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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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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儿看着我死去。那么,我曾经答应过黠谋不会杀害他的亲生骨肉的承诺呢?这不再能束缚我了,不是吗?没有人救得了我,那就别再想着切德是否会采取行动,或耐辛是否会想办法。当帝尊严刑拷打让我逼供之后他会让我活到被吊死示众的那一刻吗?他当然会了,为何不好好享受那番乐趣呢?耐辛会来看着我死去吗?我希望不会,或许蕾细会阻止她。我牺牲性命却毫无所获,但是我至少杀了端宁和择固。这一切都值得吗?我的王后逃走了吗?还是藏身在城堡护墙中的某处?这就是切德试着告诉我的吗?不。我的心在种种思绪间七上八下地摇摆着,仿佛一只落入雨水桶的老鼠。我渴望和某个人交谈,任何人都好,同时强迫自己冷静理智,最后我终于想起来了。夜眼。夜眼曾说它带领他们和博瑞屈会合。

    我的兄弟?我寻找夜眼。

    我在这里,我一直都在这里。

    告诉我那天晚上的情况。

    哪天晚上?就是你从城堡带人们去和兽群之心会合的那个晚上。

    喔。我感觉它正在费力思索。它用狼的方式做事,做完的事情就不需再费心,顶多计划到下一场猎杀,几乎不记得一个月或一年前发生的事情,除非和它自己的生存直接相关。因此,它记得我从哪个笼子把它救出来,却记不住四个晚上之前曾在哪儿打猎。它记得些一般的事情:足迹遍布的猎兔小径和一道没有结冰的泉水,但永远想不起来三天前杀了多少只兔子。

    我屏住呼吸,希望它能带给我希望。

    我带领他们去和兽群之心会合,真希望你当时也在场。我嘴唇上有一根用脚爪拔不下来的豪猪刺,好痛。

    你是怎么弄到的?即使身处其他混乱的事件之中,我仍忍不住微笑。它虽然很清楚不该这么做,却还是无法抗拒那只肥胖且蹒跚而行的动物。

    一点儿也不好笑。

    我知道。真的,这真的不好笑。一根有倒钩的刺只会愈刺愈深,伤口会一路化脓溃烂,伤势将严重到让它无法打猎。我把注意力转移到它的问题上,解决了它的难题之后,它才不会分散注意力。兽群之心会帮你把刺拔出来,如果你好好请求他的话。你可以信任他。

    他在我对他说话时把我推开。但他对我说话了。

    他有吗?它缓慢地整理思绪。那天晚上,当我带领他们去和他会合时,他告诉我:"把他们带到这里来,不要去什么狗狐狸的地方。"描绘一下你去的地方。

    这对它来说更困难,它却仍试着回想雪中空荡荡的路边,除了博瑞屈骑着红儿牵着煤灰之外。从它的思绪中,我瞥见一位女性和无味者。它对切德倒是记得挺清楚的,主要是因为他在离开时丢给它一根粗肥的牛骨。

    他们有互相交谈吗?说的太多了,在我离开的时候他们还互相叫喊着。

    我已经尽力了,不过它就只能告诉我这些。单凭这些叙述,我就知道计划在最后的紧要关头有了重大转变。真是奇怪,我愿意为了珂翠肯牺牲生命,但是最后想想,却不确定对于放弃自己的坐骑该作何感想。接着,我想到自己或许永远无法再骑马了,除了载我到接受吊刑的树上的那匹马。至少煤灰和我所关心的人一道走了,还有红儿。为什么是这两匹马?而且只有两匹马?博瑞屈无法从马厩把其他的马弄出来吗?所以他没有跟着走?这根刺弄得我好痛。夜眼提醒我。痛得不能吃东西。

    我希望能过去帮你,但我没办法。你一定要请求兽群之心帮忙。

    你不能请求他吗?他不会推开你的。

    我自顾自地微笑。他推开过我一次,这就够了;我也得到教训。但如果你到他那儿求助,他不会抗斥你的。

    你不能求他帮帮我吗?我不能像我们说话般对他说话,而且他离我太远,我无法对他喊。

    好吧,我会试试看。夜眼满怀疑惑地说道。

    我让它走了。我原本想让它明白我目前的状况,却决定不这么做。它将无计可施,而且这只会让它更悲痛。夜眼会告诉博瑞屈是我要他去的,博瑞屈也会知道我还活着;它知道这些就够了。

