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等将近二十分钟,总裁办公室的门板终于打开。
“等很久了吗?兰小姐。”
头一次见到向怀远如此拘谨、不苟言笑的一面,兰日初实在很想大笑出声,上次面试时都还没这么夸张。
“不很久,多谢关心。可以请问我的位子在哪吗?”她刚刚环视了一圈,并未瞧见任何空的位子,顿时心里疑云重重,姓莫的家伙该不会在耍她吧?
“请随我来,兰小姐,噢不,今天起该称呼你兰特助。”
她可以发誓,向怀远的眼睛在笑,而且笑得很猖狂。
不明就里的跟着他进入他刚刚才关上的门板,她的愤怒指数开始急速窜升,直逼临界点。
“莫危,我命令你马上将这套桌椅给我搬出去!”她对着办公桌后头的男人咆哮,身后则伴随着向怀远准备看好戏的奸笑。
“后面那位,再笑当心我把你薪水。”莫危好整以暇地坐在皮椅上,对着兰日初气到发青的娇颜警告后面幸灾乐祸的某人。
“我不重要,你先安抚安抚你的小兰花,不然等会儿发生喋血事件我是不负责清理善后的。”向怀远干笑两声,干脆整个身体靠在门板上以便看戏。
损友。莫危狠狠瞪了他一眼。
彼此彼此。后者回他一抹颇欠打的笑。
而两位男士的眉来眼去更挑起在场女士的怒火窜得更旺。
“莫危,你好样的,竟然给我来这招!”兰日初冲到莫危办公桌前,纤手一伸横过桌面拉住他的前襟。
当然,以她的力道并不足以将他提离椅面。
“小姐,总裁专属特助想当然耳就是要一天到晚待在总裁身边,寸步不离,我觉得这个安排还挺不错的。”莫危轻松地拨开她的手,并起身绕过自己堆满公文的办公桌,主动缩短两人的距离。
“我管你专属不专属,我要你马上将这套桌椅搬出去。”
“外面会比我这儿高级清静吗?”
“兰特助是怕待在这里办公,注意力会容易被无法避免的旁事分散。”向怀远适时做补充,替现况火上加油。
“你闭嘴!”兰日初怒瞪向他,抓起莫危桌上的空咖啡杯扔向发言者。
目标轻松地闪开。
“总裁,损失要从兰特助薪水里扣还是另外处理?”向怀远望着一地的陶瓷碎片,转头询问顶头上司的意思。
啧啧,小日初还真变了许多。
“从你薪水扣如何?”
“如果你敢的话。”
“姓莫的,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严重被两位男土忽略,兰日初忍不住再度出手--这次她改拉莫危的领带,强迫他低头将目光分予自己。
“去叫人把外边空间挪一挪,然后进来搬桌椅。”
见到她冒火的双瞳,为了“长远”经营做打算,莫危只好无奈的顺她意下达命令?”
向怀远反手将门把一转,两坨黑影有志一同地跌在地上。
“两位,办公室的地毯干净吗?”
“呵呵,干净,当然干净,干净得不得了。”完了,这会儿不但被向秘书抓包,连带还一起被总裁目睹,这不可不是靠劳动服务就可以抵过的。
助理秘书二人组哭丧着脸,由地上爬起身准备接受发落。
“我认为多了个兰特助,有些不必要的人事似乎可以删减删减。”
“总裁千万别小看两位助理秘书,他们的工作效率可是公认的好。”
“哦,这话怎么说?”莫危倚着办公桌等待向怀远的说法,不忘招呼兰日初退至一旁观看,她一定没见过向怀远整人的本领。
“你,将外头档案柜挪一挪,把靠窗的位置让给兰特助。而你,进去搬那套桌椅,以后你就是兰特助的专属助理。限时三十分钟,现在开始计时。”
“哇!”接获命令,二人组飞也似地各自行动,动作之神速让兰日初看傻了眼。
“我觉得他们该调去总务部庶务组,相信能更发挥所长。”
“兰特助新来乍到可能还不清楚,就是因为耐操好用,他们两人才能到总裁办公室当我的助理秘书。”向怀远推推眼镜向她解释。
好恐怖的公司高层。“你们两个半斤八两,专以虐待员工为乐。”
“非也非也,咱们莫大总裁针对的人物只有兰小姐一人,其他人他才懒得浪费力气。而我就比较随兴,来者不拒、通通有赏。”
她以沉默表达她最深刻的认同。
“工作事项总裁大人会亲自指示你,我就不继续叨扰了。两位好好培养一下同事感情,虽然这里的隔音很好,不过十八限的噪音还是少制造为妙。”
“你快滚吧!”莫危和兰日初难得同时对同一个人说同一句话。
“啧啧,默契真好,今天早上过还愉快吧?”语毕,向怀远经验十足地抓准时间闪出总裁办公室,避免被强力流弹波及。
玩笑可以常开,身体可不能被伤害,他家两老还眼巴巴地等着他靠这张俊脸娶妻生子咧。
实木门板尽责地隔绝了兰日初高八度的怒吼。“呆在原地做什么?快点工作。”向怀远警告两位好奇宝宝。
嗯!两人果真十分耐操好用,短短时间内已经搞定一整排档案柜。
“向秘书,兰特助和总裁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根据刚刚门板开阖问短暂几秒钟透露出的声息,他们可以保证兰特助和两位高层都关系匪浅。
“嗯哼!”龟毛男不带温度的冷哼声准确制止了两人的猜测,并震落一地鸡皮疙瘩。“两位没听过好奇心可以杀死一只猫吗?”
