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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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描淡写的诉说过;当自己成了故事的主角,在听见任何人的话语时,都是疼痛的,听见的一字一句都像是针刺。他们将她的事迹说得如此淫秽不堪,她什么都没做,而他们急切的指控她的罪名。

    “抓住那个淫妇。”身旁突然窜出不少人,个个有备而来。人群里一个为首的中年男人沉着脸,道貌岸然的指挥群众。

    许多人一拥而上,轻易的就将芙蓉制伏。他们像是在举行一项神圣的仪式,不顾芙蓉的挣扎,用五彩绳索将她牢牢捆住,之后拉着她,在中年男人的带领下往城外走去。

    芙蓉被拖在地上,细碎的石子刮破了衣衫,也刮伤了细致的肌肤,她不停挣扎着,却只是招来旁人冷酷的踢踹。她喘息着,几乎要以为自己现在身处在最可怕的地狱。若不是在地狱里,眼前这些人为何像是恶鬼般,没有半点的人性?

    她挣扎着举高头,企图寻找任何一个能够拯救她的人,视线所接触到的,却只是一双双冷漠的眼,有的人厌恶的瞪着她,有的人脸上还带着看戏的笑容。没有一个人相信她的无辜,那情景像是在梦里见过,他们谈笑着准备处死地。

    他们拖着她,途中没有任何人伸出援手,人们加入队伍,兴奋的谈论着,来到城外的汴河畔,将奄奄一息的芙蓉推倒在潮湿冰冷的泥地上。

    “你终于出现了,我们早已经等待许久,知道你一定会回到京城里来。我等着要制裁你,关于你的秽行困扰了我整个冬天。”威严的中年男人瞪视着她,双手拢在儒衣的衣袖中,目光比北风更冰寒。

    “我不曾做出什么秽行。”芙蓉反驳着,冷不防遭到一下耳光。那一击打得很重,她的耳膜因为那一下重击而嗡嗡作响。

    “放肆,竟敢这么对程先生说话。”有个妇人喊叫着。

    程先生?她抬起头来,在口中尝到血的气味。混乱的脑?镏鸾ド附歉瞿腥说拿嫒荩且浠郝母至恕系谜飧鋈耍谖娜烁吖偌溆凶偶叩纳肫涞艿难月鄢晌娜嗣谴械难桑撬登钐炖怼19鹑擞司陀Ω萌铀牡拢杲谑亲钪匾氖虑椤扒胩宜担切允亲罨拿幕蜒裕抑皇窃偌蓿挥凶龀鋈魏位嘈小!彼潮e乓凰肯凰佬牡南胍馐汀h绻滔壬缰谌舜档哪敲吹赂咄兀Ω锰媒慕馐桶桑吭诜杩竦娜褐谥校芨没褂欣碇堑娜恕?br>

    她的解释,却带来更激烈的反应。程先生蹙起眉头,像是瞪视着污秽般看着她。“你连最基本的诚实都没有吗?做了那些事情,却还想辩解?你的存在是辱没了女人的贞节。”

    “不,我不是辩解。”芙蓉狂乱的摇头,扑上前去握住程先生的衣角,在绝境里只求能有生机。她再也忍不住,说出那些可怕的经过。“卫府逼着我殉夫,我不愿意而逃出来,因为走投无路才嫁入仇家堡的。”她不明白,这样的决定有什么错?他们竟将她的行为视为滔天大罪。

    人命关天,他们应该听得出谁是谁非的。芙蓉怀抱着最后一点希望,但是当看见程先生脸色更为难看时,她紧张的握紧双拳,直到指甲陷入柔软的掌心。

    “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你应该死的。”程先生一字一句的说道,不将她的生死放在眼中。明白芙蓉为何可以为了贪生,而不顾婆婆的要求,甚至逃出另嫁。在他看来,就算是婆婆逼着她死,她也应该顺从。“贞节是女人最重要的事,就算是牺牲了性命,也该维持。”

    在他眼里,女人的性命比不上那座代表荣耀的贞节牌坊。

    “你背弃卫府,就已经是罪该万死了,更何况在卫府的期间,你还做出那么多见不得人的事情。”柔软的嗓音带着指责,竟压过众人的声量,听来格外诡异。人群让出一条道路,穿著素衣的月季缓慢的走到程先生身边,澄净的目光看着芙蓉。

    芙蓉瞪大了眼,不敢置信的看着月季。她不能够相信自己的耳朵,事实不是这样的,为什么所有人都不愿意听她说?

    “嫂嫂,你知道那不是事实,我在卫府多年,不曾做过什么秽行。”她像是看见救星般,同月季寻求帮助。见证过那段岁月的人,都应该知道她总是谨遵礼法,克尽熬人的责任。

    月季悄然俯下身来,美丽的脸庞上带着类似哀伤的表情。“芙蓉啊,我帮不了你,我必须说出事实。”眼眸中有某种光亮一闪而逝,真正的情绪被掩饰得很好。

    她觉得更冷了,眼前是昏暗的,像是看不见任何光亮。她的心落入最冰冷阴暗的冰窖中,挣扎在众人执意埋葬她的冰雪里。她是不是根本不该保存着任何希望?

