走到睿智国王向古灵致意的那幅织锦挂毯前站好,抬头一瞥就酸楚地露出微笑,好像在其中找到了我怎么也看不出来的幽默。他像即将吟咏的诗人般架势十足,然后停下来稳稳地站在那儿再度直视着我。"你真的想知道吗,斐兹小子?"我像朗诵祈祷文般重复问题:"弄臣打哪儿来又为何而来?""打哪儿来?喔,打哪儿来?"他和鼠儿鼻子碰鼻子,思索该如何回答自己的问题,然后看着我的双眼。"往南走,斐兹。走到惟真所见过每一幅地图的范围之外的领土,再走到那些国家所绘制的地图范围之外,穿越那些国家的边境。往南走,然后朝东方穿越无名的海洋,最后你会发现一个狭长的半岛,在蜿蜒的顶端就会找到弄臣出生的那个村落,你或许还会看到一位母亲回忆像虫一般洁白的婴儿,还有她当年是如何把我抱在她温暖的胸前,轻声唱着歌。"他瞥了我一眼,望着我不可置信和入神的表情笑了出来。"你根本无法想像,是吧?让我再给你出一道难题。她有一头细长深沉的卷发,还有绿色的双眼。想想看!这些丰富的色泽却也清澈透明。那么,谁是这苍白小宝贝的父亲?我的父亲是一对表兄弟,因为这是我家乡的习俗。其中一位是个健壮黝黑又开朗的人,红润的双唇搭配棕色的双眼,浑身散发出土壤和清新空气的农人气息。另一位则是细细瘦瘦的诗人兼歌者,浑身散发出黄金般闪烁的光芒,还有一对蓝色的双眼。噢,他们是多么爱我并因我而喜悦着!他们三位和整个村子的人都很疼爱我。"他的声音变柔了,然后静了下来。我深信任何人都没听过我现在所听到的话,也想起上回我进他房间的时候,看到摇篮里的一个精巧的洋娃娃,弄臣以曾经受到的宠爱来疼惜这个娃娃。我等待他说下去。

    "等到我年纪够大了,就告别他们,背井离乡找寻自己在历史中的定位,然后选择我该在何处扭转历史。这是我所选择的地方,打从我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于是我来到这里效忠黠谋。我在手中聚集所有的命运之线,竭尽所能编织上色,希望这能影响在我之后的种种命运。"我摇摇头。"我不懂你刚才说什么。""喔。"他也摇摇头让铃铛摇晃。"我承诺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你,但可没说会让你明白一切。""要让对方真正了解,才算真正传递讯息。"我直接引述切德的话反驳他。

    弄臣在考虑是否要接受我的说法。"你明白我在说什么。"他妥协了,"你只是不接受罢了。我从来没有对你如此坦白,或许让你因此感到疑惑。"他很严肃,但我再度摇摇头。"你说的根本没道理嘛!你到别的地方寻找自己在历史中的位置?怎么可能?历史是已经过去的事情。"他这次缓缓摇头。"历史是我们一生的所作所为,我们一边生活一边创造历史。"他露出神秘的微笑。"未来又是另一种历史。""没有人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我同意。

    他笑得更开怀了。"不能吗?"他轻声问我。"斐兹,或许在某处就有对于未来的记载,而且不是仅出自一人之手,但是如果一整个民族的暗喻、远景、预言和征兆都已经记录了下来,可互相参考并且环环相扣,这些人不就编织出自己的未来了吗?""太荒谬了!"我提出抗议,"谁知道这是不是真的?"?"一旦织成了这块布,也就编织了预言的挂毯,然后不只得等上几年,而是要等到千百年之后才能再度呈现在世人面前,而我们就会惊讶地发现这预言有多么准确。可别忘了,保存那些记录的是其他种族的人,而且是异常长寿的种族。这是个白皙美好的种族,有时会和人类通婚,然后呢?"他转着圈子,忽然兴奋莫名地自我陶醉:"然后,当某些人出生之后,他们就知道自己将唤起历史的记忆,然后蒙受感召迈开步伐在未来的历史中寻找自己的位置,或许进一步接受敦促检视数百条线的连接之处,然后,由我来把在这里的这些线编织成布,而在编织过程中变换织锦挂毯的图案,替未来扭曲纬纱更换颜色,接着就能扭转世局。"我现在确定他当时在嘲笑我。"一千多年以前,或许还见得到能够如此改变世局的人,可能是一位贤明的国王,也或许是一位哲学家,为成千上万的人塑造思维。但你和我这个弄臣呢?我们不过是卒子——无足轻重。"他怜悯地摇摇头。"任何事情都让我无法理解你们这些人。你们掷骰子,然后就知道骰子一转即可扭转整个棋局,或者边发牌边说一个人的财运可能就全靠一只玩牌的手,但提到一个人的生命时,你们却嗤之以鼻,然后说这没用的家伙、渔夫、木匠、小偷,或者厨师怎可能在这世界上做出什么大事?所以你们匆匆忙忙虚应了事,像风中之烛般虚掷生命。""不是所有的人都命中注定要做大事。"我提醒他。