“当我们什么都没问!”装忙碌装忙碌,他们好忙碌喔!
“还剩二十分钟,好好加油。”他抄起桌上一份公文,奉命去人事室先帮兰日初处理一下。
“刚刚你们什么都声音都没听见对不对?”
“对对对。”忙碌中的两人点头如捣蒜。
“很好。”
------
午餐时间,兰日初在莫危的强行逼迫下,陪他经由专属电梯直达地下二楼专属停车位,移驾到附近一间高级西餐厅用餐。
“早上过得如此精采,你肯定饿坏了。”
莫危开了瓶红酒,下午没有安排会议也没有其他行程,他有得定时间和她在餐厅培养感情。
“再饿都比陪你出来吃好,到时被吃的不知是桌上还是桌前的。”
“我是不介意两者都吃。”
“五百万,有种钱拿来。”兰日初纯粹是说好玩的,他若真想要她还不愿陪呢!
“可以看在老主顾的份上打个折吗?”他端起酒杯细啜。
“不要拉倒。”
“你变了。”以前的她除了上学与买菜,几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那时的她温顺可人,出得了厅堂、进得了厨房、上得了床,情妇所该具备的条件她通通符合。
而现在,她是个道地的上班女郎,讲话犀利,情绪波动也变大许多。
“托你的福,和你这只笑面虎相处多年,不被同化都难。”
“你的同化也还真彻底。”
“没办法,那时我是你床伴,你的标准就是我的标准。现在不一样了,进了这个吃人的社会,不精明点哪有赚够钱去美国陪月洛的一天?”
“我转进你户头的五百万不够吗?”
“那笔钱还是别用的好。”感觉上好像是在接受他的施舍。
到头来,她对莫危的定义,除了金主、恩人、床伴、同居人,或是今天新增加的老板,应该也没有其他定义可以发展了吧?
他们之间的关系,从来就不是情人
“你弟在美国混得如何?开荤了吗?”
“前阵子通过电话,说是有私人研究机构找他跳槽研究什么半导体还是超导体的,他尚在考虑。”兰日初对那一串专有名词不是很熟。她读的是文组,和物理化学脱节很久了。“据说美国政府其他几个机构也有找过他洽谈,天才嘛!到哪都人人抢着要,选择可多得哩。”
莫危对兰月洛没什么好感,他的暴力让他记忆犹新。
“真是个有为青年。”他撇撇嘴道。
“是啊!他今年也才刚满十八岁而已。”算算日子,她发现自己也将近一年没见到月洛了。
他在美国忙他的事业,她毕业后也在台湾忙得不可开交,两人一直没办法凑出时间和对方聚聚,只能藉长途电话和邮寄包裹相互关心。
“若你想去美国,我可以放你一星期的假。”
“你没这么好心,假慈悲可以省了。”瞥了莫危一眼,她阖上菜单“放一个星期的假可以,条件是陪你共度一星期的美妙春宵对吧?”
