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到冬末,而这以后就是接羔了。通常,在春天和夏天的头一个月中,他总是设法找许多的活计来应付这段时间;像帮着接羔呀,犁地呀,或者为本地的一个经营奶场的农民替班,把他从没完没了的两天一次的挤奶活儿里替换出来。哪儿有活干,他就去哪儿,让他的家人在那又大又脏的房子里自谋生计,这样做并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样对他们不关痛痒。一个人除非有幸自己拥有土地,否则他是别无他法的。
太阳落山后不久,他回到了家中,这时灯火已经掌起来了,影于在高高的天花板上摇曳不定。除了弗兰克以外,其他的男孩子都在后廊里扎作一堆儿,玩着一只青蛙。帕德里克知道弗兰克在什么地方,因为他听见从柴堆那个方向传来了不绝于耳的斧头的啪啪声。他在后廊里稍停了会儿,照杰克的屁股踢了一脚,在鲍勃的耳朵上扌扇了一巴掌。
"帮弗兰克劈柴去,你们这些小懒蛋。最好在妈妈把茶端上桌以前把活儿干完,要不我就把你们打个皮开肉绽。"
他朝着在炉边忙个不休的菲点了点头;他既没吻她也没拥抱她,因为他认为丈夫与妻子之间的情爱只适于在卧室里表露。他用鞋拔子把满是泥块的靴子拽了下来,这时,梅吉蹦蹦跳跳地把他的拖鞋拿来了。他低头向她咧嘴一笑,带着一种奇特的惊异感;只要一见到她,他总是有这种感觉。她长得如此俊俏,头发是那样的美;他模起她的一缕卷发,把它拉直,然后又松开,为的是看看那发卷缩回原位时卷跳的样子。他一把抱起她来,向厨房里那把唯一舒适的椅子走去。这是一把温莎椅,座位上系着一个靠热。他把椅子拉近炉火,轻轻地叹了口气,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然后,抽出烟斗,漫不经心地把吸乏了的烟丝从烟斗锅里轻轻地叩到地板上。梅吉蜷缩在他的膝头,两手勾着他的脖子;她凝视着亮光透过他那修剪得短短的、金色的络腮胡——这是她每晚一成不变的乐事——她那张冰冷的小脸向他凑了过去。
"你好吗?菲?"帕德里克克利里问他的妻子。
"很好,帕迪1。今天下牧场里的活儿都干完了吗?"
1帕德里克的爱称——译注
"干完了。全干完了。明天一早就可以开始干上牧场的活儿了。天啊,我真累啦!"
"保准是这样。是不是麦克弗森又把那匹脾气古怪的母马交给你了?"
"太对了。你不认为他会自个儿去摆弄那特门,而让我去驾那花毛马吧?我觉得我的胳膊像是被扯脱下来了似的。我敢说他妈的那母马是安扎隆最难对付的母马。"
"没关系。老罗伯逊的马可都是好马,你用不了多久就会到那儿去了。"
"没那么快。"他装了一锅劣等烟草,从火炉边的罐子里抽出一根点烟用的蜡芯,飞快地往火门里一撩,点着了。他靠回椅子上,深深地抽了一口烟,烟斗发出了"啪啪"的响声。
"到了四岁觉得怎么样呀,梅吉?"他问他的女儿。
"啊不错,爸。"
"妈给你礼物了吗?"
"噢,爸,你和妈怎么知道我想要艾格尼丝?"
"艾格尼丝?"他马上把头转向菲,微笑着,挤着眉和她升起了玩笑:"她的名字叫艾格尼丝吗?"
"是的,她很美,爸,我一天到晚都想看着她。"
"她有东西好看可真算幸运了,"菲苦笑着说道。"可怜的梅吉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那娃娃,就叫杰克和休吉抢去了。"
"哦,秃小子总是秃小子嘛,损坏得厉害吗?"