    "你确定吗,斐兹?你确定吗?如果不为这整个世界的伟大生命贡献一己之力,那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我无法想像比这更悲哀的事情了。为什么一位母亲不能对自己说,如果我好好扶养这孩子,关爱他、呵护他,他就会为周围的人带来喜悦,而我也就这样改变了世界?为什么一位农夫不能一边播种一边对邻居说,我今天播的种将喂饱某个人,而这就是我改变世界的方式?""这是哲学,弄臣。我可从来没有时间研究这些。"

    第86节:体验痛苦的诅咒

    "不,斐兹,这是人生,也没有一个人会没有时间思考这些事情。其实,世界上的每一个生命都应该思考这件事,在每一刻的心跳之中好好想想,否则每天起床是为了什么呢?""弄臣,这可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围。"我不安地宣称。我从没见过他这么充满热情,更没听过他如此直言不讳。这景况好比我在翻搅灰色的木炭余烬,接着突然发现炭火在余烬深处闪闪发亮。他的确把火烧得太旺了。

    "不,斐兹。我已经透过你相信了这些。"他伸手用鼠儿轻轻敲着我。"起点、大门、转折点、催化剂。这些都是你,而且一直都是。每当我来到转折点时,每当嗅出不熟悉的气味时,每当我把鼻子贴在地上一边寻找一边吠叫嗅闻,然后就闻到一股气味,你的气味。你创造各种可能性,而当你存在时,就能操纵未来。我为了你来到此地,斐兹。你是我所编织的线,应该说是其中一条线。"我忽然有股不祥的预感。无论他还想再说什么,我都不想听。在某个遥远的地方出现了一声细细的嚎叫,那是一只在正午嗥叫的狼。我不禁浑身发抖,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竖立起来。

    "你在开玩笑吧!"我紧张地笑着说,"我早该知道你不会说出真正的秘密。""是你或不是你都一样。关键、指针,还有绳子上的结。我看到了世界的尽头,斐兹,在我出生的时候就看着它被编织出来。噢,不是在你我所处的这个时代,但难道我们可以高兴地说,我们现在处于黄昏而非深夜?难道我们应该因为自己仅是受苦而庆幸,却在获悉你的后代将体验痛苦的诅咒之后袖手旁观?难道我们就因此而不付诸行动?""弄臣,我不想再听了。""你有机会拒绝我,但你问了三次,所以继续听下去吧!"他如同带领队伍般举起令牌,像是对六大公国全体议会发表演说般,"六大公国的沉沦是引发山崩的小卵石。毫无人性的一群家伙从那儿出发,就像在世界上最好的衬衫上留下血迹般分散开来。黑暗蚕食鲸吞,直到反扑己身才会餍足,都是因为瞻远家族的没落。那就是被编织出的未来。但是等等!瞻远?"他翘起头凝视着我,像只尖头乌鸦般思索着。"他们为什么叫你瞻远,斐兹?难道你的祖先如此有远见,因而获得这个名称?我应该告诉你这其中的含意吗?你家族的名称代表未来穿越时空朝此刻的你延伸过来,所以才如此替你命名,而你的家族在未来的发展也将和这个名称契合。瞻远家族。这就是我心中的线索,而未来正在此刻朝着你和你的家族延伸,来到你我家族血统交织之处,所以如此替你命名。然而,我来到这里发现了什么?一个没有名字的瞻远家族成员,在过去和未来的历史里都是个无名小卒。你的名字是斐兹骏骑瞻远,而我希望你当之无愧。"他朝我走过来,然后抓住我的肩膀。"我们在这里,斐兹,你我都在这里准备改变这世界的未来,对外开展并且握住能使巨石翻滚的小卵石。""不。"一阵恐怖的寒冷涌上心头,我也随之颤抖。我的牙齿开始打颤,一颗颗明亮的光点在我的视线边缘闪烁。我发病了。我觉得自己此刻又将在弄臣面前发作一次。"离开!"我无法忍受这样的思绪,于是大喊出来:"走开,现在就走!快点,快点!"我从没见过弄臣如此震惊。事实上他惊讶地张大了嘴,露出小小的白牙和苍白的舌头,过了一会儿就紧紧握住我,然后松开双手。我没有停下来思考他对我如此唐突的逐客令做何感想,但仍试着拉开房门伸手指向外面,然后他就走了。我把门关起来带上门闩,然后跌跌撞撞走到床边躺下,一波又一波的黑潮不断朝我奔腾而来,而我只能把头朝下趴在床上。"莫莉!"我大声呼喊,"莫莉,救救我!"但我知道她听不到我的叫声,因而孤独地陷入黑暗深渊。