她实在不了解莫危为何这么眷恋她的身体,只要对象是她,他有得是方法逼她共赴巫山云雨,品尝欢爱滋味。
因为他,她提早对那档事感到习惯。
用交易换取靶情听来可笑,但他们就是在你情我愿的交易里遇上对方。
“日初,五年过去,不只我,你也不小了,有些念头是容许被说出来的。”
“那也是你先说,你一向最爱打断我的话。”
“既然如此,我想,我们的关系似乎可以被公开了。”如果开诚布公可以让她乖乖待在自己身边的话,他很愿意将此事大肆渲染一番,即便他洁身自爱的形象会毁于一旦。
没错,他是个霸道的男人;他不说爱,但他已然爱上。管他两人在一起会不会被说老年吃嫩草,外头那群毛头小子--包括兰月洛在内,没有一个人可以将日初自他身边抢走。
“为什么这个时候你就不会说那可以等?”她嘟起嘴抗议。“你连喜不喜欢都吝于说出,只会在那边命令来命令去。”
“抱歉,我的个性就是这样霸道,改不了的。”
“你这话提醒我回去要问问人事室有没有要签什么鬼合约,根据经验,我严重怀疑你的人格有问题。”
“欸!别这样说我,在商场上人格被怀疑是很严重的。”
“我这样描述已经很给你面子,其实你根本就没有人格可言,因为你是头下半身异常发达的野兽,每天不咆哮个几声欲火就没处泄。”
“小日初,男人在床上的表现可象征着女人的幸福呢!”
“去你的幸福,你的幸福就是我的痛苦。”一提到早上发生的事,兰日初十分想拿桌上的柠檬水泼他。“你以为随便一个女人都像你想的那样厉害,可以每天承接你的雨露外加准时上班打卡?”
他都已经饥渴到时间地点不论,若她又跟他关在同一间办公室,不仅孤男寡女,某人碰巧又经常欲火焚身,她能保证自己每天上班一定都办不到正事。
“可你以前都可以准时到校上课。”
“我老了,身子不行了自粕以吧?”
“没关系,我可以酌量减半,还是你想分期付款也是可以。”
她二话不说地抓起桌上的菜单砸向他,反正她也看不懂法文。
只见莫危接下此飞来横祸,伸手招来侍者,纯熟地用她认定的外星语言替两人点菜,这是她记忆里听见由莫危口中道出的第五种外语。
之前他还说过英、德、义,以及一点点西班牙语。
不知道他会不会说日文?
稍后等侍者走,她接回刚刚被打断的话题。
“小筑会把我归类成不知节欲的女人。”
“她敢有意见,我担保她的饭碗马上就会化成粉末。”
“你看,你就只会威胁人,一点同理心都没有。”
“抱歉,你已经来不及退货了。”
莫危浅笑地端起酒杯邀她共饮。
她并不买他的帐,举起冰凉的柠檬水回应。自从上次发生那件被下葯的事件后,她对酒精存有一股厌恶感,一律敬而远之。她自然知道饮料是无辜的,可她不想再勾起那段恶心的回隐。
“我有答应你吗?”
“不答应也得答应,还是你想开个房间做更进一步的商量?”
“你吃你的沙拉少说话。”兰日初即将破口而出的怒骂被上前菜上得正是时候的侍者给阻断。对方财大势大,又了解她习性,无论浪费多少口水,输的永远是自己。
在他眼里,自己就如同只小苍蝇,随便一拍就可以打扁。
她的一生,该不会就这样,因为一场交易而被套牢了吧?
呜呼哀哉!
--
“咦?午休时间都超过半小时多了,怎么兰特助还没回来?”仕颿集团大楼二十六楼,早上刚被指派为兰日初助理的原助理秘书b,向着整理妥当却空荡荡无人使用的办公桌发言。
“拜托,里面那位不也还没出现?想也知道多金俊男和美丽佳人正在灯光好、气氛佳的高级餐厅里,愉悦地享用美食喽!”
“哇塞!这会不会太嚣张了点?兰特助今天才第一天上班而已耶!”
“你嘛帮帮忙,按照早上总裁接见兰特助时那种场面,谁会相信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助理秘书a拍了对方大头一掌。
“可是我看兰特助挺年轻的,总裁怎么下得了手摧残国家幼苗?”
“知人知面不知心,说不定总裁对幼齿的比较有兴趣。”
“嘶!好恐怖。”听来可真毛骨悚然。
“嗯!我想,接下来应该会更恐怖”助理秘书a伸手比向楼梯口方向,身子不忘发颤以加强说服力。
“很好,有自知之明。”
“向向向向秘书,您怎么不搭电梯上来啊?”
“从二十五楼到二十六楼没必要搭电梯。”向怀远习惯性地推了推鼻梁上的装饰用眼镜,利眸寒光一闪,上班嚼舌根的两人不由得瑟缩了下,寒栗大起。“两位很悠哉是吧?刚好方才我走楼梯时,发现本大楼的安全梯似乎脏了点。”
半小时后,当莫危和兰日初回到办公室时,里面只剩向怀远一人。
“这回又去做哪样劳动服务了?”
“没什么,一人一条安全梯,从头到尾包括天花板及窗户清理干净而已。”
“你比莫危还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