    月季用手绢轻按着眼角,像是在擦拭泪水。“芙蓉在卫府里就不断做出丑事,不论我怎么劝说,她总不愿意听。”她轻缓的说道,知道众人会像海绵般毫不怀疑的听信她的话语,整个冬季里,她不停诉说着那些话,将京城染上流言的颜色。

    而众人就这么相信了,因为芙蓉没有辩解,而舆论是先说先赢,人们愚蠢得不晓得什么是真实,他们要听的是指控,是那些罪行。月季了解人性,在道德的借口下,人们残酷得想要见血。

    “不,你知道那不是事实,我没有做出那些事情。”芙蓉摇着头,冰冷的回忆起,在丧礼的那日,月季看见她站在仇烈怀中时,眼眸里闪过的一丝丝激烈神釆。

    “你有。”月季说得斩钉截铁,放下手绢,柔弱无骨的手指向芙蓉,却比锐利的刀剑更具杀伤力,这样的指控可以让芙蓉陷入万劫不复的地狱。“你玷污了卫府,没有任何的羞耻心:毒死了丈夫,还害得婆婆重病不起。”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她说出一条又一条的罪名,言语如同利刃,杀人不见血。“你丈夫还没下葬时,你就在丧礼上勾引仇将军了。”

    虚要的罪名像是沉重的枷锁,不停的压在芙蓉的身上,她收回血迹斑斑的双手,环抱着自己满是擦伤的身子,觉得寒冷到极点。隐约的听见某种冷笑声,从空冥的远古传来。那是女人的冷笑,无数女人魂魄的冷笑,嘲笑她竟敢违抗既定的命运,妄想着要活下去。

    从古至今,多少女人都是这么被逼死的。那哀怨的情绪化为罪恶的诅咒,千世万代跟随着女人,她们挣脱不了命运,所以也不许有人违抗悲剧,冷然的嘲弄着芙蓉。

    月季靠近芙蓉的耳畔,在无人看见的瞬间,面容上浮现冷笑。“你不该逃走的,若是那时就死了,一切会简单得多。”大家闺秀出身,连恶毒的话语都说得如此轻柔。想到芙蓉是嫁给了定远将军仇烈,月季纤细的指捏紧了手绢儿。

    芙蓉惊骇的看着眼前的女人,那张扭曲的表情,简直不像是人会有的表情。原本温柔的嫂嫂,像是被恶鬼附身般,眼裹闪烁着杀意。她一直以为月季出生书香门第,是个温婉贤良的妇人,怎么在逃出卫府后,她竟看见月季的另一种面貌。难道如此丑恶的面容才是月季的真面目?

    程先生缓慢的走上前来,垂眼看着芙蓉,一阵风扬起,吹动了他的儒衣。也吹起些许之前被芙蓉扯裂的书页。“你怎么狡辩也没有用,前些日子还有人看见你在白昼里勾引仇烈,与他在绣巷内白昼宣淫,这种丑事竟也做得出来。你不是还读过几天圣贤书吗?竟然如此的不知羞耻,没有道德的人,简直跟禽兽没有两样,这样的人怎么能够安然存活呢?我必须要给你惩罚”他庄严的说着,四周飘动的书页,一页页的话云子曰,是男人给予女人的千古枷锁。书就是众多智者,众目睽睽的冷眼旁观。

    有人曾说,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但是,生了仲尼又如何呢?对某些人而言,绵长的历史仍如同长夜般阴暗。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这句话被人不断误用,成为指责。就算生了仲尼,有了那些诗云子曰,以及那些女成与七出之条,对女人而言,万古还是如同长夜。

    男人对女人不断的戕害,讽刺的是,那些加害的行动往往都由其它的女人来执行。

    如今在汴河之畔,重复着千年来的残酷戏码。

    “在几年之前,还有淫妇被人责打致死,官府也无人过问。这是应该的,因为违背了道德的人怎么能够存活?”月季淡淡的说道,往后退开数步,那平稳惹语调里隐藏着最残酷的建议。她站开几步,不希望在用刑时被血溅污衣衫。

    “还是卫夫人知晓礼法。”程先生很是赞同,嘉许的看着月季。

    芙蓉颤抖的往后退去,知道眼前这些人全疯了。他们竟然如此安然的讨论她的生死,彷佛杀死地是最天经地义的事情。她没有做错事情,她只是不愿意被牺牲,努力的想要活下去“我没有错。”她喊道,企图要逃开。

    但是人们不放过她,纷纷伸手抓住她,像是疯了般撕扯她的衣衫,不留情的扯下她的发,用指爪抓伤她的肌肤。“还不认罪?你没有半点羞耻,简直是禽兽不如。”人群里传来愤恨的喊叫。

