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乔俐猛点头，指着上面的成分标示。“你看，这盒巧克力砖是用criollos和forastero两种可可豆做的，所以口感浓醇，同时带有一点点微酸微苦的滋味，口味均衡感十足，最适合拿来做巧克力甜点了。”

    康淳希凑过去看盒上的英文标示，无意中拉近了与她的距离，也闻到她身上有种甜甜的味道，那味道很舒服，也很迷人。

    舒服？迷人？他在想些什么？他瞪着一脸欣喜的乔俐，摇了摇头。

    那一定是巧克力的味道，除了擦香水之外，一般人身上怎么会有味道？

    “既然这么棒，那就全买了吧，我没那么多时间天天载你来买东西。”

    “全都买！真的可以吗？”乔俐双眼发亮，显示她真的非常开心。

    不过是几盒巧克力，她需要欢天喜地成这样吗？他不禁纳闷，要是巧克力换成了钻石，她岂不是要开心到疯掉了，这女人未免太容易满足了吧？

    “多买几盒巧克力还不至于让我破产。”

    于是乔俐眉开眼笑的，将架上的巧克力砖全搬到购物车内。“你一定不会失望的，我会用德纳尔的巧克力，做出最好吃的甜点让你吃得开心，德纳尔的巧克力有幸福的味道，你绝对会爱上它的。”

    看她那么认真的模样，康淳希觉得很好笑。“要是这么奇妙的话，德纳尔就不会是个贫穷的国家了。”

    贫穷？她不悦的蹙起眉头。“就算是非常贫穷的人，也有觉得很幸福的时候！难道你认为贫穷的人没资格感受幸福吗？如果你这么想的话，那你就太可悲，对德纳尔的人民也太过分了！”

    康淳希对她的火冒三丈差点傻眼。“老天，你会不会太敏感了？我差点要以为你是那个得为德纳尔贫穷负责的人，所以才这么激动！而且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指巧克力或许是德纳尔的救星，有幸福味道的巧克力，人人都会想吃上一口吧？要是全世界都这么想，那德纳尔光生产巧克力就足以让国家赚翻了。”

    乔俐听完他的解释，感到非常不好意思，只能尴尬的一笑。“对不起，是我弄错了，我不应该乱发脾气的。”

    康淳希说的虽然有道理，但澄波湖那里的可可树数量也不多，哪里挽救得了德纳尔的经济负成长。

    “我发现”他有些惊奇的说：“你道歉非常快。”

    “错了就说对不起，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这也值得他称赞吗？她又不是死不认错的人。

    “我还没说完！道歉这么快，八成是因为常常做错事，所以非常习惯道歉。”

    “我才没有呢。”她忍不住嘟起嘴来，生着闷气。什么嘛，原来是拐着弯在骂她。

    康淳希不得不承认，乔俐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女佣。

    她做起家事迅速俐落，每个地方都打扫得一尘不染，手艺更是好得没话说，她的食材都很普通，但是变化出来的料理却美味得惊人。

    现在，他的床单和衣物都充满了阳光的味道，让他穿起来觉得舒服。

    最重要的一点是，她绝对不会突然从他棉被里光溜溜的冒出来。

    不管他用什么态度、语气跟她说话，她的应对永远随着他而改变。

    康淳希发现她非常执着要和自己站在对等的线上，也就是说，当他对她大吼大叫时，她会老实不客气的顶撞回来；当他记得礼貌怎么使用时，她也会表现得落落大方。

    苞乔俐讲话给他一种前所未有的自在感。

    身为一个女佣，他非常满意的给了她极高的赞赏，当然，是在心里的。

    “这是什么鬼东西？”

    这一天，当他快乐的吞下两碗台式咸粥，正打算出门上班的坐在玄关穿鞋子，脚才伸进去就感觉到里面似乎有东西。

    他伸手进去，竟摸出了一团报纸。

    “乔俐！”

    她的声音也立即从厨房传来“马上来！”

    几秒钟后，穿着围裙的她提着一个小袋子出现在他面前。

    “有什么事吗？”

    康淳希将鞋子提到她眼前，一手拿着那团报纸。“这对你而言像垃圾桶吗？”

    她笑着解释“喔，不是的，那是为了除湿用的，这几天湿气很重，这样做可以让鞋子干燥些，穿起来会很舒服喔！”

    “除湿机坏了吗？”

    “除湿机是没坏，但是用除湿机很耗电耶。”她非常认真的说：“你不知道现在能源短缺吗？既然有其他方法可以达到一样效果，干么不用？”

    “听起来很有道理，不过”他环顾四周，叹了一口气“我觉得这里越来越像资源回收厂了。”