    一段漫长而缓慢的时间过去了。我从各种小地方计算时间。帝尊留下来的火把熄灭了,守卫也换班了,然后有人把食物和水放进我的门里,但我并没有要求这些东西。我纳闷这是否表示我许久未进食了。然后守卫再度换班。这是一对聒噪的守卫,一男一女,但他们只是小声交谈,而我也只能听到喃喃的声调。我猜测这两个人在猥亵地调情,然后谈话因某个走过来的人而中断。

    这友善的闲聊忽然停止了,变成低声且谦恭有礼的声调。我的肠胃冰冷地搅成一团。接着我悄悄地站起来偷偷走到门边,透过牢房门看向守卫岗哨。

    他像个影子般无声地来到走廊上,但不是偷偷摸摸潜入,他融入四周的一切,根本不需要担心自己看起来是否鬼鬼祟祟。这是我前所未见的精技运用。而当我看到欲意停在我的门外看着我时,我感觉自己颈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没有说话而我也不敢出声,就连看着他都会让我过度暴露自我,但我也不敢将眼神移开。精技仿佛一道充满警觉的光环闪耀地围绕着他,我的内心也因此而蜷缩得愈来愈紧,将所有感觉和思绪都拉回来,尽可能迅速建立心防;但不知怎的我却也明白就算那些心防之墙也能让他充分了解我的内心,我的自我防卫甚至都是让这家伙读懂我的一种方式。尽管我因恐惧而口干舌燥,却还是想起了一个问题。他之前去了哪里?有什么事情会重要到让帝尊派欲意去处理,而非把他留在此地以巩固王位?

    第185节:一丝尚存的力气

    白船。

    这个答案自我的内心深处窜起,如此深沉的连接让我无法确定它来自何处,但我却对此毫不质疑。我看着他,同时思索他和白船的关联。他皱一皱眉头。我感觉彼此之间的紧张气氛升高了,是一股要推倒我心防的精技力量。他不像端宁和择固般乱抓一通,而比较像是一场刀剑之战,就像一个人测试着对手的攻击力道般。我平衡自己好抵抗他,深知如果我一动摇,稍不留神没防护好,他就会刺穿我的心防,串起我的魂魄。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然后出乎我意料之外短暂地露出不确定的神情,但稍后就露出仿佛鲨鱼吻般欢迎的微笑。

    "噢。"他叹了一口气,看来十分高兴,接着从我的门边退后,像懒猫一般伸展四肢。"他们低估你了,但我可不会犯相同的错误。因为我知道,当你的对手低估你时,你将获得什么样的优势。"他就这么不疾不徐地走了,像微风中飘离的一缕轻烟,原本还在这里,然后就消失了。

    他离开之后,我回到石板凳上坐下来,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叹了出来,藉以平静体内的颤抖。我感觉自己已经通过一项考验,这次至少我稳住了自己,于是靠在冰冷的石墙上再度瞥着我的门。

    欲意半睁的双眼深入我的心中。

    我顿时跳了起来,腿上满是结痂的伤口又裂了开来。我怒视着窗户,却看不到任何人,他已经走了。我的心跳如雷,于是强迫自己走到窄小的窗边向外窥伺,看到门外没有任何人。他的确已经走了,但我却无法让自己相信他真的离开了。

    我蹒跚地走回自己的座位再度坐了下来,将普隆第的斗篷裹在身上,凝视窗户同时注意是否有任何动静,从守卫火把的光线变化,到欲意是否在我的牢房门外潜伏,却毫无所获。

    我渴望用原智和精技向外探索,看看我是否能在那儿找到他,却不敢这么做,只因我无法保证当我在向外探索的同时,不让另一个人有机可乘。

    我守卫着自己的思绪,稍后就重新激活它们。我愈努力试着让自己镇静,心中升起的焦虑就愈来愈强烈。我害怕肢体上的酷刑,而当我一想到欲意若是穿透了我的心防,将会如何对付我的时候,这股发酵的恐惧就像汗水般慢慢地滴在我的肋骨上和脸庞两侧。一旦他进入我的脑海中,我就会站在所有的公爵面前解释我是如何杀了黠谋国王。帝尊为我创造出了比单纯死去更糟糕的景况。我会以一个自称为胆小鬼和叛徒的身份赴死,也会在大庭广众面前跪在帝尊的脚边求饶。