    上百道烛光、一条条万年青花彩装饰、大量冬青和黑色的枯枝与闪闪发亮的糖果挂在一起,真令人看得眼睛发亮、口水直流。傀儡的木剑擦击声和孩子的惊呼声,在花斑点王子的头飞向观众席时此起彼落着。芳润张开嘴唱着猥亵的歌曲,手指自由自在地拨弄着他的竖琴琴弦。一阵寒风在厅门打开时吹进来,只见另一群寻欢作乐的人走进大厅加入我们。我逐渐明了这并不是一场梦,而是冬季庆。我态度亲切地穿梭在庆典活动中,对每一个人露出和蔼的笑容,但没有真正看着他们。我缓缓眨着眼,也无法快速进行任何事情。我身上包裹着柔软的羊皮,像一艘无人航行的船只在宁静的一天摆荡着,让我觉得很想睡。我感觉有人碰我的手臂,我转过身去,只见博瑞屈皱着眉头想问我什么事。他用一贯低沉的声音和几乎让我心凉了半截的脸色对我说道。"我很好。"我镇定地告诉他,"别担心,我很好。"我的思绪又飘走了,在房里熙来攘往的人潮中游移。

    黠谋国王坐在王位上,但我知道他如今就像纸一般脆弱。弄臣坐在他脚边的阶梯上,仿佛婴儿抓住嘎嘎作响的玩具般抓住他的鼠头令牌。他的舌头就像一把锋利的剑,当国王的敌人接近时,就用犀利的言辞将他们划成碎片,然后把他们从坐在王位上的纸人身边赶走。

    惟真和珂翠肯坐在另一个高台上,夫妻俩看起来就像弄臣的洋娃娃一样光鲜亮丽,我却感觉他们看起来空空洞洞地,仿佛承载满腹空虚,但我很遗憾无法填满这空虚,只因他们实在太过虚无缥缈。帝尊走过来跟他们说话,就像一只巨大的黑鸟,不,不像乌鸦那么愉快,也不像渡鸦,他根本没有渡鸦欢愉的矫捷,而是像一只眼神忧愁的鸟一样盘旋,盘旋,梦想他们是可以果腹的臭尸。他的味道可真像一具臭尸,教我不禁用手捂住口鼻远离他们。

    我在壁炉前的砖地坐下,旁边是一位咯咯发笑的蓝裙女孩,面带微笑听她像松鼠般谈笑着,不久她就朝我这儿靠过来,开始唱着三位挤乳女工的有趣歌曲。壁炉边还有其他人或坐或站加入歌唱,唱完后所有的人都笑了出来,她也将自己温暖的手随意地搁在我的大腿上。

    兄弟,你疯了吗?你是不是吃了鱼刺发烧啦?"嗯?"你心事重重,思绪冷酷恶心,而你移动的模样活像猎物。

    "我很好。""是吗,大人?那么,我也是。"她对我露出微笑。她有圆滚滚的脸蛋和深色的双眼,一头卷发从头顶上的无边便帽流泄而下,我想惟真会喜欢这女孩。她热情地拍拍我的腿,把手往上移了一点儿。

    "斐兹骏骑!"

