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随风迷糊地睁开眼,眼球干涩得过分。
“风?”龙始的脸马上映入眼帘。“醒了吗?觉得怎样了?”他把手覆到她的额上。“还有点烫,来,乖,坐起来。”
她一点力气也没有,身子疲累得教她不想动,就算龙始怎么扶,她还是软软地倒下,他唯有让她靠着自己,喂她喝水、吃药。
她皱着眉,咽下了药,然后又昏沉地闭上眼。
“陈医生说你只是过分疲累罢了,时差令你睡眠失调才会如此。”他在她耳畔轻语。
她好想笑,真的好想大笑,在医学上,就只有这些原因。
“你该告诉我你很难过的。”他拂开她额上的发丝。“瞧,拖了这么久才叫医生,结果弄出一个发烧来!”他的语气只有心疼。
骄傲的男人再也不会骄傲,在她面前,他有的,只有卑微,不然,他又何须威胁?
“要不要再喝口水?”他知道她仍醒着,不过是没力气而已。
她微睁开眼,吃力地摇摇头。
“那要不要吃点东西?”他怕她饿着了。“我叫人拿上来好吗?”
她根本没胃口。
“那你想要什么?我可以——”
“孩子”她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闻言,他对上了她的眼。
“我想见孩子”她的声音沙哑得像坏掉的收音机。
“上星期见过了。”他残忍地拒绝她,因为他怎么也想不到在她病得如此严重时,最想见的人不是他,而是那对孩子!
“你说过一星期让我见一次”她的语音不知是因为生病还是悲伤而沙哑。
“你上星期六见的,今天才星期三,未到一星期。”他别开脸,不想看她伤心的容颜。
“你”她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快点睡,你乖——”的话,待你好些,我带孩子来。受不了她这样的眼光,只能心软。
但是,任随风没有机会听到他后续的话,因为她已激动地喊:“我为什么会爱过你?你根本不值得我爱!”这句话,她说得毫不断续。
他久久未有动作,想拒绝接受这句话,但耳朵却运作如常,把这句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后悔爱过他?什么意思?她怎么可以说出这么残忍的话来?对一个守侯她八年的男人,对一个为她疯八年的男人,她竟然可以说出这种话来!
多么的令他心寒!
“龙始,八年前,我不该对你动心,我千不该万不该认了命,更不该为你生下孩子”那时候,她在矛盾之下仍要生下孩子,是因为矛盾之中有爱呀,可是现在却
“风,你累了,快点休息吧。”他候了她八年,为的不是听这些话。
“我恨你,龙始。”她第一次说“恨”比第一次向他说“爱”时更让他惊心。
“我不想吵架。”龙始忍了下来。“你真的累了,要休息了。”
“你知不知道,我好不容易才学会放过我自己,学会了适应没有你的日子,你却破坏一切,再一次毁掉我对你的爱”她不可能不爱他,只是爱得太累,不想再爱,却又没办法不爱下去太痛苦了,所以她不再去看他的好,宁可慢性扼杀自己的感觉。
这多么的不容易,他却永远可以轻易做到。
因为爱他,所以她给予他伤害她的能力,多么的可笑。
“风,我有补偿你的,这几天我怎么对你,你感觉不到吗?我只是不让你见孩子——”
“这就够了。”她截了他的话尾。
那,还有什么可说?她根本不在乎他的感受,一心一意只顾孩子,他根本不算什么。
“你知道,我爱你!为了你,我像疯子般过了八年。八年前,我伤害了你,但你骗了我,一样使我受了伤;现在我努力地补偿你,和你结婚,给你一个全球最盛大的婚礼——”
“你连我追求的、要的是什么都不知道!龙始,我们差距太大了。”经过八年,她不再是小孩,明白差距只会造成不幸,才会裹足不前,甚至一再拒绝。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要什么?!”他不是没有脾气,相反的,他的脾气大得吓人。
“我有说过!龙始,八年前就说过!当时你说了什么?哦!或许你连我说过什么也不记得,又怎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她越说越激动,病魔也被怒意打退,但喉咙仍是痛得过分,甚至有点干裂,泌出少量血水,声音因而有些许混浊。
“你说过这么多话,我怎么记得?!”
“但你说过的每一句话,我却牢记于心!”她的泪蓦然滑下。“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任随风再度重复。“八年前,你根本当我是小孩,对我的童言童语又怎会放在心上?”
“我没有,我知道你喜欢弹琴,我甚至跑去学了!”他叫喊。
蓦然,她大笑出声,配上那沙哑的嗓音,更显凄凉。
“弹琴吗?”她在他眼前打开两手,让他看清楚他一直没注意的掌心——一双布满疤痕的掌心。
那些疤痕,是八年前,她被他强要之前,阻止他自残时,徒手握住那柄利刀造成的。
“我根本不能弹琴了,龙始。”她笑得凄冷。“那时候,我用力握着刀子,被刀割端了神经,但你没马上找医生为我处理伤口,反而强暴了我!你强暴我!”她激烈地指控。
那两个字像一把大铁锤,重重地击中了龙始的心脏,他从没想过她会当面说出来,这对彼此都太残忍了。
“别说了——”他逃避地不想听。
“就因为那半小时,拖延了我救治的过程,我的手指不能再灵活地游走在琴键上。我做了两年多的物理治疗才可正常地工作,但要灵活至弹琴,根本不可能!我再也不能弹琴!”她的泪水急速地落下,快得来不及抹掉,另一颗又落下。
“我”龙始不知道她会伤得如此严重。
“龙始,你以为这就是我长久以来所渴望的?”任随风如果仍有一丝希望,也在他的目光下毁灭。
所以,她再一次大笑起来,笑得失去了理智,失去所有感觉。
“我还期望些什么呢?”她轻声自问,情绪过分激烈的下场是再度晕倒。
她,还期望什么?又可以期望什么?
