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没有人能救得了吧。
“也许金额弄错了,没有那么多。”她还是不太敢相信,一向严厉的爷爷,会一手把时氏带到这种地步。
时新鸣摇头,心疼的看着她脸上难以掩饰的疲惫。
“就算没那么多,只怕也相去不远,否则,他这阵子不至于那么频繁的要你出诊。”每替人治疗一次,就等于在耗损他们的生命,父亲也深知这点。
尤其此刻时氏家族里只剩下允茴拥有这样的异能,父亲应当更加珍惜她才是,现在却不顾允茴的身体状况,一再的要她为人治疗,恐怕也是无法可想之下才不得不这么做吧。
“允茴,如果有机会逃离这里,就离开吧,否则再这样下去,不出几年你就会”时新鸣语气一哽,有些说不下去了。
“我不能在这时候离开八叔,反正多活几年、少活几年,对我的意义也没什么不同。”
知她是顾虑着他,时新鸣心里一痛,气息陡然喘促了起来,他掩唇剧咳了一阵,那像要撕心裂肺般的喘咳让时允茴心痛不已,却又帮不上任何的忙,只能轻拍着他的背,为他顺气。
半晌,喘咳才稍微平息,时新鸣悄悄的收拢双掌,不愿让她看见掌心里刚才呕出来的血。
时允茴却还是发现了,只是黯然的垂眸,没有戮破他的一番苦心。
“我送八叔回去休息吧。”她明白八叔的时日已经所剩无几了,她好恨,她可以为任何人治疗,却无法为八叔做什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一天天的步向死亡。
经过刚才那一番折腾,时新鸣疲倦得不想说话,只是微微颔首。
送八叔回房后,时允茴轻声离开,回到她自己的房里,驻足窗前,瞟着窗外的菊花,她不禁想起胡峣离开前对她说,一个月后会回来找她的话。
她一直不知道在胡峣心里究竟是怎么看待她的,就如同她也不明白心里那抹对他的牵念又是什么?
她从来不曾为一个人这么牵肠挂肚过,除了已经过世的六姑姑,她不曾如此的思念一个人。
六姑姑与她和八叔一样,都拥有能为人治疗的异能,她九岁那年,亲眼看着六姑姑在她眼前死去,目睹着她满头苍发与枯瘦的容颜,带给她很大的震撼,最后六姑姑临死前,紧握着她的手,要她逃走。
“逃吧,允茴,逃离这里,为你自己而活,不要跟我一样,沦为你爷爷谋财的工具,最后落得的却是这样的下场。”
她听了六姑姑的话,逃了,但不久就被抓了回来,她受到的惩罚便是被关进了一间漆黑的房子里,她吓得哭哑了嗓音,也没有人来救她。
如果当时有人能救她出来,并跟她说:“别怕,我带你走。”该有多好。
这半个多月来有关时氏家族的丑闻一件件爆开迷奸女子、吸食毒品、杂交派对、亏空公款、打架闹事、暴力伤人,以前尚能够将这些事情强压下来,不在媒体前曝光,但此刻却一一被媒体掀了出来。
就在观众惊叹于时家子弟的生活有多奢靡败坏之际,新闻节目开始报导关于时氏鉅额亏空的消息,导致巨龙集团的股价爆跌。
时承恩气急败坏,连拨了好几通的电话,意图将这波风暴给强压下来,奈何情势比人强,无法力挽狂澜。
眼见风暴的雪球愈滚愈大,他找来儿子商量,却发现几个儿子竟然还不知死活的沉浸在温柔乡里,醉生梦死。
他这才惊觉到时氏子孙虽然众多,却个个都是无能之辈。
“不行,我绝不能让时氏就这样断送在我手里。”想到什么似的,他老脸上旋即露出欣慰一笑“还有允茴在,只要有她,时氏就还有一线生机,对了,我记得经济部长的母亲似乎得到重病,只要让允茴去替他母亲治病,等救回他母亲一命,还愁他不听我的吗?”