    第87节:暴露刺客身份

    我缓缓抬起头,只见耐辛站在我跟前,身旁就是蕾细。真高兴看到她,只因她很少出来参与社交活动,特别是冬天的时候,因为我记得她挺怕冷的。"夏季来临的时候我会很高兴,因为到时候我们就可以一起在花园散步。"我告诉她。

    她静静地看了我一会儿。"我得搬些重物到房里,你可以帮忙吗?""当然。"我小心地起身。"我得走了。"我告诉身旁的女仆,"我继母需要我帮忙。我很喜欢你唱的歌。""再见,大人!"她咂嘴向我道别,蕾细就瞪了她一眼,而耐辛的双颊像玫瑰般红润。我跟随她穿过蜂拥的人群来到楼梯底端。

    "我忘了怎么做这些事情。"我告诉她。"您要我搬的重物在哪儿?""这只是让你在丢尽自己的脸之前离开那里的借口!"她对我吼着,"你是怎么了?你怎么如此不得体?你喝醉了吗?"我想了一想。"夜眼说我鱼刺中毒,但我感觉很好。"蕾细和耐辛非常谨慎地看着我,然后一人扶着我的一只手臂带我上楼。耐辛泡了茶,我则和蕾细交谈。我告诉她我是多么钟爱莫莉,只要国王答应,我就一定尽快迎娶她,然后她就拍拍我的手又摸我的额头,问我今天在哪里吃了些什么。我根本不记得了。耐辛把茶端过来给我,我喝下去没多久就吐了。蕾细端来冷水,耐辛则给我更多的茶喝,我又吐了。我说我不想喝茶了,只见耐辛和蕾细彼此争论。蕾细说她觉得我只要睡一觉就好,然后就带我回到自己的房里。

    当我醒来之后,根本已经分不清楚是梦境还是现实。我对整个晚上那些活动的记忆,好像几年前发生的事情般模糊而遥远。混杂着宽敞的楼梯和吸引人的晕黄灯光,从那儿吹过来的寒风让整个房间冷了起来。我蹒跚地爬下床,因为头晕而站不稳,接着缓慢爬上楼梯,一只手不断抚摸冰冷的石墙,让自己确信这一切都是真的。走到楼梯中间的时候,切德下楼和我碰头。"这里,抓住我的手臂。"他对我说,而我也照办。

    他用另一只手抱住我,我们就一同上楼。"我很想念你。"我告诉他。当呼吸平顺之后,我对他说:"黠谋国王身陷险境。""我知道。黠谋国王一向身陷险境。"我们终于爬到楼梯顶端。他房里的壁炉燃烧着炉火,一旁的托盘上摆着食物。他带我朝它们走过去。

    "我想今天可能有人对我下了毒。"我忽然全身发抖。当颤抖结束之后,我感觉更清醒。"我时睡时醒,心里一直想着自己是清醒的,接着就突然间更清醒。"切德沉重地点点头。"我怀疑是残留下来的灰烬搞的鬼。你在整理黠谋国王的房间时根本没想到药草燃烧后的灰烬会浓缩药效,你也弄得满手都是,然后就坐下来吃糕点。我想我没办法做什么,你可能睡一下就没事了。你干吗下楼去?""我不知道,"然后我又说了,"你为什么总是知道这么多?"我带着怒气发问。他就把我推到他那张老旧的椅子上,自己则坐在我通常坐着的壁炉石台上。即使我还处于眩晕状态,仍注意到他利落的身手,好像已经摆脱老人家身上的酸疼。他的脸上和手臂都显现饱经风霜的色泽,晒黑的皮肤让病斑引起的痘疤褪色了。我曾注意到他和黠谋的神似之处,而现在我也在他的脸上看到惟真的影像。

