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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亡国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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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过几人身形冲进宗庙大门。

    一道冷风从她正面劈下,她应变能力极快,左手抱住剑匣,右手一卷一拨将来势化掉。不过来人功力却在她意料之外,以至被刀锋划伤了右手手背。

    不过她的武功之高也让对方惊奇,那人咦了一声后撤回刀式,再度横劈下来。

    萧寒意的轻功堪称北陵第一,如轻烟一样无声无息。此时她已掠过此人,为了避免纠缠,她反手撒出一把银针。

    那人冷哼着用刀尖划出一片刀风,硬生生将银针逼回。

    萧寒意后背空门大开,即使她已跃起,还是被银针刺到了左手手腕,负痛之下她的手指松开,剑匣蓦然掉落在地。

    她大惊,回身去捡,刀尖再度劈至,擦着她的手指而过,她只得缩手。刀风劈开了她的面纱,她惊怒的抬起头,用尽全身力气刺出一剑。

    一双眼!一双像鹰一样的眼睛出现在刀光之后。这双眼睛冷傲孤寂,在看到她容颜的一刻,瞳眸里闪烁的不是惊艳的光芒,也不是贪婪的,而是喜悦。或者该说,是欣喜,是狂喜--

    她认得这双眼睛!在多年前的大海上,在那艘飘摇残破的小舟上!

    她骤然生出一股愤怒,凄厉的愤怒。愤怒驱使她剌出最冷酷的一剑。

    那人知道她已认出自己,却没想到她会这么绝情的向自己挥剑。他明明可以躲开却没有躲,剑尖刺进他的胸膛,鲜血像血花迸溅出来。

    萧寒意咬紧牙,若她的手腕多进一寸也许就可以马上要了这人的命。此刻她并不知道他是谁,不知道他和赤多的关系,但她相信他参与了毁灭北陵。

    她手腕一伸,不料门外的赤多人正好抢进,大叫着将那人拉开,她的剑从他身体内抽出,而他胸前的伤口也因此喷涌出更多的鲜血。

    她没看他一眼,旋身要去抱掉落的剑匣,此时七八名赤多人一起将她围了起来,气势汹汹的欲置她于死地,剑匣就在混乱中被踢到另一个地方。

    混战的时候,她似乎听到那人高声说了句什么,不过因为是赤多语,所以她听不懂,但是那几名赤多人听到他的话后马上有一人将剑匣抓起,拿到更远的地方。

    她愤慨之极,挥剑而上,从门外又冲进了几人,都是黑衣打扮。其中一人冲到她面前,沉声说:“在下是东野摄政王的人,特来护持公主,请公主尽快离开!”

    “我的剑匣!”她怎能丢下价值连城的赤霄剑不管?

    利刃郑重保证“我会帮您夺回剑,这里非久留之地。九门都已被赤多人占领,请您尽快离开!”

    萧寒意知道他说的必定是事实,为了全身而退只有先暂时放弃拿回剑,将希望寄托在这个初见面的东野人身上。

    她一低身,隐入宗庙后面。离开前殿时,她似乎听到一声微弱的呼唤--

    “萧”

    她的身体一个趔趄,几乎摔倒,一种无名的痛像是风暴蔓延过她的全身。她不能停,也无法停下来,只有拚命的跑,跑向秘道的入口。

    地道开启,从里面泛出一股阴冷潮水的腥味儿,有点像海水的味道。但是记忆中的海水是和阳光相伴的,而这里却像一条通往无边地狱的路。

    三年前与那人的相遇是命运开的玩笑吗?冥冥中似乎有双眼睛注视着她的过去,和她的未来

    三年前,北陵海域。

    一艘花船载着萧寒意在海上飘荡。坐在船舷旁,望着海水,她的心空荡荡的。

    十七岁的年纪,正如花一般,为什么只有她在看到风花雪月的时候毫无反应?

    十七年前有位相士为刚出生三个月的萧寒意看相算命,留话说:“此女天性血冷,恐非人间之气。”

    父王听到这话只是一笑置之。冷血而已,并非无情,依然将她视作掌上明珠一样爱护。

    但她毕竟是冷血之人,即使是最亲的人,都很难定近她的心。无论是诗词歌赋,还是琴棋书画,她一点都不感兴趣,唯一的癖好就是出海。自己乘一叶舟,行驶在大海上,海风吹过面颊,有着说不出的快意。

    当被阳光炙热了的海风钻进她的毛孔,冰冷的血液因此似乎也燃热了几分。她伸了个懒腰,躺在甲板上看着天上的流云,漫无目的的数着流云飞来飞去的数目。

    “公主!您怎么躺在这里了?”

    侍女月盈大惊小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要是让国主知道了,还不打断我们奴婢的骨头?”

    她跑过来要扶起萧寒意,却见她微闭双目,不理不睬。月盈知道这位主子的脾气看来淡然,其实最为冷硬,不敢惹她,只好转身撑起一把伞为她遮阳。

    萧寒意蹙起眉心“别挡着阳光。”

    就连这一点点的热度也不让她尝到,说是大夫有话,她皮肤娇嫩,晒多了阳光会出一层红色疹子。偏巧她天生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即使她不在乎自己的容颜,也有一干下人为了保护她的娇颜前仆后继,惹恼她也在所不惜,让她无可奈何。

    月盈忠心耿耿的举着伞,没有拿开的意思,一双俏目无意识的四处乱转。忽然问,她指着远方大叫“海上有人!有死人!”

    海上有人并没什么奇怪的,不过死人倒是比较少见。萧寒意终于坐起身,瞇起眼睛向着月盈所说的方向看过去。

    不远处的海面上飘荡着一块浮木,木板上有个人无力的趴着,一动也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把船摇过去。”

    “公主您疯了?去看那个死人?”