    我想这段已经过去的时间应该是夜晚。我根本没有入睡,只是假寐,然后便从看见窗上出现一对眼睛的梦中惊醒。我不敢寻求夜眼的慰藉,也希望它不要尝试将思绪传递给我。我从瞌睡中惊醒,认为自己听到了走廊上的脚步声。我的视线迷蒙,脑袋因为警戒而发疼,肌肉也因为紧张而纠结在一起。我坐在石板凳上保存自己每一丝尚存的力气。

    门又打开了。一名守卫在我的牢房里插上一根火把,然后小心翼翼地随着火光走进来,另外两名守卫也随后跟上。"你,站起来!"手持火把的人操着法洛口音大喊。

    我知道拒绝服从是毫无意义的。我站起来让普隆第的斗篷落在石凳上。他们的带头者简略地比了一个手势,另外两名守卫就把我架起来,还有其他四名守卫站在我的牢房外等候。帝尊一点也不敢冒险。我不认得这些人,只见他们身穿帝尊侍卫的服饰。我从他们的面部表情获悉他们的指令,所以我丝毫不辩解。他们把我带到走廊上走了一小段路,经过无人的岗哨,来到另一间原是守卫室的大房间,里头除了一张舒适的椅子外,没有任何家具。每座烛台都插上火把,对我畏光的双眼来说实在过于明亮。接着,守卫让我站在房间中央,然后要其他人靠墙排成一列。我出于习惯,不抱希望地评估自己的状况。我数一数总共有十四名侍卫,人数对我来说实在是太多了。通往房间的两扇门都关着,我们也继续等待。

    我就这样等着、站着,在明亮的房间里被一群不友善的人包围住,在折磨的效果上一直被人所低估。我试着平静地站好,隐约变换自己的重心,不一会儿就累了。我惊恐地发现饥饿和欠缺活动让我迅速衰退,而在门打开时几乎感到一阵解脱。帝尊走了进来,身后跟着轻声规劝他的欲意。

    "没有必要,我只要再一个晚上左右的时间就够了。""我宁愿这么做。"帝尊尖酸刻薄地说道。

    欲意沉默地低头赞同。于是帝尊坐了下来,欲意则站在他的左后方。帝尊看了我一会儿,然后不经意地靠在椅背上,他仰起头转向一侧从鼻孔呼气,然后举起手朝一个人指去。"波尔特,就是你。我不要打断他身上的任何东西,因为当我们得到我们想要的之后,我想让他可以再度见人,你明白的。"波尔特微微点点头,脱下身上的冬季斗篷让它落在地上,然后也脱下了衬衫,其他人则冷酷无情地注视着。我想到很久以前和切德的一场讨论,然后便想起他一段小小的忠告。"你如果集中注意力在你将说出口的话,而非你不会说出口的话,就能在酷刑中支撑更久。我曾听过有人不断重复同样的一句话,就这样持续重复,即使当他们再也听不到问题,也还是一直说。把注意力集中在你将说出口的话,你就比较不容易说出你不希望说的。"然而,他这理论性的忠告对我来说可能不怎么管用,因为帝尊似乎不怎么发问。

    波尔特的个子比我高,体重也比我重,看来除了面包和水之外,他似乎还吃了不少东西。他暖暖身并伸展四肢,仿佛我们将为了一项冬季庆的赏金比赛摔跤似的。我站着注视他,他也用那皮笑肉不笑的神情看着我。他手上戴了一副无指的皮手套,原来他早已有备而来。接下来,他向帝尊鞠躬,帝尊也点点头。

    现在是什么情况?安静!我要夜眼安静,但是当波尔特满怀信心走向我的时候,我感觉上唇一阵咆哮般的抽动。我躲过他的第一拳,然后上前击出一拳,等他再度挥拳时又退回来。绝望反而让我更敏捷。我不指望有保卫自己的机会,我一直以为时候到了会是自己被五花大绑接受拷打。当然,时间多得很,帝尊有很充裕的时间折磨我,就不要想那个了。我从来不擅长这样的打斗,但也不去想这个了。波尔特的拳头掠过我的脸颊,要留意。我引诱他舒展身子并出招,但此时却被精技裹住。我在欲意的突袭中摇摇晃晃,波尔特就轻而易举地揍了我三拳,分别落在下巴、胸膛和脸颊上方,迅速且力道十足。这样的身手显示此人是位老手,而他脸上也浮现出乐在其中的微笑。

    第186节:永无止尽的拷打

    接下来是一段永无止尽的拷打,我无法同时躲开欲意和波尔特。我试图推论,但一个人在这种情况下的思考不知是否可称为推论;我的身体有抵抗生理痛苦的防御机制,我会昏过去或送命,而死亡或许是我在此唯一胜出的希望。所以,我选择防卫我的心智而非我的身体。