    "我自有方法探知事情的真相。"他狡黠地对我露齿而笑。"对于今晚的冬季庆活动,你还记得多少?"我一边退缩一边思索。"我只知道明天可难挨了。"那位小女仆忽然间跳进我的记忆里,当时她靠在我肩上还把手放在我的大腿上。莫莉。我今晚得想办法向莫莉解释这些事,如果她来我的房里,而我却无法开门我试着从椅子上站起来,接着又是一阵颤抖,感觉真像被剥了一层皮。

    "这里。先吃点东西吧!把你肠子里的东西全吐出来可不是一件最好的事,但我相信耐辛是一番好意,因为在其他的情况下,这未尝不是个救命仙丹。不,你这傻小子,先洗洗手。听到我刚才说的吗?"我注意到食物旁边放了一盆醋水。我仔细把手上的所有残余物洗掉,然后洗脸,惊讶于自己怎么顿时就清醒了。"感觉上好像做了一场漫长的梦,一整天这就是黠谋的感觉吗?""不晓得。或许这些燃烧的药草不是我想的那些东西,而这就是我今晚要跟你讨论的事情之一。黠谋最近如何?他是忽然间变成这样的吗?瓦乐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称是医师?""我不知道。"我羞愧地垂下头,强迫自己告诉切德我在他外出时有多么偷懒和愚蠢。当我说完之后,他并无异议。

    "这么说来,"他沉重地说道,"我们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情,只能亡羊补牢。这儿发生了太多事情,不可能一下子就解决。"他深思熟虑地看着我。"你刚刚所说的大多在我意料之中。被冶炼的人持续接近公鹿堡,国王还在生病,但黠谋国王的病情比我想像中恶化得还要快,而那卑鄙的小人根本不应该在他的房里。除非"他没再说下去。"或许他们相信百里香夫人是他唯一的守护者,或许他们也认为我们不再关心黠谋了,或许他们更相信他是个孤立的老人,也是个必须移除的障碍物。你的大意至少让他们现出原形,既然如此,我们也许可以对付他们。"他叹了一口气。"我以为自己能把瓦乐斯当成工具,灵巧地引领他接受其他人的忠告。他对药草不怎么了解,只是略懂皮毛,但我大意留下来的工具,此时可能就被另一个人利用了。我们得观望一阵子,但我仍相信一定有办法停止这种状况。"我咬住舌头,不让自己说出帝尊的名字。"该怎么做?"我只好发问。

    切德露出了微笑。"你在群山王国里是如何暴露刺客身份的?"我因这个回忆而畏缩。"帝尊把我的目的告诉珂翠肯。""没错。我们应该透露一些国王房里的情况。你就一边吃一边听我说吧!"所以,我就这么聆听他为我安排次日的种种任务,但也注意到他为我准备的食物。我闻到一股浓郁的大蒜味,知道他深信大蒜的清洗功效。我不禁纳闷自己吸收了什么,它如何渲染了我和弄臣间的对谈回忆。我想起对他突如其来的怒气,不禁一阵畏缩,而我明天也得找他谈谈。此时,切德注意到我的心不在焉。"有时候,"他拐弯抹角地说着,"你必须信任他人才能明白自己并非完美。"

    第88节:夜晚是秘密的最高xdx潮

    我点点头,接着忽然深深地打了一个呵欠。"不好意思。"我喃喃自语,眼皮都快掉下来了,几乎让我抬不起头来。"你刚刚说的是?""不,别说了。去睡吧!好好休息,这才是最好的药方。""但我还没问你到哪儿旅行,或做了些什么事。你的动作举止看起来好像年轻了十岁。"切德噘起嘴。"这算是赞美吗?算了,你问了也没用,所以你不妨改天再问,然后因为我拒绝回答而再度伤脑筋。至于我的状况这么说吧,如果一个人强迫自己的身体做很多事情,它就能做更多事情。这不是一趟轻松的旅程,但我相信这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正当我开口的时候,他举起手示意我别说下去。"这就是我要说的。现在去睡吧,斐兹。去睡吧!"我站起来伸伸懒腰,同时又打了一个呵欠,然后伸展四肢直到所有关节都噼啪作响。"你又长高了。"切德欣赏似的抱怨,"依你长高的速度,你可会比你的父亲还高大。""我很想念你。"我一边走向楼梯一边嘀咕。