"都能修好。没到太严重的地步,弗兰克就把他们给制止住了。"
"弗兰克?他在这儿干什么?他得整天打铁才对。亨特等着要门呢。"
"他一天都在铺子里来着。他回来是来拿什么工具的吧。"菲很快地答道。帕德里克对弗兰克太严厉了。
"哦,爸,弗兰克是天下最好的哥哥!我的艾格尼丝没死,就是他救的。喝完茶以后,他还要把她的头发粘上呢。"
"那好,"她爸爸懒洋洋地说道,把头靠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
火炉前面很热,但他似乎并没感觉到,前额冒出的汗珠在闪闪发光。他把两只胳膊枕在后脑勺下,打起盹来了。
正是从帕德里克克利里的身上,孩子们继承下来了深浅不同的发红的卷发,尽管他们中间谁的头发也不像他的头发那样红得刺人眼目。他是个矮小而又结实的人,长着一身铁骨钢筋,一辈子和马打交道使他的腿罗圈了,多年的剪羊毛生涯使他的手臂变得很长;他的胸前和臂膀上布满了浓密的金色茸毛,倘若他是黑皮肤的话,那一定是很难看的。他的眼睛是浅蓝色的总是眯缝着,象一个注视着远方的水手;他的脸色的是愉快的,挂着一种古怪的微笑,使别人一看就喜欢他。他的鼻子很有气派,是一个地道的罗马人的鼻子,这一定叫他那些爱尔兰同行感到困惑不解,不过爱尔兰的海岸是有船只失事的地方。他说话的时候仍然带着柔和、快捷而含糊不清的高永韦1爱尔兰腔,把结尾处的"痴"音念成"咝"音。不过,在地球的另一面的近20年的生活经历,已经使他的口音变得有些南腔北调了。因此"啊"音成了"唉"音,讲话的速度也稍微慢了些,就好像一台用旧的钟表需要好好上一上弦了。他是一个,乐观的人,他设法使自己比大多数人更愉快地来度过他那艰难沉闷的岁月,尽管他是一个动不动就用大皮靴踢人的严厉的循规蹈矩的人,但在他的孩子中除了一个孩子以外,都对他敬慕备至。如果面包分不过来,他自己就饿着不吃;如果可以在给自己添置就衣和给某个孩子做新衣之间进行选择的话,他自己就不要了。这比无数次廉价的亲吻更能可靠地表明他对他们的爱。他的脾气极为暴躁,曾经杀过一个人。那时他还算幸运;那人是个英国人,敦劳海尔港泊着一条准备顺海潮开往新西兰的船。
1高尔韦,爱尔兰一地名——译注
菲走到后门口,喊了一声:"吃茶点啦!"
孩子们鱼贯而入。弗兰克走在最后,抱着一捆木柴,扔进了炉子边上的一只大箱子里。帕德里克放下梅吉,走到了放在厨房最里面的那张独一无二的餐桌的上首,孩子们围着两边坐了下来,梅吉爬到爸爸放在最靠近他的椅子上的木箱上面。
菲奥娜直接把食物分到了那些放在圆桌上的餐盘里,她那股敏捷和利索劲儿比侍者有过之而无不及。她一次给他们端来两盘,第一盘给帕迪,接着是弗兰克,再往下是梅吉,最后才是她自己。
"厄克尔!斯杜!"斯图尔特说道,他一面拿起刀叉,一面沉下脸来。"你干嘛非得叫我斯杜1?"
