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仔手里端着一个托盘,尽量小声地退出小薇的房间。
他直接走到阳台找沈浩。
“沈哥,小薇小姐不吃饭,她说她吃不下。”他向沈浩报告着。
沈浩抬起头来,将手边那叠搜集来的资料搁在一旁,没有特别反应地看着猪仔。
“她不饿就算了,让她多休息。”丢下一句话,他就又开始方才的阅读工作。“她烧退了吗?”这句摄氏零度的关怀轻轻、低低地从他嘴里逸出。
“还没,还是在三十九度左右。杨医师替她打了点滴后,她的体温才从四十度退下来。”
“嗯。”沈浩的唇仍紧紧地抿着,对猪仔的话只表示听到了,却不表示任何意见。
“杨医师说她的病情已经渐渐稳定下来,只要多补充营养和水分,高烧应该会慢慢退下来。”猪仔知道沈浩已经表现出兴趣缺缺,但他仍没移开,依然继续报告着。
“嗯。”沈浩从眼角瞄到猪仔的欲言又止“你还想说什么?”他散发出来的领袖气质只教人敬,不教人畏,他向来也十分重视弟兄们的意见。
“沈哥,小薇小姐今天滴水未进,我端进去的早餐、午餐也原封未动”
“她什么都没吃?”沈浩的视线终于从一堆文件中调离。“她想饿死自己吗?”他的语气中还有一丝气愤。丢开手上的东西,沈浩跨着大步走进屋内。
“沈哥”猪仔端着托盘,连忙追在他身后。
沈哥怎么会那么生气?小薇小姐已经虚弱得可怜,她禁不起任何惊吓的。
“沈哥!”为了追上沈浩,猪仔已经开始小跑步了。老天爷保佑,小薇小姐只是不吃饭而已,没理由找她拼命呀!沈哥刚才骤变的表情比要找人决斗还凶恶,唉!他只是想叫沈哥去劝劝她,不是要他去处罚她的!
“轰”
小薇从噩梦中再度惊醒,又是那个坠崖的梦,她双手紧抓住床单,发现自己全身都是冷
那不是场噩梦,是她仅剩的记忆。
杨医生说过,她这身伤是因为坠落山崖得来的,可见这个反复出现的画面并不是幻梦,而是真真实实发生在她身上的事。
为什么她什么都记不起来,偏偏只记住这个恐怖的片段,教她想忘也忘不掉?这是种折磨吗?
她睁大双眼,纵使头晕难受,仍不肯闭上眼睛休息,怕一闭上眼,那个恐怖的画面又会重新席卷她。
她宁愿静静、清醒地聆听着窗外的海潮声屋外一定有着一片大海。如果她起得了身,一定会奔出去看看它,解放一下闷透的心情。
正当她的心渐渐被规律的海浪声安抚下来时,房门被粗暴地推开。
飘得远远的思绪被猛然拉回,出现在门口的黑影子令她倒抽口气。
“沈哥,没必要这么生气嘛!”方才为她送饭进来的猪仔又出现了,他慌忙地抄过沈浩,将托盘放在床边的桌子上,好腾出手随时解救小薇小姐。
生气?小薇困惑地望着沈浩。为什么要生气?她做错什么事了吗?
她观察着沈浩的表情,的确,他那张脸除了冰冷之外,还带着暴怒的意味。
她发现他一点也不友善,脸上从来没有微笑,她甚至怀疑他不懂得什么是笑,也从来没有笑过。
“你先出去。”沈浩命令着猪仔。
无意间倾泄出来的暴躁正淡淡地化去,他似乎是个擅于控制情绪的男人。小薇暗暗下了评断。
“喔,好、好”猪仔口头上答应得很快,但心底还是为她担心。“有什么事尽管叫我。”这句话是对着沈浩说的,不过却是讲给她听的。
“嗯。”又是同样的冷哼,沈浩会不知道自己最信任的弟兄在想些什么吗?他只是不想点破。
等猪仔退出房门外,关上门,沈浩才再朝她慢慢接近。
就算他此刻又换回死气沉沉的扑克脸,但他的靠近宛如夹带着一股风暴,随时可能袭击她。
“你”沈浩向她伸出一只大手,使她吓了一跳。
“为什么不吃东西?”他的手落在她的额头上,说话的声音低沉有力。
她的体温仍然高得骇人,一定是受了伤、又淋了一身雨才会如此。床旁吊着的点滴仍剩一半。她以为光靠营养针和退烧葯,身体就会康复起来吗?