他迅速的打了通电话。
不久,才睡下不到三小时的时允茴,便又拖着疲累万分的身体匆匆出门。
奈何时氏的这场风暴委实闹得太大了,即使救回了经济部长的母亲,仍是无济于事。
眼看局面已糟到无法收拾的地步,时承恩也顾不得再过几日后,将要为时允茴举办的婚礼,决定带她离开台湾,逃往第三国。
他领着几个亲信的儿孙,来到这座别墅,准备要带走她。
只要手里还握有允茴这张王牌,纵使无法再如过去一样呼风唤雨,至少也不用为生泛所需发愁。
“不,我不能在这时候跟爷爷走。”时允茴拒绝跟他们离开。
“我要你走你就得跟我走,哪来的废话!老二,把她押上车。”时承恩厉色的吩咐二儿子。
时允茴猛然被时新昌抓住双手,要将她硬拖上车。
她死命挣扎,哀求着。
“爷爷,我不能在这时候跟你走,八叔就快死了,你让我陪他走完这最后的一程,求求你,爷爷。”
时承恩毫不怜惜即将死去的八儿子,冷酷的开口。
“他既然要死了,你还留下来陪一个快死的人做什么?不要再啰嗦,上车。”
时允茴毫无办法的被拖着往外走,爷爷的无情让她感到痛心与心寒。
忽地,一道宛如天籁般的悠扬声音响起。
“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能带走她。”
屋内一干人望向门外,个个看得眼睛发直,屏住了呼吸。
时允茴也跟着望过去,只看见一名有着栗色发丝的男子朝她优雅的缓步而来,他一身绝世的风采,仿佛耀眼的骄阳,令人无法逼视,空气中浮动着暗香,他风华绝代的容颜上荡开浅笑,她看得一窒,胸口仿佛被什么重重撞击了一下。
她顷刻间便知道他是谁,但仍是无法置信,才短短二十几天不见,他竟已蜕变为一名成熟的男子,拥有着颠倒众生的无上魅力。
她双眼无法移开的看他,一如他那双透着魔魅的深棕眼瞳也始终锁在她脸上一样。她听见自己的心跳擂动得好大声,几乎就要迸出胸口。
“我来带你走。”胡峣悠然的朝她伸出手。
“我”她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双目泛红。
胡峣那俊美无俦的脸上微露一丝恼怒。
“时家已经垮了,你还不愿意跟我走吗?”
一旁的时承恩听见这话,这才猛然回神,举起手杖气呼呼的敲打着地板,大声斥喝。
“你是什么人?别想带走允茴!守卫,还不把他赶出去!”
一时之间,众人如同自梦中苏醒,几名守卫慌张的跑上前来想驱走他,但在他投来一瞥之后,却宛如中邪一般,又再陷入意乱情迷之中。
胡峣睐向时承恩,醇美的嗓音吐出冷语。
“老头,时家已经没救了,你就抱着时家一块死吧,不要拖着她不放。”
“你究竟是谁?”时承恩被他的无礼惹恼了,气急败坏的厉声诘问。
“我是谁你无须知道,你妄想带她远走高飞的如意算盘可要落空了。”胡峣皓白的纤指往外一指“你看,外面谁来了?”
屋外走进来一群人,为首的男人一身笔挺的墨色西装,手里拿着拘票,对着老人说。
“时先生,我是xx法院的检查官,这是法院开出来的拘票,关于巨龙集团掏空的案子,我要拘提你以及其他相关人等进一步了解案情。”
眼见盘算落空,大势已去,时承恩承受不住这样陡来的打击,一时激动得脑溢血,昏厥倒地,屋里众人顿时乱成一团。
没人留意到胡峣与时允茴已不见了踪影。
“你放开我,我不能这样跟你走。”被胡峣带到门外,时允茴挣脱他的手,停步不再往前。
她的拒绝令他面色微凝。
“你还看不出来吗?时氏已经彻底的垮了,你不走,还留在那里干什么?”
时允茴轻摇螓首。“我八叔还在那里,我不能丢下他就这样一走了之。”事已至此,她并不是舍不得时氏,而是八叔已经命在旦夕,这两天可能就会
见她一脸酸酸楚楚的神情,胡峣妥协了。
“好,我也带他一起走,他人在哪里?”
听见他愿意带八叔一起离开,时允茴惊喜的说。
“他就在主屋后面那栋小屋里,我带你从后门过去。”即使只剩下没多久的生命,若是能够把八叔带离开这个囚禁他多年的牢笼,他应该也会感到很欣慰吧。
“不用,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带他过来。”胡峣说着身影微动,旋即消失在她眼前。
怔怔望着眼前那道阻隔着外界视线的高耸围墙,时允茴不知道此刻里面早已乱烘烘,更不知有人急着寻找她,要她以她的特殊能力为时承恩治疗。
这突来的遽变令她措手不及,心绪一片紊乱。
想到在最后关头,胡峣宛如天神一样降临在她面前,她唇边忍不住荡开一抹笑,茫乱的思绪渐渐冷静下来,这才突然思及一事。
“没看见我,不知道八叔愿不愿意跟他走?”思及此,她着急的想回去,就在这时,便见到胡峣怀里抱着一名满头白发的人朝她而来。
“八叔。”她欣喜的迎上前去。
“我到的时候,他已经死了。”胡峣微蹙起眉。
“他死了?!”时允茴面色顿时刷白,震愕的盯着八叔。他紧阖着眼,但面容却异常安详,唇边带着一抹淡淡的笑痕。
她轻颤着伸出手,凑近他鼻间,停顿片刻,没有任何的鼻息传来。
忽地,一颗颗的眼泪自她眼眶涌出,她终究还是无法陪在八叔身边,伴他走完人生最后的时光。
胡峣放下时新鸣,舒臂将她拥进怀里,任由她的泪水染湿他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