1英语中斯杜(stew)有炖和煨的意思,与斯尔特的爱称斯图谐音——译注
"吃你的饭。"爸爸吼了一声。
盘子都是大号的,里面着着实实地装满了食物。煮土豆、炖羊肉和当天从菜园里摘来的扁豆,都是满满的一大勺。所有的人,连斯图尔特在内。都无心去顾及那没有说出来的斥责和表示厌恶说话声,而是用面包把自己的盘子蹭了个一干二净,接着又吃了几张涂着厚厚的黄油和土产酷栗果酱的面包片。菲奥娜坐了下来,匆匆地吃完了饭,然后立刻站起身,又向厨桌奔去,往大汤盘里放了许多加糖饼干,上面涂满了果酱。每个盘子里都倒进了大量的、热气腾腾的牛奶蛋糊汁,又一次两盘地把它们慢慢地端到餐桌上。最后,她叹了口气坐下来,这一盘她可以安安稳稳地吃了。
"啊,太好了!卷果酱布丁!"梅吉大声嚷着,用匙子在牛奶蛋糊里东舀西捅,直到黄色的蛋汁里涌出一条条的粉红色的果酱。
"喂,梅吉姑娘,今天是你的生日,所以妈妈给你做了你喜欢吃的布丁。"她爸爸微笑着说道。
这次没有人埋怨:不管布丁做得如何,大家都吃得津津有味。克利里家的人都喜欢吃甜食。
尽管他们淀粉类吃得很多很多,但是没有一个人身上多长一磅肉。在干活和玩耍中他们耗尽了吃进去的每一盎司食物。人们吃蔬菜和水果,因为它们是吃的东西而排除疲劳的却是面包、土豆、肉类和热面布丁。
在菲从她那把硕大的茶壶里给每个人倒了一杯茶之后,他们又坐了一个多钟头,聊天、喝茶、或者看看书。帕迪一边拿着烟斗喷。吐雾,一边埋头看着一本从图书馆里借来的书。菲不断地斟本,鲍勃沉浸在另一本也是从图书馆借来的书里,这时候小一点的孩子们在计划着明天干些什么。学校已开始放漫长的暑假了,孩子们也都闲散下来,急于着手去干分派给他们的园前屋后的零杂活儿。鲍勃要在必要的时候去涂后一道漆,杰克和休吉负责柴堆、搞屋外的修建活儿和挤奶;散图尔特照看蔬菜,这些活儿与念书这件可怕的事儿比起来,可以说是像玩儿那样轻轻松子。帕迪时不时地把头从书上抬起来,给他们再加上些活儿。而菲奥娜一言不发;弗兰克疲乏地倒在椅子上,一杯又一杯地呷着茶。
最后;菲招呼梅吉坐到一把高凳上,在打发她和斯图尔特以及体吉去一起睡觉之前,用手帕扎起她的头发,这是每晚必做的事。杰克和鲍勃打了个招呼,就到外面喂狗去了。弗兰克把梅吉的娃娃拿到橱桌上,把头发重新粘了上去。帕德里克伸了个懒腰,合上书,把烟斗放进了一个巨大的、闪着螺初光的贝壳里,这东西是用来当烟灰缸的。
"哦,孩子妈,我要去睡了。"
"晚安,帕迪。"
菲奥娜收拾起餐桌上盘碟,从墙上的钩子上取下一只大马口铁盆。她把盆放在弗兰克用着的案台的另一头,再从炉子上提下那个教敦实实的铸铁水壶,往盆里倒热水。兑进冒着热汽的热水中的冷水是从一只旧煤油桶里倒出来的。随后,她把一个装着肥皂的铁丝篮在盆里来回涮了涮,便开始洗盘子,涮盘子,把它们靠着杯子搭好。
弗兰克头也不抬地修着那个布娃娃,可是在盘子摄得越来越高的时候,他默不作声地站起身来,取下一条毛巾,把盘子擦干。他在圆桌和碗柜之间来回走着,带着对这种劳作久已熟悉的轻巧神情。他和他的妈妈是冒天下之大韪。不过偷着这样做的,因为在帕迪统辖的天地里,适当的分工是一条最严厉的法规。家务活是女人家的事,这是没二话的。女人的活不许家里的男人沾手。可是,每天晚上,在帕迪上床睡觉以后,弗兰克总要帮帮他妈妈。菲为了能让他这样做,就故意拖延洗盘子的时间一直到他们听见帕迪的拖鞋落在地板上的沉重的声音。他脱了拖鞋就决不再到回房里来了。
菲温柔地望着弗兰克。"我真不知道没有你,我该怎么过,弗兰克。可你不该干,到早晨你会疲乏之极的。"
"没关系,妈妈。擦几个盘子累不死我。你够辛苦了,给你帮的忙也够少的了。"
"弗兰克,那是该我于的事,我不在乎。"
"我真希望有朝一日咱们能富起来,那样你就可以雇个女佣人了。"