    "我也很想念你。但我们明天晚上再聊,现在回房就寝吧!"我走下楼梯,衷心希望遵循他的建议。和往常一样,当我一从楼梯上走开,它就自动缩回墙里,我却始终无法查出是什么机械原理赋予它这种功能。我把三块木柴丢进壁炉里,想重新点燃即将燃烧殆尽的炉火,然后走到床边坐下来褪去上衣。我累坏了,但仍有余力嗅出莫莉在我身上留下的一丝淡淡清香。我又坐了一会儿把衬衫握在手中,然后重新穿上,起身走向门边溜到走廊上。

    和别的夜晚相较之下,此刻真的很晚了,但这是冬季庆的头一晚,楼下的群众可能要等到黎明时分才想到就寝,其他人这时可能都不会回到自己的床铺。我忽然露出微笑,知道自己也不会回房就寝。

    走廊和楼梯上都还有人,大多都喝醉了,另一些人则过于专注在自己身上,根本不会注意到我。我下定决心把冬季庆当成借口,好回答可能在明天蜂拥而来的问题,但还是在确认走廊没有人之后才轻敲她的房门,不过没有响应。然而,当我举起手准备再敲门时,门却在黑暗中静静地打开了。

    这可吓到我了,不一会儿我就相信她遇到麻烦。有人来这里伤害她,然后丢下她独自面对一片黑暗。我跳进房里呼唤她的名字,然后门就在我身后关了起来。"嘘!"她吩咐我。

    我转身想找到她,却花了些时间让眼睛适应这一片黑暗。壁炉里的火光是房间唯一的照明,而且背对着我。当我的双眼终于穿透黑暗时,感觉几乎无法呼吸。

    "你在等我吗?"我终于发问。

    她用猫叫般的细小声音回答:"只等了几个小时。""我想你可能也在大厅和大家同乐。"我缓缓地想起来当时并没有在那儿见到她。

    "我想在那儿的人群不会想念我,除了一个人,而且我想那人或许会到这儿来找我。"我静止不动地站在那儿看着她。她戴着一个冬青花环,头发凌乱,就这样了。只见她靠在门边站着,希望我看看她。我该如何解释我们跨越了多少界线?在我们一同体验这美妙的感受之前,我们对彼此充满好奇,也不断探索对方,但现在可不一样。这是一名女子直截了当的邀请,还有比一个女人对你的渴望更令人震撼的事情吗?这感觉让我无法招架,却也祝福着我,更是对我从前所做过傻事的一种救赎。

    冬季庆。

    夜晚是秘密的最高xdx潮。?是的。

    她在黎明前叫醒我,把我送出房间。她在用嘘声把我赶出门之前和我吻别,不禁让我站在走廊上说服自己天还没亮。过了一会儿,我想到自己必须慎重从事,于是抹去脸上傻愣愣的笑容,拉直发皱的衬衫走向楼梯。

    回到房间之后,一股无法抵挡的昏沉疲倦席卷而来。我上回在何时一觉到天明?我坐在床上褪去上衣丢在地上,然后跌进床铺闭上双眼。

    轻柔的敲门声惊醒了我,使得我跳起来轻声走到房间的另一头,并且自顾自地微笑,在打开门时仍保持笑容。

    "好啊,你可起床了!还几乎穿戴整齐了。我看到你昨天那个样子还真担心,刚才真想抓住你的颈背把你拉下床。"是梳理整洁的博瑞屈。他额头上的细纹是显示昨夜狂欢的唯一标记。根据我和他多年共处的经验,我知道他不论前一天晚上多么忙乱疲累,依然会在次日早晨起身面对种种职责,让我不禁叹了一口气。没必要请求宽恕,反正他也不会原谅我。此刻,我只得走到衣橱前面找出一件干净的衬衫,穿上之后跟随他走向惟真的房间。

    我感觉自己的身心都有一道奇特的门槛。在我生命中曾多次把它给推倒了,但是每次都发生了不寻常的事情,而那个早晨也不例外。过了大约一个小时之后,我站在惟真烽火台里的窗前,赤裸着上身而且一直冒汗。冷风由敞开的窗户吹进来,但我一点儿也不觉得冷。博瑞屈给我的那把裹上布的斧头,只比这个沉重的世界轻盈些,而惟真在我内心所占的一席之地,让我觉得自己的脑袋快要被迫冲出眼睛了。我无法再拿稳斧头保卫自己,只见博瑞屈再度进攻,我却只能象征性地防卫。他很轻易就把我的斧头扳到一边,然后迅速朝我进行一两次攻击,不用力但也不轻。"这样你就没命了。"他在告诉我之后向后退,垂下斧头靠在上面呼吸,而我砰的一声仓促地把斧头丢在地上。没有用。

