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她无意请他上去坐,对此他无所谓,最重要的是她能平安到家。
“我在这边看你进去后再走。”
她望着他一会儿,然后才点点头,当她转过身拿出钥匙正打算开门时,倏地忆起之前在医院发生的事,背对着他。“你刚刚在医院说的话,到底有什么意思?”她轻声问道,手放在门把上。
他静默半晌。“我讲的只是事实。你的确是凭你自己的能力,来让众人肯定你。”
众人?不!不是众人,她嘴巴涌起苦涩,她虽然曾如此努力,却依然无法讨“那个人”的欢心。
他望向她的身后,眼神飘回过去。“当年你和你弟弟的到来,好像炸弹一样,炸开了所有人的回忆,让所有人想起‘那件’往事,而其中受到最大伤害的仍是我父亲及瑶红的母亲,在被好友抢走未婚妻这件事上,对一个男人而言,是永难磨灭的羞辱,不管他是不是个出色的医生,也曾医治过所有的村人。”他深深望进她。
“你刚来正理村的那段日子,我父亲像变了个人,每到晚上,便关在办公室里喝酒,他需要藉酒精来忘却白天村人们到医院不断谈论的那件往事!看到我最崇拜的父亲像变个人,不再与我亲热、玩耍时,我那时真的很恨你和你弟弟!”他闭上眼睛,恨透自己为什么背上有那么多的包袱。
她胸口一紧。天!原本她以为只有自己是受害人,没想到他也是,那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开口。“其实,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你和瑶红为什么会用那种方式待我,我爸妈当初在处理感情问题上有很大的问题,所以才会伤害那么多人,但我却无法认为他们两人结合是错事,这点你能明白吧!”
“我懂。”
“很多事情虽能明白,但是在你们那样待我时,我无法没有怨,毕竟我的心胸并没有那样宽大。”她低声说道。
他看着她的头颅一会儿。“我知道,但”
她仍没让他说完。“总而言之,在我离开正理村的同时,便已下定决心将那段过去抛弃,所以到此为止吧!别再说了。”她开始转动钥匙。
等等!她这是什么意思?他飞快板正她的身子,她惊呼一声,钥匙掉到地上。
“既然你说要让过去成为过去,那就这样吧!但我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
“什么事?”她警觉地睁大眼睛。
“这个!”
当他那张充满坚决有力神情的脸俯向她时,她便该推开他跑进公寓中,可是她偏不,完全被那双燃烧着炽热的黑眸给攫住,完全动弹不得,全身无力、虚软,任他将她拥入怀中,对他的俯首毫无招架之力。
他知道他不该如此,尤其村中的人若知道他们父子同被母女所吸引,将会引来相当多的议论,甚至首当其害的就是他父亲,有这么多个不能将她拥入怀中的理由,但在这一刻,没有一个能阻止得了他,他的手臂环住她的腰,感觉到她那纤柔温暖的身躯正轻轻颤抖着,视线牢牢定在那如玫瑰般的唇瓣,她的手抬起抵住他的胸膛,似想推开他却使不上力,手覆住了他的敏感之处,一阵战栗霎时贯穿他,数年前,那午后的回忆,鲜明地在脑海中浮现,压抑许久的渴望,再度熊熊燃起,呻吟一声,低头品尝那记忆中的柔软,恣意吞进她的纯真气息。
她的脑袋被这突如其来的热吻,烧得昏沉沉,他的手臂愈缩愈紧,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微偏过头张口急促吸气,他的唇顺着她的脸颊滑下,亲吮她细腻的脖子,微凉的风沁凉了她的脸,也让她的脑袋冷静了下来。
也不知从哪生出的力量,她大力将他推开,整个人贴在门板上,他则退到一尺外,两人气息不稳的互相瞪视着。
“你为什么?”她哑着声音问道。
他静静凝视她半晌。“我情不自禁。”他亦哑着声音说道。“你是全世界我最不该想也不能想的人,我曾经苦苦抗拒过,费尽心思想将你赶出脑海,却败得很惨。当你离开正理村的时候,我以为可以成功忘了你,但我们却在此时重逢,看到你我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以来,我无法去追求其他女孩”他手伸向她。
“因为除了你,我谁也不要!”
她胸口急促起伏,此刻的她根本无法静下心来思考这件事,他的告白对她而言太过强撼,也太激烈了,让她整个情感混乱极了,而且很悲哀地发现,自己也跟他一样,除了他,任何一个男生似乎都再也无法打动她的心
可是那又如何?倘若他们像一般普通男女相遇、相恋就好,偏偏他们不是,而且她深信,就某方面而言,他所承受的包袱远比她多许多。
她是他全世界最不该想也不能想的人,为什么?
答案很简单。
她深吸一口气,蹲下身将钥匙捡了起来,把门打开。“即使我们两人互有爱意,那又能怎样?你父亲会同意我们在一起吗?能原谅我父母对他所造成的伤痛和羞辱吗?看到我,难道不会带给他更多的伤害?”
