锤,一下下的击打在灵魂的最深处。
时间逐渐流失,栖墨颤抖的身子慢慢恢复了平静,他缓慢却又坚定的抬起头,最后望了一眼屋内,又重重的磕下。
砰!
一丝鲜红的血迹从额头与地面的接触点渗了出来,给这个黑夜平添了几分悲情的色彩。
“望女郎成全!”
房内传来一声轻叹,道:“后日衡阳王就会抵达晋陵,其余的事我来安排,至于能不能让你如愿”
“只要能够接触衡阳王,栖墨会有法子抓住这次机会!”
袁青杞的声音听来有几分疲惫,也有几分淡然,道:“去吧,我会除去你的命籍,从这一刻起,你不再是我道门中人,今后也不许对外人提起我道门之事!”
“大祭酒”
水希颜色一变,低声斥道:“莫要胡言!女郎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还不速速离去?”她事先已经清空了周边的侍婢,又吩咐了心腹人等在四周的隐蔽处把守,不虞会有人听到。并且之所以不让栖墨进屋,只是跪在门前,也是为了以防万一,防堵悠悠之口做的有备无患。
杞墨不再言语,等了片刻,不听袁青杞说话,知道此事已经无法挽回,又重重的磕了三次头,再起身时,如妇人一般秀美的脸庞流下来两行清泪,然后决然转身离去,消失在院外的夜色里。
水希走了进来,关上门,望着屏风后的床榻,低声道:“女郎,栖墨这样做,其实也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衡阳王这次来晋陵必然会再向郎主提亲,如果栖墨能能遂了心愿,至少会让我们应对起来容易一些”
“我何尝不知与不谢,夺不恨,他既想报恩,又想报仇,此心已无清净,不如去了命籍,还他自由自在况且那人何等的身份,他想利用衡阳王达到目的,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连累道门,去了他的命籍,也好未雨绸缪!”
水希不敢再说什么,正要过去伺候,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一句呢喃声:“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水希停下脚步,脑中却浮现出了徐佑的身影,以及那句“不看三娘的面子,也要看你的面子,我跟她计较什么!”的调侃。
这个人,眼睛很温和,可笑起来的时候,却有些让人忍不住扯他耳朵的坏!
不知道已经被认定为坏人的徐佑正在船舱上生闷气,距离离开晋陵已经两日夜了,可他却没有跟履霜说一句话。不过履霜也不是好惹的,笑盈盈的端茶倒水,铺床叠被,浑不在意徐佑的态度,还帮着船家父女准备膳食,又曲意交好,很快跟秋分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姐妹,连左彣这个大老祖也忍不住暗示徐佑不要太冷落了人家,把徐佑气的直骂他俩都是叛徒。
这一晚半夜时分,徐佑从睡梦中醒来,听到耳边传来沉闷深远的钟鸣,披衣走出舱外,明月高悬,倒映着绿波荡漾的江水,让人顿时浑然忘忧。
钟鸣一下接着一下,徐佑也没了睡意,坐在船头,双手撑在身后,遥望着岸边的景致,双脚垂在舷外慢悠悠的晃动,真是说不出的惬意逍遥。
白天的时候问过船家,说要在吴县外停泊休息,估计这里应该离吴县不远。虽然不知道听到的钟声,是不是来自妙利普明塔院,也就是后世著名的寒山寺,但也应该是吴县的寺院无疑。
此情此景,不仅徐佑,但凡是个后世来的穿越者,都会忍不住念出这首千古绝唱,道:“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好诗,好句,好景!”
徐佑没有回头也知道是履霜跟了出来,终究男人气度,淡淡的道:“你也睡不着?”
履霜走到徐佑身边,看他悠扬惬意的姿态,低声道:“我也可以这样坐下来吗?”
徐佑耸耸肩,往旁边挪了挪,道:“坐吧,你既然离开了袁府,已经是自由身,想做什么,都不需要经过别人的同意!”
履霜小心的撩起裙裾,学着徐佑坐在船头,不过毕竟是女子,双手没有放到身后,而是平放在腿侧。
“郎君忘记了?水希可是把我的奴籍一同交给了你”
徐佑从怀里拿出那份奴籍凭证,随手撕的粉碎,手一扬,随风洒到了河中,道:“现在呢?”
履霜沉默良久,痴痴的盯着江水中漂浮的纸屑,看着它们被水浸湿,然后被流逝的江水囊裹到了深处,再也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痕迹。
她自由了,
可她自由了吗?
钟鸣还在持续,履霜的眸子中泛起了泪滴,哽咽道:“郎君要是真的如此厌恶履霜,我可以立刻跳到江水中,以死明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