    在我心中,惟真仍然十分宁静。我瞥见他坐下盯着窗外,凝视海那边的地平线,早晨的日光无情地照亮了他脸上的皱纹和头上的灰发,他的双肩也向前倾塌,而这个姿势恰巧对照我内心的感触。我闭上眼睛片刻,实在累得无法做任何事情,而我们俩忽然间相互契合,接着我就看到昭示我们前途的那条地平线。我们正遭受强敌侵袭,他们渴望在这里把我们赶尽杀绝,这就是唯一的目标。他们没有土地可耕种,也没有孩子要照顾,更无须看守动物,好让自己专心一致劫掠此地。但是,我们努力过着正常的生活,同时也试着保护自己不受迫害。对于红船劫匪来说,他们的残暴就是每天的例行公事,也就是说他们只想毁了我们。我们并非战士,而且好几代都没有参与战事,况且我们军队所受的训练仅适合用来迎战讲理的敌人。

    第89节:抵抗疯子的残杀

    那么,我们该如何抵抗疯子的残杀?我们拥有什么样的武器?我环顾四周。我。我成了惟真。

    这个人。这么一个人,因奋力游走于捍卫人民和沉溺精技的狂喜边缘而日渐憔悴。这么一个人,尝试激励我们和鼓舞我们奋而起身捍卫自己。这么一个人,当我们在楼下策划密谋和争执吵嘴时,却在这儿用双眼凝视远方。没有用。我们终将步上毁灭之路。

    绝望的浪潮席卷着我,威胁要把我拉下去。它在我的身边翻腾,我却忽然在它的中央找到立足点,也在此看到这一切的努力终将徒劳无功,不禁感觉一阵毛骨悚然的荒谬。四艘尚未完工的战舰搭配没受过训练的船员,烽火台和火焰讯号警醒无力的抵抗者迎向屠杀。博瑞屈拿着斧头和我一同站在寒冷中,惟真则凝视窗外,而在这同时,楼下的帝尊对亲生父亲下药,希望他丧失心智,然后就可以继承这一团混乱,这点我并不怀疑。一切的努力都徒劳无功,却难以想像如果放弃了又将如何。接着,我心中涌起了一阵难以制止的笑声,就站着靠在斧头上大笑,好像这个世界是我所见过最滑稽的东西。此时,博瑞屈和惟真不约而同地瞪着我,惟真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响应似的笑容,眼中的一道亮光分享着我的疯狂。

    "小子?你还好吗?"博瑞屈问我。

    "我很好,好得很。"我在逐渐消逝的笑声中告诉他们俩。

    我让自己再度站直身子然后甩甩头,而我发誓自己几乎觉得头脑清醒了。"惟真。"我说道,同时用自己的意识拥抱他的意识。这很容易,一向都很容易,我以往却认为这样做就会失去什么。我们并没有融为一体,却像叠在碗柜中的两只碗一样相互契合。他轻松地驾驭着我,对我来说就像是安置妥当的背包一样轻松,我也在此时吸了一口气,然后举起斧头。"再来一次。"我对博瑞屈说道。

    当他进攻的时候,我不再把他当成博瑞屈,而是一个拿着斧头来杀惟真的家伙。我还来不及控制本身的力道就把他推倒在地上,见他站起来摇摇头,而我看到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怒气。当我们再度对峙时,我又有效地予以还击。"第三次。"他告诉我,那饱经风霜的脸庞露出了迎战的微笑。我们又一同在挣扎的喜悦中颠簸,我也再次干净利落地打赢他。

