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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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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汪洋。

    无路可逃,生路就此被无垠的水泽截断。

    空气凝住,有某种奇异的预感,让他们全都回了头。芙叶察觉到戎剑的僵硬,顺著他的目光望去,全身的血液转眼冻结。

    敌人持著刀,早已久候多时,气定神闻的等箸,料定他们会来到这一处。

    风扬起,空气被杀意凝住。

    卫士们举的旗、铜戈上代表国丧的白绫、士兵的发,全都无声无息的飘动著。玄离微笑着,扬起手中长剑,刀刃的边缘映著光,哥地一亮,让人眼前昏花。

    “杀。”他长剑一挥,陡然开口。

    士兵扑来,如嗜血的狼,举著利刃逼近,一刀一个,迅速了结疲惫不堪的残兵伤将。卫士们早已?鄄豢埃蘖Φ挚挂桓鼋右桓龅牡瓜拢徨菀埃抟恍颐狻?br>

    刀剑的撞击声,彷佛要钻入她脑中那般尖锐。她紧闭著双眼,被戎剑紧抱在胸前,听著他如雷的心跳与喘息。纵然他不让她观看,但她仍可以感受到四周发生的一切。

    听得到卫士们惨叫的声音,鲜血喷出血脉,而后身躯倒落在地上,闷闷的一响。

    侏漠凄厉的喊叫,扑杀敌人的动作,因为伤重而蹒跚。他的嗓音都破碎了,接著某种铁器砍断骨骼的声音,截断了呼喊。

    能够感觉到,戎剑的身躯僵硬了。她的双眼闭得更紧,眼角渗出泪,十指因为用力而关节泛白,攀附著他。

    四周的声音渐渐熄了,众多卫士们专心对付起戎剑。兵器先是被他手中长刘格开,随著”次又”次的攻击,他纵然是稀世的武将,却终究寡不敌甲。

    零星的刀剑,落在他身上,每一次砍入骨血的声音,都透过他的胸膛,传入她的耳中。那声音之可怕,令她战栗。他的血漫流到她身上,湿润而温热,浸润她的肌肤,染红她已经污损的单衣。

    花罗上绣著婉转的飞燕,而他的鲜血,染得单衣艳丽非凡。

    戎剑始终没发出任何痛呼,一手挥剑档敌,另一手仍怀抱著她。即使到了最后一刻,仍尽全力保护她。

    砍人肉体的声音愈来愈频繁,她无法去计数,他的身躯上究竟有了多少伤痕,只知道她的衣衫都已经濡湿,润进罗被,泥地上的足迹,都带著他的血。这些人对他的伤害,让她痛彻心肺。

    “不!”笑叶无法忍受,几乎崩溃“住手!”她用尽力气的喊道,双手攀住戎剑的肩,想用尽遣最微弱的力量保护他。

    在呼喊的同时,他手中的长剑被打落,铜戈铁剑马上压上他的肩头,强迫他尊贵的身躯跌跪在泥地上。

    “芙叶,还要劳你唤他住手,真是辛苦你了。”玄离走上前来,刻意曲解芙叶那声呼喊的含意。“我的兄长,累吗?何不好好的歇息?”他靠近戎剑,脸上挂著惯有的温和微笑,额上还系著丧家白麻。

    他的靠近,让芙叶更加用力抱紧戎剑。这等反应,让上挑的凤眼略略一眯,他不怒,反而笑。

    “就像是未央宫里的那些人,在你的殷勤款待下永久歇息吗?”戎?湫σ簧躔傅捻咨值堋婊说巧贤跷坏乃胁街瑁垂Π艽钩桑挥凶14獾阶羁膳碌牡腥耍涫刀悴卦诮锹洹?br>

    玄离耸肩一笑,槭红色的宽袖轻挥著。“王位太过诱人了,谁不垂涎?我不参与明争暗斗,是为了储备实力,等待除掉楚王选中的继承人,取而代之。”螳螂捕蝉,总忽略黄雀在后,他才是最后的嬴家。

    “为什么要滥杀无辜?”戎剑凶恶的质问著,才刚要扑上前,肩上的铜戈铁剑又将他压回地上。他曾是楚地上最尊贵的男人,如今却沦落至此。

    “你的势力太过庞大,早已深植宫廷,与其花费时间培养我的势力,倒不如斩革除根,一次杀尽了事。换做是你,难道不会这么做?”玄离理所当然的问道,杀父夺位,大杀血亲的举止,在他眼中微不足道。

    他走上前去,有著君临天下的贵气,知道这已是登上王位前的最后一件小事。他伸出手,猛地一扯,将芙叶扯出戎剑的怀抱。

    她惊呼一声,不肯松手,深怕一松手,从此就再难回到他怀中。铜戈砍来,不是挥向她,反倒是努向戎剑妄想夺回她的手臂。为了保全他的手臂,她只能放开手。

    “放开她!”戎剑吼道,如猛兽般奋不顾身的扑上前去,铜戈锋利的刃不留情的嵌入他的肩头,血花四溅。

    “别担心,我不伤她的。”玄离将芙叶扯到身边,抚著她的发,爱怜的抹去她雪白肌肤上的血,流连的滑过她的历。

    她奋力撇过头去,难以分清心中浮现的强烈情绪,是恐惧还是厌恶。知悉玄离的邪恶,与自身的愚昧后,她怎能再面对这男人?

