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忌的大军开始对姑苏发起了猛攻,经过这么长时间日以继夜的弹丸攻击,阊门城上城下到处都是乱石泥丸,城头难以立足,城下几乎堰塞了护城河道,可是那雄峻的、宽达数丈、高达十丈的城池仍然稳稳地立在那
镑种大型攻城器械早就准备好了,盘门前甚至堆起了一座土山,一座比城头还高出数丈的土山。仅是堆建这座土山,就有上千人因此阵亡,但是这座土山建成,姑苏城变得不再险不可攀,庆忌军卒可以站在土山上据高临下向城中射箭,阻挠守军固守城池,还可以將长达数丈的悬梯放下,直接搭在城头运兵过去。
庆忌军的兵力仍不足以围城齐攻,于是以已被抛石车破烂严重的阊门和占据了一定地利优势的盘门为主攻方向,向姑苏城发动了凌厉的攻势。一连七天,城池还没有攻下,双方为了争夺这两块阵地而死亡的士卒尸体已堆积如山。
夫差调动了一切力量死守城池,为了保存实力,他把自己的精兵放在内线,驱使城中公卿大夫携其家奴、家將在城头死守以耗庆忌兵力。他自己亲自仗剑督战。若有临战懈怠,不肯用命的,立即斩杀家主,财产充公‘眷充军,作为竭死效命將士的犒赏,这一手着实毒辣,逼得所有被驱赶上城做炮灰的人不得不拼死抵抗,即便他们心中痛骂夫差入骨,但是姑苏城却是结结实实的守住了。
土山上,庆忌、孙武掩身在巨盾之后。从缝隙间观察着城头动静,孙武道:“大王,时机差不多了。城中的人都明白。继续这样打下去,姑苏城早晚必破,想必夫差也是心中有数,他现在只是打着同归于尽地念头。在与我们做殊死一搏。
城中百姓异心已生,只是夫差积威之下。既无人领头,城中百姓虽众,却也无人敢造反,只能任其摆布。这个时候,只要给他们一个机会。这些任人渔肉的驯羊,就会变成噬人的猛虎。把姑苏城乖乖送到大王手上。”
庆忌微微颔首道:“嗯,夫差没有那么蠢,他应该知道,这座孤城他尽可继续守下去,但是寡人破城而入,只是时间问题,如今天下诸侯战乱纷仍,个个自顾不暇,不会有人来做他地救兵。包括我吴国腹心处的越国,此时也不会贸然出兵。他们抱着坐山观虎斗的卑鄙念头。正枕戈以待,挥耽耽。只盼着我们和夫差拚得两败俱伤时,他们就该插手了。现在,是我去找那个自始至终不愿插手的人地时候了。走,我们下去。”
“大王”
“嗯?”庆忌止步,扭头看向孙武,孙武眉头微锁,满心疑虑地问:“大王以为,能求得他出面么?”
“你觉得,这个人能求得么?”
“不能。”
庆忌笑笑:“那么为什么要求?”
他举步向前走去,四围盾牌先是“哗”地一声分开,给他让开一条道路,然后急急追上,护拥着他下山去了。孙武用困惑的眼神看着庆忌地背影,默然片刻,也在一群盾牌手的护拥下随之而去。
“大王,过了这条河,就是季子封邑了。”一名亲兵趋至车前禀道。
“刷”地一声,车帘掀起,庆忌闪目望去,前方一条河流,如银亮的玉带般曲折而下,河那边,是片片丰收的土地,金黄的谷浪翻涌,田地里有许多农夫正在辛勤地劳作。
再往后,三箭之地外,是一座城池,那是一座矮城,哪怕撑着竹杆一跳,就能跃进城墙,这是一座完全不设防地城池,然而这座城的主人是季子,延陵季子,于是这里便成了一片乐土。哪怕如今天下大乱,到处燃起烽火,这延陵地面上仍是一片平静,便连宵小鼠窃之辈,敬重季子威名,也不会在他地封邑内作案。
“驱车仗过桥!”庆忌淡淡地吩咐道。
“这”车前几名亲兵闻言面面相觑,哪怕前方有千军万马,只要庆忌一声令下,他们也绝不含糊,但是此刻庆忌只是让他们驱车过桥,他们竟不敢奉命。
庆忌眉头微微一皱,冷颜道:“怎么?”
“大王恕罪!”一排亲兵忽啦啦跪倒,以额触地,惶然说道:“小人小人实实不敢奉命。”
庆忌不怒反笑,问道:“为何不敢奉命?”