    她淡淡扫了月盈一眼“你是公主还是我是公主?”

    一句这么清淡的问话,已经表示她怒了。月盈只好吩咐船工将船摇过去。

    那人始终在海面上载浮载沉,没有任何反应。

    萧寒意观察着那人的装束,普通渔民。据说昨夜风大,可能是船被风暴打翻了。她又吩咐船工“去看看他是死是活,若还活着就拖到船上来。”

    结果那人被拖了上来,他的鼻翼问还有微弱的呼吸。

    萧寒意俯视着他的脸。他的脸颊轮廓很深,水珠顺着高耸的鼻梁落下,黑黑的浓眉拧在一起,像是有很多事情压在他的额头上。

    她低下身,想看得更仔细一些,没想到那人眼睛毫无预兆的张开,像是被惊醒一般,眼中混沌光芒稍纵即逝。那股咄咄逼人的寒光让萧寒意的心像被猛地扎了一刀,很不舒服。

    那人翻身而起,虽然虚弱动作却依然敏捷,他睁大眼睛盯着萧寒意,一字一字的吐念“你,是,谁?”

    “我姓萧,”萧寒意看了他半晌,反问:“你不是北陵人?”

    他说话很慢,而且有口音,显然是外邦人。

    月盈机敏,本来就对此人有所怀疑,一听公主说他不是北陵人,马上挡在公主身前。这几年各国问刺客频出,万一此人是刺客那可怎么办?

    没想到那人同样不回答萧寒意的话,只是闷闷的说了一句“我饿了,有吃的没有?”

    “你以为你是谁啊?”月盈气得大喊,恨不得将这个人再丢回海里喂鱼。

    可萧寒意却从船舱内拿了一个果盘递给他。那人也不客气,席地而坐,用手抓着果盘上的食物大口吃了起来,让月盈看得目瞪口呆。

    萧寒意默默观察,他的鼻梁很高,眼窝深邃,的确与北陵人的相貌相去甚远。是其他三国中人吗?他狼吞虎咽地吃东西,显然除了饿以外,还在为自己保存体力,他在准备迎接更艰难的生活。

    这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但萧寒意无心挖掘。他只是个被她偶然救起的过客,和从船舷边游走的鱼一样没有任何意义。

    海风吹得似乎猛烈了些。月盈看着天说:“公主,起风了,返航吧。”

    听到月盈对她的称呼,那人手一停,抬头看向她们,盯着萧寒意,问:“你是公主?是北陵的公主?”

    萧寒意不回答,她也在看天。何时天上的乌云这么多了?看来今天会有一场暴风雨,而她的船离港太远,不知道能不能回去。

    她对那人说:“我们要回去了,要不要带你一起回北陵?”

    那人想了想,点点头。茫茫海上,他无路可去,只有跟随。

    她扔给他一条缆绳。“一会儿会有暴风雨,风大的时候用绳子将自己绑在船上,这样就不会被风吹出船。”

    那人接过缆绳,意味深长的看着她,片刻后将缆绳放下,说:“我不怕死。”他摇晃着站起来,走到桅杆下面。这里是全船的筋骨心脉,在风暴到来时最容易被击毁的地方。

    萧寒意终于对他有了两分好奇。他懂航海,懂船工,虽然衣着普通,但气势逼人。他究竟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风暴来得很快,海上的风暴一旦发作,就像是天公震怒般让人心惊胆寒。

    她不是没经历过风暴,但是那一天的强风竟好几次差点将她吹出船舱。而每当她勉力抓住船板的时候,都可以感觉到在舱门外面,有个人正用着自己的身体死死抵在门口,护卫着她的安全。那漆黑高大的身影让她心定,所以即使颠簸的船身让她晕眩,她也不曾有过一丝恐惧。

    天亮时,风暴平息下来,船又在海上继续航行。兄长萧寒声亲自率领几十条船迎面开来,月盈兴奋得大叫着招手,而萧寒意不忘对那个神秘的男子报以感谢的一笑。

    她吩咐月盈给他五十两银子。“你留在身边吧。”

    那人接过钱,沉思地望着她,问:“这是工钱?”

    萧寒意微微一笑“你以命相护,这钱只怕太少。”

    他沉默片刻,忽然挑起唇角神秘的轻笑“那,改天你再用别的方法谢我吧!”

    这瞬间她感到有些惶惑。虽然他穿着破烂,但神情气质却宛如一只在天空高飞的雄鹰,有种难以掩饰的英武霸气。

    他并非一个普通人啊。

    她沉思着走上踏板,登上萧寒声所在的大船,走回自己的世界。同时吩咐下人为这个男子准备一条船,任他离开。

    没有问他的姓名,不知道他的来历,没有任何触及心灵的交谈。擦肩而过的相遇,转瞬分离。她从不知道这个男人会为她今后的生活带来什么样的腥风血雨,更不知道她的一生都会与这个人痴缠不休。

    时间远去,三年后,只有那一天的海风还留在心头,淡淡的吹着

    三年后,北陵东野境交之处。

    萧寒声看着两国的界碑,看着上面刻着的几个大字。

    以石为界,北为北陵,东为东野。

    盘石一样的界碑,和流云般的国土。

    萧寒声惨笑着回首对妹妹说:“从今日起,没有北陵了。”

    萧寒意茫然的看着身后的北陵,她出生成长的地方已被那个人所占据。那一剑不知伤他多重?他是谁?他到底是谁?

    无论是谁,她只知道,那人是她的敌人。亡国之恨如附骨之毒纠结在血液里,那人的脸在淡化了三年后骤然变得清楚分明。

    若他未死,他们必定还会有重逢的一天,她发誓!而那一天必然就是他和她两人中一人的死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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