任随风足足昏迷了三天才醒来,要是她再不醒的话,龙始不把医院炸了才怪。
但醒来的她,却木无表情,不哭不笑,只是呆呆地坐着。
任他怎么哀求,怎么咆哮,她仍是那个没有表情的表情。
后来,他让孩子来见她。
但是——
“怎么了?哥哥?妈妈怎么了?”任随汝怕了,妈妈以前一见到她,一定会抱抱她的。
“没事的,妈只是累了。”任随吾花了很多时间才安抚了妹妹,让杨管家把妹妹抱出去。
“连你们也没用了。”龙始失笑起来。
“是你的错!”任随吾指控。“我不管你对妈做过什么,但好好的一个人,你却把她弄成这样!”任随吾再小,也知道母亲是病了,而且是精神出了问题。
“我就算有错,也用不着你来指责我!”这小表连基本的长幼尊卑观念也没有。
“怎么?你认为我没资格?龙大少爷,别忘了我是任随风的儿子,母仇子报,我比任何人都有资格!”
“而我呢?我是你爸!”龙始的心情已极度恶劣,经任随吾这么一搞,就更接近崩溃边缘。
“你以为我会承认一手破坏我家庭幸福的人是我爸?”任随吾冷笑。
“家庭幸福?开一家小咖啡店,赚的钱只刚好足够维持家中开支,又有什么幸福可言?”龙始冷笑的表情和任随吾一模一样,像得过分。
看着他冷笑,任随吾瞪大眼睛,然后笑了,笑龙始的无知。
“难怪妈不要你,你根本不了解她。”任随吾的声音净是挑衅讽刺。
“我怎会不了她——”
“哦,你了解她了解到连开咖啡店是她的梦想也不知道?”任随吾因为得到优势而笑。“一个人可以一圆自己的梦想,生活再苦也会幸福,何况我们生活根本不苦!”
我的梦想,是和最爱的男人快乐地过一辈子,开一间咖啡店平凡地生活
龙始的瞳孔猛地收缩。
你连我追求的、要的是什么也不知道龙始,我们的差距太大了。
“你一直不了解她要的是平凡,一昧以为自己爱权势、爱那种万人之上的感觉,她必定会和你一样,但你有没有想过,妈妈要的是平凡?”
我有说过,龙始,八年前我就说过!但你又说了什么?
他说了什么?他
我像是会为那十来二十块前的咖啡而卖笑的男人吗?
那时候,风的眼神是失望!
“她的出身你是知道的,有那种父亲,你说她会想要权势和金钱吗?她要的,是平凡!”
所以昨晚明白了彼此之间仍有距离之后,她放弃了他?肉体逃离不了,就让自己的心灵逃离,永远封闭自己?
不可以!
他不准她这样待她!面对面说清楚不可以吗?为什么她昨晚不说?为什么要闷在心中?
但说出来,他就会谅解她、迁就她吗?现在拥有的一切,不全是继承而来,大部分是他挣回来的呀。这么多年的心血,他怎可说放弃就放弃?他待她这般好,她就不能体谅他吗?
对,她要体谅他,她一向体谅他的,一直是这样的!她喜欢开咖啡店,他让她开,开够一百间咖啡店,甚至上市也可以,她喜欢就好她不能就这样避开他!不能!他一定要和她面对面说清楚!
但要怎么弄醒她?
视线触及另一个自己,龙始的眼光变了,有种奇异的期待。
风,一直紧张孩子的,就像上次,随吾被他踢伤的时候——
“随吾,要风醒来很简单的。”龙始笑了,很慈祥很慈祥。“只要你乖一点,听我的话就行了。”
任随吾发现他的眼光有异,觉得有点不对劲,心知不妙,马上要跑,但龙始已俐落地揪起他的衣领,用力甩了他一巴掌道:“乖,你叫出声,风就会醒了。乖,叫出来。”
“你”这个人根本是疯子!
但没有,任随风没有醒过来,仍是呆呆地望着窗外。
“爸!”龙萌月抱着鲜花来探病,却被父亲的举动吓呆。
见龙始没有停,下一巴掌就要掴上儿子脸上,龙萌月马上阻止他,现在爷爷看重随吾,若爸再打随吾的话,那爷爷便会——
“滚开。”龙始甩开龙萌月。
那力量大得使龙萌月向后跌,撞上桌角,额角马上涌出鲜血。
“爸我好痛”她被撞得头昏眼花。
但龙始根本不关心女儿的死活,只求最爱的女人苏醒。
龙萌月只觉凄凉,任随风说过,只要变强,爸就会疼她,但事实呢?随吾是任随风生的,而且很强,但爸爸也舍不得爱,何况是她?混乱了多天的思绪终于在这一刻变得清明,狠下心,决定了自己的路。
“大哥!”龙余一进房,便被房内的景象吓了一跳,马上上前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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