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夜大雨的张家口,笼罩在一片水汽之中,清晨街道上静悄悄的,偶尔有巡逻的士兵走过,发出一阵轻微的武器碰撞声和整齐的脚步声。
张家口的南城门大开着,这个直达北京的通关要道看起来一如和平岁月中每个早晨般平淡宁静。很难想象,就在两个星期前,十数万士兵、几十万百姓惶惶不可终日的跑过这个城门,其中甚至还有这个国家的最高统治者,而现在取而代之的却只是几十个警觉肃立的士兵和一片宁静。
林云仰头看看城门上悬挂着的一排排脑袋,他轻轻叹了口气也许这就是一切变化的根本原因了,林云并不喜欢这种粗暴的做法,可是他内心深处也不得不承认,在当时的环境下,郭松龄的做法绝对有效而可行、也是他唯一所能选择的做法。
“站住!报上军队名号,出示你的关防印鉴!”城门口的哨兵拦住了林云的去路,年轻士兵的眼神中除了警觉,还有浓浓的轻蔑之意。
“印鉴?”林云下意识的摸摸自己口袋,当然是空空荡荡的一无所有。这是理所当然的,林云雨夜疾驰,连卫兵和手枪都没有带,更不要说什么印鉴了。实际上林云从来就没有过印鉴,他担任军校校长本身就不属于正式官职,张之洞当然不会想到给他发个印鉴或者大印来威风一下。而在新军,林云的脸就是印鉴,整个新军还没有谁去问自己的最高统帅去要印鉴来看看。
现在自知理亏的林云只有好声好气的跟卫兵商量:“兄弟,我从南边过来,来的急了,忘记带证件”
哨兵冷笑着打断了林云的话:“是啊是啊,逃命能跑的不急吗?不过我说这位兄弟啊,忙着逃命的我也不是没见过,但是狼狈到你这种程度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啊印鉴丢了不要紧,怎么枪也跑丢了?”
哨兵们哄然大笑起来:“这还不算奇的,最奇怪的是,这位老哥跑的连小老婆都没带,可居然还是跑到了最后!”
在笑声中,林云尴尬的看看自己,一夜雨中疾奔下来,自己身上又是水又是泥,别说哨兵会这样认为了,就算林云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样子完全就是个不折不扣的逃兵。
于是他只好用几乎是哀求的语气和哨兵说道:“老哥,对不住了,请行个方便,我有紧急军情要面见新军统领郭松龄,我,我是从洋河阵地上过来的。”
随着这一句话出口,哨兵们的笑声嘎然而止,他们瞪着眼睛、大张着嘴巴、呆呆的望着林云,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声。这反倒让林云吓住了,以为他们被一起割断了喉咙。
哨兵们这种半凝固状态的行为艺术直直持续了三十秒,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那个拦住林云的哨兵,他连滚带爬的往城里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喊着:“快通知郭大人,洋河来人了”
“洋河来人了!”
“前线有消息了!”
张家口这座巨大的兵营被他的喊声给惊醒了,士兵们从窗户里探出头来向街上张望着,更多的人向南门汇集过去,大家用惊讶、仰慕的眼神看着林云,不停的发问。
“前线怎么样了?”
“洋人过河了吗?”
“天啊,你们怎么顶住的?”
“你们新军是不是都会请神上身不怕子弹啊?要不怎么打过的洋毛子?”
“听说你们打死好多洋鬼子,是不是真的?”
林云几乎被吵昏了头,他根本搞不清这些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就这样“呼啦”一下把自己围了起来,他们怎么会有这么多问题?很快他就释然了,这两个星期的战斗实在太过紧张,太过激烈,以至于他居然忘记了把战情通告张家口的郭松龄!而郭松龄只管往洋河阵地送人送枪,还没详细的打听洋河阻击战的战况。
林云还没来得及回答,长街尽头就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彪骑兵飞驰而来,拥挤的人群如波浪一样朝两边分开,骑兵瞬间就冲到了林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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