那兵卫长道:“前方前方是季子封邑,公子光夺国后,季子闭城自守,曾在此桥上划河为界,发下誓言道,以此河为界,此生不入吴国半步,吴国亦不得片甲入其城池。小人小人实不敢违逆季子大贤”
庆忌晒然一笑:“呵呵,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他整衣而起,步出王车,两名带甲亲兵立即趋身向前,一手拄矛,单膝跪地,庆忌踩着他们的后背稳稳地踏到地上,回顾自已的王仗卫队,昂然说道:“季子所居者,吴国土地;季子所役者,吴国子民;如何不见吴国大
他把袍袖一拂,展眉道:“你等在此守候,寡人一人过去便是!”“大王,一国之君岂可没有仪仗,他们敬畏季子,我们兄弟眼中却只认得大王!阿仇、再仇愿随大王入城。”
阿仇再仇从马上下来,大声说道。阿仇前些日子在乌程一战中受伤颇重,他身子健壮,经过这些时日的休养已痊愈了大半,但仍不宜拿着太重的东西。再仇便冲过去,从前方车上拔下中间绣着斗大一个“吴”字的龙凤大纛旗,腾腾腾地大步跨到庆忌身后。阿仇也自两名仪仗兵手中夺过代表王权和军权地漆金斧钺。一人手持斧钺两件仪仗,立于庆忌身后另一侧。
庆忌微微一笑,扶着腰间承影剑,举步向河上那座木桥行去。
这三人在整支卫队众目睽睽之下。堂而皇之地过了木桥,沿着直通城池大门的那条黄土大道向前行去。庆忌身后两个铁塔般的汉子。一人手持金光闪闪地斧钺,一人举着高达四丈有余地王旗大纛,护拥着头戴王冠,身穿王袍,手按宝剑地庆忌。旁若无人地直趋延陵城。
两旁庄稼地里农夫们讶然看着这一幕从不曾见过的奇景,慢慢向路旁聚集。站在稻谷地垄上看着这一行三人,时而窃窃私语,面呈惊讶好奇之色。
“呔!尔等小民,忒也无知。吴国大王在此,竟不知跪拜相迎,哪个胆敢自承不是吴人?无法无天了么!”再仇忽然不耐,向道路两旁地农夫们嗔目大喝,他把王旗旗杆往地上“嗵”地一顿,大旗落地,腾起一片尘雾。
那些农夫面面相觑。面现惊慌之色。阿仇把手中金光闪闪的斧钺“当”地一撞,双眼向他们狠狠一横。那些农夫们终于知道怕了,忙不迭丢开手中地青铜镰、青铜至和打成捆的稻谷,趴伏在路边向庆忌行礼。**
庆忌见状暗暗喟叹:“季子虽已隐居,但是在吴人中的影响,仍是无以伦比。他是一件犀利无比的道义武器,唯有他出面,方可号召城中士族揭竿而起,使我顺利接收姑苏大城。故而,要接收一个完整无缺的姑苏,此行我必得说动季子方可!”
延陵城真地很小,与其说它是城,不如说是一座大庄院,这里竟连守城收税的士兵都没有,进了城,也不见一条像样地大道,就是普通的乡村中常见的道路,林木掩映,鸟语花香,左边不远处有座碧水湛湛的池塘,池塘上倒映着白云朵朵,还有两群鸭子、白鹅在水面上悠闲地袅游。
另一边侧道上是个小市场,摆摊卖货的,也都是盐巴大酱、柴禾布匹等日常生活用品。正前方道路两侧是一幢幢大小不一的院落民房,远远的可以看见一丛丛修竹掩映下朱红色的楼宇飞檐,那里就是季子的所在。
庆忌以前曾经来过这里,也曾在叔祖季札府中住饼,对此路径驾轻就熟,他也不理道路两旁农夫、商人们惊讶的眼神,大摇大摆地走向季子地居所。
季子地居处在一条小巷中,小巷是由参天大树和丛丛修竹构成的,行至尽头,便见一处没有匾额地朱漆大门,大门四敞,迎面先是一丛翠竹,翠竹丛下放着一张竹椅,一个须发皆白的耄耋老者仰坐在椅上,正在打着瞌睡,嘴角还淌着一丝细细的口水。
“你们候在门外!”庆忌淡淡吩咐一声,举步迈进门去。
“梆梆梆!”竹椅被敲了几声,老苍头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梆梆梆”又是几下,这回声音大了些,老苍头恼怒地张开眼睛,甫一瞧见庆忌的模样,一双老眼顿时睁得老大。他惊愕地揉揉眼睛,將那双老花眼又凑近了些。
“不用看了,我是庆忌。”庆忌不记得他的名字,倒知道他是侍候季子多年的老人,庆忌道:“去,告诉王叔祖,就说庆忌求见!”
“啊!喔,哦哦”老苍头反应过来,从竹椅上爬起来就跑。
“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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