原来他只是在探探她的体温,她居然以为他要伸手打她?!都是猪仔,把她也弄得神经兮兮的。
她讷讷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话,他的贴近让她原本就热的身体更加火烫,糟糕,她的双颊一定烧红了。
“我没胃口”小薇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和理智。
沈浩用手臂托起她,让她坐直,动作称不上温柔,但总算没弄痛她。
小薇觉得自己对他来说有如一个小玩偶,太轻、太柔、太弱,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抬起她,而她没有任何抗拒能力,只能随他摆布。
“谢谢。”她趁他移开灼人的目光,转身去端饭菜时道谢,否则在他的注目下,她又不知如何启齿了。“谢谢你救我。”看见他的背部微微一僵,似乎不懂她在谢什么,小薇又解释着。
“吃。”沈浩舀起一汤匙的稀饭送到她嘴前,以强硬的口吻命令着。
没有说“不客气”也没有表示他听见了,她的道谢对他来说像是耳边风,但是这却没有惹恼她,反而让她的脸庞漾上轻笑。
他似乎是个很别扭的男人,放不开自己的心情,也不接受“不”这个答案。她都说没胃口了,他还是命令她吃东西。
很奇怪的,晕得想吐、根本塞不下食物的她竟然还是听话地含下那口稀饭。他的命令教人抗拒不了,而且她也不敢惹怒救命恩人。
沈浩没有浪费口水去问她在笑什么,他不语地欣赏她脸上的笑容。
这个女人笑起来很甜,仿佛处身于无忧无虑的世界,颊边的浅酒窝令她看起来像个调皮的精灵,拥有着能消去别人忧虑的魔力。
“这是哪里?你的家吗?”吞下沈浩送来一口又一口的稀饭,小薇兴起和他聊天的念头。不过她没有把握他一定会回答,只是受不了这种沉闷的气息。
“嗯。”勉强回应她,手里却没有停下喂她的动作。“快吃。”他没兴致和别人闲聊。
小薇笑得更深了。他似乎只在乎她的“民生问题”对其他事连理都懒得理,他是不是怕她会饿死?他勉强回应的脸让她觉得很好笑,刹那间,她对他的惧意慢慢地瓦解、消失
“你呢?你吃过了吗?”她闲扯着,料定他不会再回答。
“你管好自己就行了。”沈浩破天荒地回应这个无聊的问题,就连自己也不习惯这种改变。
“喔。”反倒是她变木讷了。
沈浩的口气有丝霸气、也有丝纵容像对待他的女人一般。
这个荒唐的想法令她羞红了脸,令她不敢正眼看他,深怕他会一眼看穿她奇怪的心思。
“怎么了?”又送了一口饭到她面前,沈浩才发现她白皙的脸颊又烫红了。
“没事。”小薇低下眼眸,恰好看见那碗稀饭已经快见底了。“我吃饱了。”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胃好胀。天呀,她竟然在沈浩的逼迫和监视之下吃了一大碗饭,如果再这样下去,恐怕会被他养成一头猪。
见她已经吃了不少东西,沈浩也不再强迫她。他回身放置碗盘时,无意间敞开了外套,露出腰际插着的枪。
小薇倒抽了口气,忍不住缩紧身体,除了对那把无情的武器感到恐惧之外,似乎还存有一股厌恶,这个厌恶来自深深的记忆里,带来某种不愉快的印象,但她却想不起细节。不,她不想记起这种令她憎恨的记忆,甩着头,她想把心中那层莫名的阴影赶走。
沈浩发现她的反应,利落地拔出枪,在吓着她之前把枪放到远远的桌子上。
她怕枪。沈浩在心中记下这点。
“你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坠下山谷吗?”她一直很想问这个问题。是真的失足,还是想不开要自杀?她不愿相信自己是软弱的后者。
“那晚下着大雨,路很滑。”虽然不是个直接的回答,但沈浩的描述令她安心。
他不想告诉她实话,她看起来如此娇弱,丧失记忆已经够教她难受的了,他舍不得再把遭人追杀的事加诸在她身上,她会承受不了那种提心吊胆、疑心猜测的煎熬。
他舍不得沈浩再度被自己的反应吓着了。
在他还没查清楚这件事情之前,他不会让她干着急、白操心的。
沈浩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心安后,小薇又开始分析起来。
他不带感情的脸实在教人难以捉摸、无法看透,而他所有的冷冽气质和身上的那把枪透露出他不寻常的身份
她应该感到害怕的,她应该和这种“绝非善类”的人隔离,可是她心中却没有任何惧怕的成分,没有想逃开他身旁的意愿。这一觉醒来不仅失去了记忆,连该有的警觉力也消失了。
第一眼看到沈浩时,她因他的冰冷感到畏惧,但愈和他相处,她就愈不怕他。感觉上,他似乎不是个可怕的人,他是太坚强、太独立了,以致给人一种不好亲近的错觉。他深沉、内敛的个性令他显得孤独。
眼神不知不觉地胶着在他性格的脸上、狂狷的乱发上,沉醉和出神使她迟迟未发现他和自己同样痴迷的注目。
“你该休息了。”最终还是沈浩先找回自制力和理智。他低低、哑哑的迷人声音令她抨然心动。
“喔我还不想睡”窘然地别开头,小薇控制不住自己的舌头。
怎么回事?她竟然对这个冰冰冷冷、不存七情六欲的男人有这种夸张的想法,他一定看透她轻浮、三八的心了吧?她真是个大花痴!