    我转移注意力不去想那顿拳打脚踢。我象征性地防卫着,让自己远离他的拳头,强迫他追逐我,双眼注视着他,尽可能抵挡他的攻击,并且不影响到我抵挡欲意精技压力的警戒。我听到守卫嘲弄我那想像中的无精打采,只因我很少反击。当他一拳让我摇摇晃晃地退到围着我们的士兵那儿时,他们就又推又踢的把我挤回波尔特那里。

    我无法集中思绪在战术上。当我摇晃的时候,就摇晃得很猛烈,而我少数几次挥出的拳力,也小的可怜。我渴望解放自己,释放我的愤怒并扑到波尔特身上使劲捶打他,不过如此一来就会松懈对欲意的防卫。不,我必须保持冷静忍下来。当欲意加强对我施压时,波尔特就能好整以暇地攻击我。最后,我只剩下两种选择:我可以用手挡住我的头或身体,但他总是会把攻击转向另一个罩门。恐怖的是,我知道这人没有施展全力,他出手只为了让我感觉痛苦或造成皮肉伤。但当我把手放下来的时候,却和欲意凝视的眼神碰个正着,看着他满脸是汗给我带来了片刻的满足,波尔特却在此时用力揍了我的鼻子。

    布雷德曾经对我描述他在打斗中听见自己鼻子被打断的声音,真是个难以置信的感觉。一阵令人作呕的声音配上极端的痛苦,强烈得让我只能感受到这份苦楚,然后就晕了过去。

    我不知道自己晕了多久。我在意识的边缘颤抖,并在那儿徘徊。这时,有人把我的身子翻过来让我背部贴地仰躺着。不管这人是谁,他检查完我的伤势后就站了起来。"鼻子被打断了。"他宣布。

    "波尔特,我叫你不要打断任何东西!"帝尊愤怒地对他抗议。"我必须让他看起来毫发无伤。给我一些酒。"他暴躁地悄悄对另一个人下令道。

    "这不是问题,帝尊国王。"有人对他保证。那人在我面前弯下身子,狠狠抓住我的鼻梁将它拉直。那个残酷的举动比打断鼻子还伤人,我也再度丧失意识,苟延残喘地听着他们谈论我的声音;过了一会儿这些声音变成我听得懂的话语,而我稍后才了解他们谈了些什么。

    帝尊的声音。"所以说他可以做到这样?那他为什么还不行动?""我只知道端宁和择固告诉我的,陛下。"欲意的语气充满疲惫。"他们宣称他因技传而疲乏,择固就趁机强行进入他心中,然后这小杂种就用某种方式反击,而择固表示他相信自己遭到一匹大狼攻击,端宁也说她确实在择固身上看到爪痕,但这些痕迹却立刻消失了。"我听到帝尊坐回椅子上的木头嘎吱声。"那么,就让他表现表现吧!我希望亲眼目睹这原智。"他稍作暂停。"还是你的能力不够强大?或许择固才是我的储备人选。""我的能力比择固强大多了,国王陛下。"欲意平静地声称。"但是斐兹知道我的意图,而他当初并没有料到择固会攻击他。"接着,他更轻声地补充:"他的力量比我想像中要强大多了。""那你就动手啊!"帝尊憎恶地下令。所以,帝尊想看看原智?我吸了一口气,汇聚残留体内的精力,试着将自己的愤怒集中在帝尊身上,想用力抗斥他让他整个人穿透墙壁,但却无法这么做,只因我浑身痛苦,根本无法集中心智。我自己的心防打败了我。只见帝尊突然跳起来,然后更靠近地注视着我。

    "他还是清醒的。"他说道,然后又慢吞吞地举起手指。"维第,你来处理他,但是小心他的鼻子,也别伤到他的脸,身体其他部分倒挺容易遮盖。"维第不一会儿就把我拖起来站好以便再一次击倒我。我比他先对那重复的攻击程序感到疲惫,而地板对我的伤害也不亚于他的拳头。我似乎无法站稳,也无法举起手来防护自己。我又退回自己的心中,愈缩愈小,然后在那儿挤成一团,直到纯粹的肢体痛苦迫使我再度警觉和挣扎。但快地,我就会又晕了过去。我开始注意到另一件事情,那就是帝尊的乐趣。他不想绑住我藉以造成我的痛苦,而且眼睁睁地看我挣扎、尝试反击而后失败。他也看着他的侍卫们,毫无疑问在注意谁将眼光从这项运动中移开,同时利用我来衡量他们。我强迫自己不在意他从我的痛苦中获取乐趣,而我真正关切的是维持竖起的心防,以及不让欲意窜进我的脑海中,那才是我必须打赢的战争。