    我们又砰地相互碰撞了两次,接着博瑞屈忽然从我的迎面一击中向后退,把斧头垂向地板站着,身体稍微向前蹲下来直到恢复正常的呼吸频率,然后站直起来看着惟真。"他学会了,"他沙哑地说道,"他抓到诀窍了,虽说技巧还算不上纯熟,不过多练习就能增强战力。您真是替他做了明智的抉择,这斧头就是他的武器。"惟真缓缓点头。"而他就是我的武器。"红船之役的第三个夏季,六大公国的战舰尝到了血的滋味。虽然总共只有四艘战舰,却代表了我们保卫领土的重大战略变更,我们和红船的正面冲突也很快地让我们明白自己早已忘了该如何扮演战士的角色。劫匪说得没错,我们已经成了务农的种族。然而,我们是一群决心奋勇作战的农人,也迅速得知劫匪是资源丰富的残暴战士。事实证明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投降或被活捉,而那或许是我们获悉冶炼的天性,以及我们是打一场什么样的战争的头号线索。但是,这样的提示有时显得过于隐晦,我们连求生存都来不及了,根本无暇对此觉得奇怪。

    接下来的冬日过得飞快,让这个冬季的前半段显得十分漫长。我生活中各自独立的部分,也像一粒粒珠子般由我这条线串连起来。我相信如果静下来思索自己如何将这错综复杂的一切各自分离,一定会觉得不可思议。但我当时还年轻,或许比我想像中还年轻,不知怎么的就有足够的时间精力完全搞定。

    我的一天在破晓之前展开,从惟真的课程起头。博瑞屈至少一周两次带着他的斧头出现在这里,但大部分是惟真和我单独相处。他训练我的精技感知,却不像盖伦那样。他早在心中为我安排特定的任务,也就用这些来训练我。我学会透过他的双眼观看,也让他运用我的双眼。我练习对他驾驭我注意力的灵巧方式提高警觉,以及保有持续性的内心状况报告,好让他获悉我们周遭所发生的一切。这表示我得带着他离开烽火台,如同伸出手腕让老鹰停在上面般,让他参与我的其他例行公事。我起先只能让这份精技连结维持数小时,后来却能够让他分享我的内心思绪达数日之久,然而这份连结确实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减弱。这不算是我本身对惟真的技传,而是借着碰触所形成的牵系,而且得不断更新。虽然我的能力仅止于此,却仍然从中获得成就感。

    我也同样花时间在王后花园里帮忙搬运凳子、雕像和花盆,直到珂翠肯找到满意的排列方式为止。我总是在这段期间确定惟真和我在一起,希望他看到其他人眼中的王后时能感觉好些,尤其是当她热情地整理那座积雪的花园时,粉红的双颊和一头金发被风吹得生气盎然,这就是我要让他看到的。他听到她诉说希望这座花园能带给他喜悦,但这算是背叛了珂翠肯对我的信任吗?我坚决地摆脱这份不安,带着他走访耐辛和蕾细。

    我也试着带惟真接触人群。自从他展开沉重的精技任务之后,便很少有机会和他心爱的群众相处。我带他到厨房、守卫室和马厩,然后来到公鹿堡城的小酒馆;而他总带领我到船坞,让我亲眼目睹战舰工程的最后阶段。稍后我便会来到这些船舶停泊的码头,和船员谈论他们对于这些战舰的了解,同时让他知道有人抱怨一些外岛难民获准加入作战阵容。看得出来这群人娴熟的技巧让这些船只摇身一变,成了矫捷的战舰,而他们的专业知识也增强了战舰的作战能力,同样显而易见的却是太多六大公国子民对于这些外岛移民的厌恶和不信任。我不确定惟真雇用他们的决定是否明智,但我并不对此表达心中的疑惑,只是让他看见其他人在嘀咕。

    他也在我晋见黠谋的时候跟着我。我尽可能在近午或正午过后去拜访黠谋,瓦乐斯常在让我进门之前先为难我,而房里也总是有其他人在场,像是我不认得的女仆和表面上修理房门的工人,我则焦急地等待有机会和他单独谈谈我的结婚计划。弄臣也总是在房里,言词尖刻地不让其他人察觉我们之间的友谊。他一贯犀利尖酸的嘲讽真令人难受,我虽然知道他这样做的目的,他却仍有使我慌张和恼怒的能耐。我只对房里新换上的床单被套感到满意,一定有人在闲谈中告知急惊风师傅国王的卧房是多么脏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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