“睡。”沈浩恢复正常,用起命令句。
他不懂得“尊重”这个字,只会命令他人。小薇无可奈何地平躺着,她说过,要反抗沈浩是不可能的。
可是她真的不想睡呀,她不想再坠人那场噩梦。
“眼睛闭上。”沈浩坐在床旁的椅子上,摆明要在这里监视她。
“你不走吗?”她小心地询问,心中暗叫倒霉。“你不走,我怎么睡得着?专制、独裁。”她咕哝出心中对他的不满,可是眼皮还是很没用地闭上了。
她告诉自己,她不是对沈浩百依百顺,她会听话是因为自己也累了,懒得和他这个自以为是的男人争论。
沈浩性感的唇角突然轻轻向上扬,怎么看也算不上一个微笑,充其量也只能算一个反应而已。
她是个很奇特的女人,从来没有人敢对他的命令提出抱怨,而她却一连用了两个严苛的形容词来抨击他,教他怎么能不惊讶?
他伸手替她拉好棉被,眼光停留在她露在棉被外、插着点滴针头的手臂上。这么娇嫩的肌肤怎堪这种折磨?点滴还剩三分之一,等会儿要记得提醒仲康来换葯。
小薇感觉到他轻柔的举动,不敢睁开眼的她感动了。她在最无助时被他解救,在感到无依无靠、孤独飘零时,他又用他独有的方式关怀她、呵护她。
原本以为有他在会感到不自在的,但小薇很快地睡着了。
他令她觉得很安全,而那场惊心动魄的坠谷之梦也没有再来干扰。
“她就是你所说的小薇?”席岱庭关上房门,不再叨扰熟睡中的小薇,和唐杰一起退到客厅。“她是个大美人,和一屋子男人共处不显得突兀吗?”她说话时脸上带着赞叹,一个女人能美得教同性都心动,那她的外貌还需要赘言形容吗?“没看过像她这么吸引人的女人,连受了伤都不影响她的魅力。你说对不对?”她转身问着丈夫。
“对,你怎么说都对。”唐杰搂着她坐下,深怕她激动之下又会忘了该保重自己。
结了婚的席岱庭和以前大大不同了,不再是个率性、处事淡然的人,她懂得什么是爱。她孝顺外公,尽自己所能地照顾他。这些日子以来,她也学着去掌管公司,省得外公牵挂。在爱情上,她和唐杰都在彼此身上寻觅到了幸福,除了偶尔吵吵闹闹、“增进感情”外,他们可说是夫唱妇随,感情和默契羡煞所有人。
当然啦,自从得知岱庭怀孕后,他们之间换为“妇唱夫随”唐杰时时刻刻都得提心吊胆地盯着她,深怕不娇柔、更不淑女的她会受伤。也因为这个因素,他推掉许多大案件,抽出时间在家陪她。
“你说呢,沈哥?”她有所期待地注视着沈浩。
沈浩令她失望地没有任何反应,还是把自己那张冷脸维持得很好。“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三姑六婆?”他岂不知道阿庭想从他身上套出什么话,她快和成天期待情咒第三次应验的妹妹一样无聊。
唐杰耸耸肩,他也很无奈呀,老婆会变成这样又不是他造成的,沈浩干嘛死瞪着他?
“你们没听说过吗?怀孕中的女人会变得更有‘女人味’。”席岱庭取笑着两位男人的孤陋寡闻。
如果是这样,那他可得赶紧为杜绍杰祈祷了,他的老婆还没怀孕就这么顽皮,像是脱缰野马一般,要是再加上岱庭所说的“女人味”到时候恐怕会闹得天翻地覆,后果不堪设想奇怪,阿皆拼起来是个既有魅力又有智慧的正常男人,怎么会那么想不开,娶个这么娇滴滴的太太来折磨自己呢?据岱庭说,他还是求了九次婚才得到她的首肯,他真是自虐呀唐杰心底犯嘀咕,频频为杜绍杰感到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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