    当我第四度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牢房的地板上,感觉到严重的鼻塞,而且是气喘的声音将我唤醒,这就是我呼吸的声音。我就这样躺在他们把我丢下来的地方,稍后才举起手将凳子上普隆第的斗篷拉下来,有一部分就落在我身上,于是我又躺了一会儿。帝尊的侍卫们果然听话,他们真的没打断我身上的任何东西。虽然我全身疼痛,却没有半根骨头断裂。他们带给我的只是痛苦,并不能让我失去生命。

    我缓慢地爬到我的水边。我无法算计自己得费多大的痛苦才能举起水壶喝水。我原本尝试防护自己的抵挡动作反而让双手肿胀酸疼,只得白费力气地试着不让水壶的壶口撞到嘴巴。最后,我终于喝到水了,这不仅让我重获体力,也让自己更清楚察觉每一处伤痛。我的半条面包也还在。我抓住它剩余部分的末端将它浸泡在剩下的水中,然后吸吮着因浸泡而变软的面包,尝起来就像血一般。波尔特最初的那几拳把我的牙齿打松,嘴巴也破皮了。但我注意到鼻子其实才是阵痛的来源,也无法让自己伸手触摸它。吃东西一点儿乐趣也没有,不过是解除了一部分伴随痛苦而来的饥饿。

    过了一会儿我坐起来,将斗篷裹在身上思索自己知道了些什么。帝尊会一直让我遭受皮肉之苦,直到我运用原智攻击好让他的侍卫们见证,或瓦解我的心防好让欲意侵入我的心中,并且驱使我招供。我纳闷哪一种方式会让他获胜,而我也不怀疑他将获胜,只因我唯有一死方可步出这牢笼。还是有选择的。我可以让他们在我运用原智或对欲意放弃心防前把我打死,或者服下我为瓦乐斯准备的毒药,如此一来我必死无疑,加上我目前虚弱的状态,我可能会比为瓦乐斯计划的时间还早中毒,但会很痛苦,十分悲惨地痛苦。

    第187节:我现在也失业了

    一种痛苦似乎和另一种痛苦同样剧烈。我费劲地卷起右手沾满血迹的袖子,缝住暗袋的线轻轻一拉就会断,但干掉的血把开口粘起来了。我小心翼翼地拨开它,一定不能让里面的粉末洒出来,而且要等到他们给我更多的水之后才能服用,否则我只会因粉末的苦涩而作呕反胃。我持续拨着线,直到听见走廊传来声音。

    他们这么快就回来找我似乎不太对劲。我聆听着,这不是帝尊,但无论是谁,一定和我脱离不了关系。这是很浓重的声音,一阵低沉颤抖的漫谈,守卫以不友善的语气简略响应。接着是另一个居中协调的声音,然后那低沉的说话声又开始了,而且愈来愈大声,语气中有明显的火药味,突然间变成了吼叫。

    "你死定了,斐兹!在水面上被吊死,然后你的尸体会被烧的一干二净!"是博瑞屈的声音,怪异地混合愤怒、威胁和痛苦。

    "把他赶出去。"一名守卫直截了当地大喊出来,她很显然是内陆人。

    "我会的,我会的。"我认得那声音,是布雷德。"他只是喝太多了,如此而已。他一向都有这个问题,而牢里那小子有好几年都是他的马厩学徒。每个人都说他应该早就要知道那小子的状况,又说或许他根本就知道却不做任何处置。""是的。"博瑞屈愤怒地表示赞同。"害我现在也失业了,小杂种!我再也不会有公鹿的绣饰了!唉呀,去埃尔的,这根本没什么大不了。马儿都不见了,都是我所训练过最该死的好马,却全给送到内陆去了,给一群傻子看管!狗不见了,老鹰也不见了!只剩下没用的动物和几头骡子,这里没有一匹马是我的!"他的声音愈来愈接近这里,语气充满狂怒。