    厨房里，她拿牛奶盒当抛弃式砧板、剪成一半的保特瓶当食物罩、烧坏的光碟当碗盖、保利龙盘拿来当调味料盒等等。

    般得他以为自己突然之间破产了。

    “以后我会在你出门之前拿起来，你绝对不会再感受到它的存在。”

    康淳希看着她，得到了一个结论。“看样子你以前真的过得很辛苦。”

    “嗄？”乔俐眨眨眼睛“什么？”

    他在说些什么呀，难道节俭不对吗？爱惜东西不对吗？这跟日子过得辛不辛苦有什么关系呀？

    德纳尔虽然穷，但是皇室的财产和祖传的珠宝，总价值相当惊人。皇室是可以过着非常奢华、阔绰的生活，只是他们一向崇尚俭朴，不愿意铺张浪费而已。

    康淳希难得感性的鼓励她“不过不要紧，只要肯努力，一定能过好生活。”

    爷爷说她出来赚钱贴补家用，一定是因为家里的生活苦到过不下去，否则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应该还在校园里读书才对，她实在太可怜了。

    她被搞得一头雾水，实在不明白这个坏脾气的男人怎么突然同情起她来，还讲了一堆鼓励的话，她看起来像是很失意的样子吗？

    “这是我烤的巧克力饼干，给你带到办公室吃。”

    康淳希接过她手上的束口袋，觉得花色非常的眼熟，想到她什么废物都要利用的个性，忍不住面色微变。

    “这该不会是”

    “呃，丢掉很可惜呀。”乔俐勉强点点头，试着解释“我洗得非常干净，所以一点都不”

    “乔俐！”康淳希朝她大吼，刚刚温馨的气氛一扫而空，他气得猛爆青筋，一副想杀人的狠样“你是故意的！是吧？”

    他恶狠狠的逼视着她，这家伙、这家伙居然拿他昨晚淘汰掉的四角内裤做束口袋！

    亏他刚刚还想要给她加薪，现在门都没有，他不掐死她已经是她祖上积德了！

    看着桌上兀自冒着热气的台式咸粥，康淳希的脸上顿时出现三条黑线。

    他开始怀疑，乔俐早上除了台式咸粥之外，是不是不会烹调其他食物了。

    “你怎么不吃？”

    乔俐拿着纸笔，跷着二郎腿坐在吧台椅上，正在设计周末的菜单，一抬头看见他拿着筷子迟迟不动，忍不住疑惑询问。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又是台式咸粥？”他开始怀疑她是在整他，还是真的这么迟钝。

    “是呀，你不是说很好吃吗？”既然好吃，那就多吃几次呀，到底有什么问题呢？

    “我最近有做什么事情让你觉得很讨厌吗？”

    “没有呀！”她摇摇头“干么这么说？”

    “那你为什么要这样整我？这已经是连续第五天早上吃台式咸粥了，你有什么不满直接说，不要用这种无声的抗议攻击我的胃。”

    “什么？”乔俐一脸莫名其妙“你怎么这么小心眼，不喜欢吃可以说，为什么要这样抹黑别人呀！”

    他努力平心静气的陈述事实“我并没有不喜欢吃，只是今天”

    “只是今天不喜欢是吧？那你也太奇怪了吧！星期一你喜欢吃，也说好吃，星期二也喜欢，星期三、四亦然，到了星期五却突然不喜欢，还暗示我在报复你？”

    康淳希无力的说：“就算我喜欢吃、爱吃得很，你也用不着连续五天都端一样的东西出来呀！”

    “唉！”她对着他叹了一大口气“那你昨天为什么不说呢？”她还以为他爱吃，这才天天不厌其烦的早早起来熬粥耶！

    “我怎么知道你今天还是这么天真。”还是这么蠢，一点都没有想到他也会觉得腻。

    “看来我们的沟通不够。”她有意无意的扫了他一眼“如果你不要嫌我话太多的话，或许我们每天可以挪出一点时间来讨论菜单。”

    康淳希在他的安宁和五脏庙中间做取舍。

    最后，口腹之欲打了胜战。他点点头，非常无奈的做了选择。

    “那来吧。”她跳下椅子，跑到他身边，给他看她想好的菜单“明天是周六，可以晚点起床，早上吃德国风干火腿做的冷盘，加上蜂蜜柳橙优格煎饼和大吉岭红茶；下午我可以做培根煨面，你喜欢加什么菜？”

    不等康淳希回答，她继续说：“晚上吃丰富一点，前菜是水果沙拉佐墨鱼淋油醋汁，对了，油醋汁我们自己来做。汤的话法式洋葱汤你觉得怎么样？至于主菜就用红酒百香鸡排，最后再来个法式起司蛋糕，这样可以吗？”

    他任由她继续叽叽喳喳说下去，发现好像没有想象中难过。

    原来他是可以习惯噪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