    在众人的推挤中,她落人冰冷的汴河中,脑?锔至诵砭们暗募且洹堑媚掣霰唤谥衤ㄖ兴廊サ呐耍辜堑媚掣霰e攀住7派薜哪腥耍缃癫胖滥鞘侨嗣谴霾徽昱拥氖侄巍5背跻彩钦庑┤吮扑滥嵌阅信穆穑?br>

    她绝朢的想起仇烈,几乎愿意付出十年的性命,只求能够见到他。她是不是真的会死在这些人手中,无缘再看到他?心中有着浓浓的不甘,她想起他眼里那抹奇异的光彩,想起他偶尔温柔的语调,想起他温暖的怀抱冰冷的江水浸湿了衣衫,她又被从水中拖起,面对众人的责难。许多的人在她面前指控着,咒骂着她,而月季以及那个程先生则站得很远。

    人们相信那些传言,所以指责着她。“公道”真的自在人心吗?人们为何只相信舆论,为何只传说着那些片面之词?

    她做错了什么?而他们所有人竟然迫不及待的要她死,疯狂的嘶喊着,非要她的命不可。

    有人开始不耐她的沉默,拿起石子往她身上去去。锐利的石子划破了额上的肌肤,割出一道血口子,些许血迹从雪肤涌出,滴落在破烂的衣衫上。她愣愣的看着那些鲜血,双腿陡然虚软,再也无力与疯狂的群众对抗。她软弱的倒下,一瞬间真的以为会死在这些人手中。

    在倒地的时候,一双坚实的手臂将她拥入怀中,她没有撞击上冰冷的泥地,而是跌入宽阔的胸膛。闻嗅到那股男性气息,她的心徒然松懈下来,宛如回到最安全的保护。炽热的体温,透过他的肌肤,熨烫着她冰冷的身子。

    “仇烈。”她发出细小的低喃,勉强睁开眼眸,看见他俯视的面容上满是担忧,以及深深的愤怒。她用双手紧紧的握住他的衣角,惊骇的灵魂在他怀中稍稍平复,转眼间就已经昏厥。

    “没事了。”他轻柔的拭去她脸上的血迹,保证的说道,将她柔软的身子牢牢的拥在怀中,眸子因为愤怒而冰冷着。

    他好不容易摆脱那群人,捉到一个人询问,当听见人们打算在汴河畔对芙蓉处以私刑时,他的心差点粉碎。他的情绪也接近疯狂,扫荡了所有胆敢阻挡他的人,在人群中挤出一条道路,重击了无数的人,来到河岸边时,看见芙蓉在众人的欺陵下,已经遍体鳞伤。

    “仇将军,我知道你只是一时被迷惑了,请放开那个淫妇,把她交给我们。”程先生缓慢的走出来,不情愿的说道。他实在不愿意跟仇烈这个粗人打交道,纵然身上有着皇上的官爵,仇烈终究也只是一介莽夫。

    “她不是淫妇。”仇烈一字一句的说道,抱起怀中的芙蓉,瞪视着所有人。狂乱的愤怒在酝酿,他感受到血液里嗜血的冲动,目光是森冷的,掠过每张面孔。

    “她违礼背德,没有半点羞耻,当然是淫妇。”程先生一口咬定,眼神中流露不耐。莽夫果然就是莽夫,听不进任何解释,他实在羞于与这种人谈话。

    “她是我的妻子,不是淫妇。”仇烈环顾着所有人,那锐利的目光比刀剑更加的可怖,使得众人全都噤若寒蝉。

    没有人敢贸然开口,之前直嚷着要杀死芙蓉以正道德的气焰,在仇烈的瞪视下,全都消失不见。那目光如此可怕,像是在许诺,任何人敢再碰芙蓉一下,就是死路一条。人们像是看见死神般,静默的颤抖着。

    “芙蓉已经是我的妻子,从此之后,我不许任何人伤害她,这样的事情若是再发生,我不会放过任何人。伤害她,就是与仇家堡为敌。”他缓慢的宣布,不愿意与这些疯狂的人们为伍,他抱着芙蓉,快速的离开。一路上芙蓉的血不断滴落,蜿蜓在潮湿的泥地上,像是一个说不出口的指控。

    仇烈的心中其实渴望着要这些人付出代价,要不是担心芙蓉的伤,急着要回仇家堡救治她,他几乎想在此处大开杀戒,将这些人凌迟致死,好报复这些人加诸在芙蓉身上的伤害。

    他的脚步急促,不敢多加停留,怕自己真的会按耐不住心中激烈的愤怒与杀意。

    人群中传来低语声,都是对仇烈的指责,程先生则是愤怒的一挥袖。“不能这样姑息那淫妇,我会上报朝廷。你若要护着她,那就是与她同罪。”他在仇烈的背后喊叫着。

    月季用手绢遮住咬牙切齿的表情,她的手紧靠在胸前。胸中潜伏着一只猛兽,正在啃噬着她,让她焦躁难耐。饱含激烈情绪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那对男女,她的眼因为嫉妒而烧红了。

    汴河的水缓慢流淌着,流言不曾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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