    抗拒的态度,让玄离的笑更深,他没被触怒,更享受于逗弄的游戏。等待愈久,收成的果实将愈甜美;这对男女愈是爱得深刻,反目的情形就愈是精采。

    “知道我是怎么我来这里的?”玄离靠在她耳边,无限轻柔的问,由纤细的指掌,抚上她的肩。“记得吗?这薰香可以送入肌肤,几年都褪不掉的。芙叶,是你领著我找到这儿来,寻见我最可敬的兄长。”

    她睁开眼睛,瞪现眼前含笑的男人,全身剧烈颤抖。计谋是早就预设好的,玄离利用了她的私心,让她万劫不复。

    “玄离,不许碰她!”愤怒的吼声传来,就算是受制于人,戎剑的目光仍是慑人的。

    去离的手轻轻一颤,竟不自觉的退了一步。

    难以相信,明明都已经胜券在握了,他竟还会畏惧这男人。那双鹰目里,还有灿烂的精光,存有无限的野心与活力,那样的火焰看得人连魂魄都要颤抖起来。

    他迫不及待的,想转移那双黑眸里的注意力,等待著看见那些精光,全转为澹稠的恨意。

    “这么护著她吗?你到现在还执迷不悟,想不通我为何能反败为胜,将你从继承人的位子上拉下来吗?”支离嘴角绽著笑,看着那双眼睛从专注,转为困惑。

    戎剑的目光,落在芙叶的面容上。

    她开上双眼,无法迎视他的目光。自责与羞惭的情绪同时凌迟她,玄离却还架住她纤细的肩,反剪她的双手,将她推向跪在地上的戎剑。

    “芙叶,我美丽的芙叶,告诉他,是谁将毒葯洒在青石鼎里的;告诉他,是谁协助我,让他兵败如山倒,从王位继承人,沦为阶下囚的。”玄离强逼著,非要她看向戎剑。

    眼泪落了下来,她的罪孽深得无法弥补。

    “不是的,我是我是.”说不出辩解的话,玄离口中的罪状,桩桩件件她都否认不了。“我只是不愿意你迎娶那女子,我只是想要留在你身边。”她慌乱的说道,泪水泉涌。

    她所说的话语,比玄离的笑,更让他透骨冰寒。

    “告诉我,不是你。”戎剑注视著她,缓慢的说道,一字一句说出口都是艰难的,像是沾著他五内淌出的血。

    他不愿意信,却又不得不信。

    只有芙叶能够在长庆殿内自由行走,不被任何人怀疑。事发前一夜,她夜间徘徊在厨室的记忆,点滴回到脑中,犹记得她在青石鼎旁采看着,而后投人他的怀抱里,颤抖得如同秋季落叶。

    他原以为,她的颤抖是因为畏寒,事到如今才知道,那是担忧被察觉罪行的恐惧。种种前因后果,在脑中瞬间接串,他最信任而深爱的女子,竟才是他失败的主因。

    他是如此的深爱她,甚至将她的安危,摆放在自身性命前,罔顾安全,就是要携著她逃亡

    爱恋有多深,在遭遇背叛时,恨意就有多激烈。浓烈的恨弥漫眼前,他定定的,只是篁住她。

    芙叶软弱的摇著头,无法说出半句辩驳的话。她伸出手,企图触摸他,但却被他眼中的烈焰骇住。

    要怎么告诉他,她的本意,真的只是要拥有他,绝不是想伤害他。这一切的一切,起因全是爱得他太深。她没有想到,妄想独占地,竟要付出这么可观的代价。

    背后的玄离,仍在侃侃而谈,享受极了此刻的一切。“你很优秀,很聪明,一直以来做冠群伦,你最致命的一点,是过早暴露了弱点。芙叶就是你的弱点,而我只是懂得该在何处施力。”他玩弄著芙叶的发。