    我挣扎地爬到门边,抓住铁条往外看,却看不到守卫岗哨,只有他们在墙上的影子。博瑞屈的影子尝试从走廊移过来,守卫和布雷德则试着把他拉回去。

    "等等,现在,等一等。"博瑞屈醉醺醺地抗议。"等等,看着,我只想跟他说话,如此而已。"一群人冲到走廊上,然后又停了下来。守卫站在博瑞屈和我的牢房门之间,布雷德则抓住博瑞屈的手臂,他身上仍有那场打斗留下来的伤疤,一只手臂也还吊着绷带,所以他不怎么能阻止博瑞屈。

    "只是在帝尊处置他之前跟他说话,如此而已,就这样了。"博瑞屈的声音因酒醉而低沉且含糊不清。"别这样,只要一下子就好,这有什么关系吗?他现在就像死了一样。"他稍作暂停。"看着吧,这对你们来说是值得的,看着这里。"守卫们面面相觑。

    "嗯,布雷德,你身上有铜板吗?"博瑞屈伸手在口袋中摸索,然后不屑地把整个口袋里的东西掏出来握在手中,一堆铜板如下雨般穿过他的手指掉落下来。"这里,这里。"接着是一阵铜板跌落翻滚在石板信道上的声音,只见他展开双手摆出慷慨解囊的姿势。

    "嘿,他不是这个意思。博瑞屈,你不能那样子贿赂守卫,否则连你也得坐牢。"布雷德匆忙弯腰道歉,并急忙将散落一地的铜板集合起来,而守卫们也在一旁跟着弯腰帮忙,然后我就看到一只手鬼鬼祟祟地从地板缩回口袋中。

    突然间,博瑞屈的脸出现在我的窗前,我们就这样站着透过铁窗互望。他脸上的哀伤和盛怒相互冲撞,双眼因喝醉而布满血丝,呼吸也充满酒味。他的衣服上有个破洞,可见他拔掉了那儿的公鹿绣饰。他怒目注视我,同时吃惊地睁大双眼。我们的凝视定住了片刻,我发觉某些带着理解和告别的意味在彼此之间交流,接着他就退后狠狠地在我脸上吐了口口水。

    "那个,是赏你的。"他怒吼着。"为了我的人生,为了你从我手中夺走的人生,那是我花在你身上的每一个钟头和每一天。你最好和野兽们一同躺下死去,别等着接受这刑罚。他们会把你吊起来,小子。帝尊把吊刑台都搭好了,在水面上,就像古训所说的,他们会切开你的尸体,焚烧到只剩骨头,焚烧到完全没有可以埋葬的东西余留,或许他怕野狗又把你挖出来。你就快要变成那样了,喂,小子?像骨头一样被埋进去,稍后让狗挖出来?最好就在这里躺下死了吧!"我在他朝我吐口水时退后。此刻我摇摇晃晃地远离门口站着,只见他抓住铁条瞪着我,睁大的双眼满是盛怒和醉意。

    "他们说你对原智很在行,那你为什么不变成一只老鼠从那儿溜走?嗯?"他把额头靠在铁条上几乎哀愁地对我说道。"总比吊死好,小子,变成一只野兽然后挟着尾巴逃跑,如果你能我听说你能他们说你能变成一匹狼。这样吧,除非你有这本事,否则你就等着上吊。你的脖子会被吊起来,喉咙也会噎住,脚还猛踢"他的声音变微弱了,接着充满醉意的泪眼又直盯着我看。"最好就在这儿倒地死去,也不要被吊死。"突然间,他又发怒了。"或许我可以帮你在这里倒地而死!"他咬牙切齿地威胁我。"死在我手下总比死在帝尊手下好!"他开始扭动铁条,抓住门前后摇晃想松开门锁。

    守卫立刻抓住他,一边用力猛拉一边咒骂,他却不予理会,老布雷德则在他们面前上下跳着说道:"别这样,来吧,博瑞屈,你该说的都说了。别这样,伙伴,就别惹麻烦了。"他们没有放开他,但他自己却忽然放弃了,双手滑落到身体两侧。这可出乎守卫的意料之外,然后他们就一同向后绊倒,而我上前抓住铁窗。

    "博瑞屈,"我的伤让我很难开口,"我从来不想伤害你,我很抱歉。"我吸了一口气,试着用言语终结他眼中的些许折磨。"没有人会怪你,你对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了。"他对着我摇摇头,脸上因哀伤和愤怒而扭曲。"就倒地死去吧,小子。就倒地死去吧!"他转身走远,布雷德却倒退,向跟随他的两位气急败坏的守卫道歉了不下百次。我看着他们离去,然后望着博瑞屈倾斜的身影消失,布雷德则多留了一会儿和守卫讲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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