"那是痴心妄想。"那将那双沾着肥皂的发红的手在洗碗布上擦了擦,然后往腰眼上一样,叹道。她的两眼停在了她儿子身上,隐隐地流露出忧虑的神色。她意识到,他那强烈的不满,超过了一个劳动者对命运的正常的抱怨。"弗兰克,别心比天高了,这只会招来烦恼。我们是干活吃饭的人,也就是说我们富不了,也不会有女佣人。满足于你的现状和你现有的东西吧。在你说那种话的时候,你是在导没你爸爸,这不是他应得的,这个你心里明白。他既不喝酒,也不赌钱,辛辛苦苦地干活儿都是为了咱们。他挣的钱连一个子儿也没进自己的腰包,统统都给咱们了。"
他那肌肉发达的肩旁不耐烦地耸了起来,那张黝黑的脸变得严峻而又冷酷。"为什么期望过上比做苦工更好些的日子就如此要不得呢?我不明白,想让你使上个佣人有什么不对。"
"错就错在那是不可能的!你知道,我们没有钱供你上学,要是你上不了学,你怎么能过的比卖力气的人更好呢?你的口音,你的衣服,你的双手都说明你是个靠干活挣饭吃的人。可是手上长茧子并不丢人。就像你爸说的,一个人手上有茧子,你就知道他是个老实人。"
弗兰克耸了耸肩,不再说什么了,盘子都已经放好,菲取出了针线筐,在火边那把帕迪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弗兰克又回去修布娃娃了。
"可怜的小梅吉!"他突然说道。
"怎么了?"
"今天,那些讨厌的小鬼头拉扯她的布娃娃时,她站在那儿哭着,象是她的整个世界被扯成了碎片似的。"他低眼看着那布娃娃,她的头发又重新粘上去了。"艾格尼丝!她是从哪儿找来这样一个名字的啊?"
"我猜她一定是听我说起过艾格尼丝福蒂斯丘-斯迈思。"
"我把娃娃还给她的时候,她往它的脑壳里望了一眼,几乎给吓死了。不知道娃娃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吓着她了,我也搞不清是怎么回事。"
"梅吉老是看见实际上并不存在东西。"
"没有钱让小孩子们去上学,真是可怜。他们多聪明啊。"
"哦,弗兰克!要是想啥就是啥,叫化子也就成了财神爷啦。"他妈困乏地说道。她用手揉了揉眼睛,颤抖了一下,把补衣针深深地扎进了一个灰色的毛线团。"我什么也干不了了,累得眼都看不清了。"
"去睡吧,妈,我会把灯吹熄的。"
"我添上火就去睡。"
"我来添吧。"他从桌边站起来,将那雅致的瓷娃娃小心翼翼地放到碗柜上的一个糕饼桶后面,这儿可以使它免受糟踏。他并不担心它会再遭孩子们的蹂躏,他们害怕他的报复更甚于怕他们的父亲,因为弗兰克的脾气大。和妈妈或妹妹在一起的时候,他从没发作过,可那些秃小子们全吃过他脾气的苦头。
菲奥娜望着他,为他感到伤心。弗兰克身上有一种狂野的、不顾一切的性子,这是麻烦的预兆。要是他和帕迪能更好的相处就好了!可是他们的意见总不能一致,老是有争执。也许他太关心她了,也许做妈妈有些偏爱他。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是她的过错了。不过这表明他有一颗爱母之心,也是他好的地方。他只是想叫她的日子过得更松快些罢了。这时,她又觉得她在盼着梅吉长大,接过哥哥肩上的重担。
她从桌上拿起一盏小灯,接着又放了下来,向弗兰克走去,他正蹲在炉子前,往那个大炉膛里添木柴,拨弄着风门。他那白白的胳膊上布满了凸起的脉络,那双好看的手脏得该洗一洗了。她胆怯地伸出一只手去,轻轻地把落到了他眼前的直挺的黑发理顺。她这样做已经是近于爱抚了。
"晚安,弗兰克,谢谢你。"
在菲蹑手蹑脚地穿过通往前屋的门的时候,影子转着向前伸去。
弗兰克和鲍勃合用第一间卧室;她无声无息地把门推开,将灯举高,灯光浊在角落里的双人床上。鲍勃仰面朝天地躺在那里,嘴微微地张着;像拘一样颤着、抽动着。她走到床边,趁他的恶梦还没有完全做开的时候,把他的身子扳过来,侧着躺,然后她站在那里。低头看了他一会儿。他多像帕迪啊!