    一声兽般的狂啸惊破宁静,穷凶极恶的,戎剑挥开锋利的刀剑,笔直的扑了过来。

    他的眼被恨意烧红,看不见其他。

    “拦下他!”玄离扯著芙叶往复退,匆忙的下著命令。

    铜戈铁剑砍在戎剑背上,企图制止他的举动。但他反身一挥,刀剑竟被挥开,飞散出去。难以想像,身受重伤的人,竟还有这样的力量。

    芙叶咬紧了雇,清楚的知道,戎剑所瞪视的人是她、想扑抓的人是她、想杀的人是她。他恨她,比恨去离更重上几分。

    凄厉的吼叫声传遢云梦大泽,刀剑穿刺身躯,他仍举步往前走来,无视浑身的鲜血狂流,靠著恨意支撑。

    马上杀了他。”玄离连忙喊道,无心再戏弄戎剑,挥手要部下行动,快快解除他心头大患。

    “不—.”芙叶喊道,推开箝制,往戎剑扑去,想制止这可怕的一幕。她奔跑著,眼睁睁看着部属们抽高刀剑,往他身上砍去。

    “不,不,戎剑!”她今生第一次呼唤他的名,他却听不见了。

    利刃劈过,截断戎剑的颈项,血雾喷散,头颅滚落在柔软湿润的泥泽上。他死去时,望向她的那一眼,充满炽热似火的恨。

    温热的血溅到她的身上,濡湿了花罗,戎剑的头颅落在她身前。已经魂归离恨天,那双眸子里竟还有深浓的恨,定定的,就是看住她,指责著、怨恨著。

    那眸子里的恨,浓得比不开,灼得她的心发疼。

    不是的,不是那样的!她不要他死啊,她只是要只是要

    确定了戎剑死去后,去离才敢接近。他走到她的身后,弯下身来,闻嗅著她淡淡的发香,靠在她身后,以最轻柔的声音劝诱。

    “你可是我的大功臣,我不会杀你。”整个计谋中,只有对她的垂涎并非诋言,她如此的美丽,哪个男人可以抗拒?戎剑一死,他追不及待要取而代之“留在我的身边,我饶你不死,让你做我的妾。”

    那轻柔的声音,她是多么熟悉,不久之前,就是这诱人的声音,利用她想独占戎剑的欲望,掘了一个深深的陷阱。她被私心蒙蔽了双眼,看不出这是足以让她万却不复的渊窍。

    她伏在冷寂的尸身上,轻轻颤抖著,哀伤欲绝,眼神空洞,连泪水都乾个。被她双手覆盖的宽阔的胸膛中,她最依恋的心跳,已经全然静止,他的魂魄离开肉身,化人幽冥。

    忽地,英葯用尽所有的力气推开玄离,扑上前去,握住戎剑腰间的琉璃短刀。

    “阻止她,快阻止她!”玄离连忙叫著,声音中透著惊慌,马上知道了她的意图。

    这么美的女人,他尚未尝到,怎能就放她香消玉头?她可是此次战役的战利品。

    芙叶以短刀抵住纤颈,刀刃已经刺入半寸,鲜红的血掺了出来,沿著雪白的刀刃流下。她没有察觉到痛楚,低头看着戎剑的头颅,注视著盈满恨意的眸子。曾经说过生死都要追随他的,她直到此刻仍想信守诺言。

    “别走,等我,我这就来找你。”她低语著,说得匆匆忙忙。快快快,再迟一些,是否就追不上他了?

    刀刃穿透雪肤,划断血脉,溅出一片血雾。

    疼痛先是尖锐,接著逐渐远去,连四周纷扰的声音,都听得不真切。芙叶缓慢倒下,眼前逐渐昏黑,鲜血浸润柔软的泥土,溅湿了一旁的莲蓬,包里著莲子。

    玄离恨恨的低语声,靠在她的耳畔,包含著极度的恶毒。

    “想死吗?以为用死就可以逃离我,跟戎剑做同命鸳鸯吗?”他直起身来,嘴边绽出恶毒的笑。“休想!我得不到你,也绝不让你如愿,我不让你们死在一处。”

    玄离将戎剑的首级丢人云梦大泽,带走了尸体,大队的人马离去。

    芙葯被遗留在苍茫的云梦大泽边缘,逐渐冰冷。凋零的荷花飘落,一办又一瓣的覆盖在雪白冷寂的肌肤上,缓缓淹没了她。她的魂魄在云梦大泽中徘徊,执意找寻他,失了血色的唇喃喃自语。

    别走,等我,我这就来找你。

    衣衫沁染了云梦的水,罗袜陷入云梦的泥,她追赶茫茫湘江水,如同上古时那痴情的女子。

    失了眼,从此不能看;失了口,从此不能言;失了耳,从此不能听;失了性命,她从此成了游荡的孤魂。只是,她铸下的弥天大错,即使是付出了性命,也不能挽回。

    身躯一点一滴的冷了,她的魂魄随血渗透,化入黄泉,只剩无声的呼唤还残馀人间。

    别走,等我。

    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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