他呆立着,想到父亲那张饱受打击及哀伤的面容,他动摇了。
他的不语还有痛苦的表情,狠狠刺痛了她的心,不管他多么喜欢她,他是不可能会舍弃他父亲的,他是个有正义感、孝顺的人,虽然他曾厌恶她的到来因为伤到他父亲,而不断排挤她,可是却从未实地伤过她,甚至在孙瑶红企图用不实的语言陷害她之时,他却挺身而出说明当时的真实情况,让她不致遭受学校的处罚,他总是以最光明磊落的态度和她公开作战,能得到这样不凡男子的喜爱和欣赏,她算幸运的吧,但他们两家上一代的怨仇实在太深了,深得足以毁掉他们对爱的信心,而她怀疑能否毫发无伤地撑过这一切,一点信心也没有,毫无前途可言。
烦躁地,也无法再思考,她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
“我们是没有未来的。”她狠心将门关上,硬是将他摒弃于外。
他则默然驻立在外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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琦芳站在台大医院门口好一会儿,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进去是一定会进去,但是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群昱,一想到自己昨晚那么斩钉截铁告诉他,他们之间是没有未来的,她就懊恼不已。
虽知道自己的顾虑并没有错,可是为什么会整晚心痛得睡不着觉?
不在意外来的好奇目光,她硬是深呼吸了好几下,才走进医院。
当地靠近有文的病房时,突然迎面来了数位十七、八岁,穿着流里流气的男孩,他们大刺刺无视其他人的往前走,逼得人纷纷往旁边靠,让路给他们。
琦芳往旁边站,皱眉思索着医院怎么会出现这么一群嚣张的年轻人?
忽地,她心念一动,拔腿便向有文的病房冲过去,一进房间即见到有文惨白着一张脸,呆坐在床上,而整间病房更是掺不忍睹。
原本摆放在床头边桌上的水瓶和杯子被翻倒,水正沿着桌沿滴下来,而她带给有文吃的水果,被啃得乱七八糟,只剽残核被乱丢在地上,教科书更是被撕得稀烂,上面还有数个带泥的脚印!
“老师”
“是那些青中的学生吗?”她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但这不是因为她害怕,事实上她愤怒极了,胸口好似正燃着熊熊怒火,这些混蛋!
“他们来这里做什么?有没有再弄伤你?”她着急的检查他外表,都已被他们打得全身都绑着绷带,还有哪里可以再让他们糟蹋?
“我没事,他们并没有再打我。”有文吸吸鼻子。
“带头的陈老大现在还被关着,其他人则被保释出来,而他们一出来就来找我”有文被吓得全身不停发抖着。“老师,怎么办?他们要我跟警方说,说是因为我偷了他们钱,所以他们才会打我,若我不说的话,只要一等我出院,只要我敢走在大街上,他们就会要我好看,甚至还会伤害我的奶奶。”他伸手抓住琦芳的衣服。
“老师,我怎么样都无所谓,千万别让他们伤到我奶奶!求求你!”
那些人居然敢说出这种话,天呀!台湾的教育已经差到这种程度了吗?才几岁而已,居然说得出这种狠话,还有没有良知呢?
琦芳握住有文绑着绷带的手,眼神透着前所未有的肃冷。“我明白了,你不用担心,剩下的就交给老师来处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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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护站的紧急铃不断响起,护士急忙跑进吴有文的病房。
“怎么啦?你哪里不舒服?”护士小姐快步走到他的床边。
“不是我有事,麻烦你,赶紧帮我找到郑群昱医生好吗?”
“郑群昱?他还不是医生啦,现在只是实习生而已,小弟弟,你找他有什么事吗?”群昱可是她们这几个未婚的护士中,票选出最优秀的未来丈夫人选,因而无人不晓。
“我不管!总之快点找到他,告诉他这是生死攸关的事!”
“生死攸关?”护士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小孩懂得什么生死攸关的事?
“对啦!”有文急得朝她大吼。“若是再迟一些,我的老师也就是他的女朋友,会出事啦!”
“咦?女朋友?”护士小姐花容失色的大叫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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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昱!你的车不要开那么快!前面是红灯,你快停”雅培紧紧抓着驾驶座的椅背大喊。“天!你刚闯红灯!这可是我刚买的车子,你不要害我吃罚单!”
“雅培!你别再大呼小叫了,他现在已经开得够可怕了,你不要再让我肾上腺素增加。”振雄没好气地说道。
坐在驾驶座旁边的立文则一脸担忧的望着紧绷着脸的群昱,到底出了什么事?打从他在寝室接到一通从医院打来的电话,整个人就变了样,完全不复从前的冷静与沉稳,脸色发白,嘴巴则不停地念着。“若是让我找到她,我一定要把她给宰了!”问他发生什么事,却一声也不吭。
看到他一副好像真的要杀人的模样,连雅培都被逼迫出让他的新车做代步工具,吓得他们这群室友紧跟其后一观究竟。
事实上,这个礼拜以来,群昱就一直很不对劲,老往医院跑,连最爱去的实验室和图书馆都不去了,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从未见他如此反常过,到底出了什么事?他们都快被好奇心给杀死了。
群昱目光直视前方,拼命寻找超车的机会。
天!千万别让她出事!他心急如焚地不断向上天祈祷。
郑大哥,你赶紧去找老师,老师跑去找那些打我的人了。
为什么她要去找他们?
因为他们跑来威胁我,老师非常生气,说要好好教训那些目无法纪的家伙。
可恶!告诉我!她现在人在哪里?
在青中附近的一家红茶店,我一直叫她不要去,可是她始终不听,我没有办法阻止她,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告诉老师的
别再说了,我会马上赶过去找你老师。
都告诉过她了,一个单身女子不要去随便招惹那些年轻气盛的小伙子,偏偏不听,都已经为人师表了,为什么会不晓得事情的严重性?
为什么她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冷静沉着,不爱理会别人的事?还是这才是她真正的个性?
他发誓,若是让他找到她,他一定要好好修理她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