在隔壁的房间里,杰克和休吉几乎抱到一起去了。这一对够人呛的小淘气!他们没有不调皮的时候,但是却没有恶意。她枉然地想把他们俩分开,多少整理一下他们的被褥,可是这两个红卷毛小子不愿分子。她轻轻地叹了口气,作罢了。她想不通他们俩像这样睡了一夜醒来以后,怎么能够恢复体力,可是,他们却似乎越来越壮实了。
梅吉和斯图尔特住的房子时这两个小家伙来说是太邋遢,太缺乏生气了;屋里漆的是沉闷的棕色,地面上铺的是棕色的油毡,墙上没有画片,和其它卧室没什么两样。
斯图尔特在倒着睡,他几乎全蒙进了被了里,只看得见穿着小睡衣的屁股撅在本来应该是脑袋所在的地方。菲发现他的头挨着膝盖,奇怪的是,他依然像平时一样,并不感到窒息。她小心地把手伸到被子里面,一下怔住了。又尿床了!(口害),要是等到天亮,无疑连枕头也会尿湿的。他老是这样,颠倒过来,再尿上一泡。唉,五个孩子有一个尿床还算不错呢。
梅吉蜷成了一小团,大拇指含在嘴里,扎着手帕的头发全散开了。这是唯一的女孩子。菲在离去以前,只顺便瞟了她一眼;梅吉没有什么神秘之处,她是一个女性,菲知道她的命运将会如何。她既不羡慕她,也不怜悯她。男孩子可就不一样了,他们是奇迹,是从她女性的身体中幻化出来的男性。家里没个帮手是件苦事,但是值得。在与帕迪同类的人中间,他的儿子们是他所具有的品性最好的证明。让男人去养儿子吧,他是个真正的男人。
她轻轻地关上了自己卧宝的门,把灯放到了镜台上。她用灵巧的手指飞快地把外衣领口到髓部之间的许多扣子解开,从胳膊上脱了下来;她把胳膊从衬衣里褪了出来,非常小心地把衬衣抵在胸前。然后她轻轻地扭动身体,穿上了一件法兰绒长睡衣。只是在这时,在得体地把身子护住以后,她才丢开了衬衣,脱掉内裤和宽松的胸衣。扎得紧紧的金发散了下来,发卡全都放进了镜抬上的海贝壳里。但即使连那头柔美、厚密、又直又亮的头发,她也不许它们随随便便。她把双肘举到头上,两手弯到脖子后面,很快地把头发编了起来,然后她转过身向卧床走去,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可是帕迪已经睡着了,于是她深深地松子口气,这倒不是说帕迪有兴致的时候是一件坏事,因为他是个腼腆、温柔、体贴的男人。不过在梅吉两、三岁之前,再要孩子就太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