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将我们都杀死吗?”
“也许也许根本不是人干的。”獒犬恐惧地喊“是秦玥的鬼魂”
“不可能。”朱璟洺语气笃定“那个女孩没有伤害任何人,这是一出冤案。”
“你怎么知道?”
“从这具女尸的骨盆来看,她没有生过孩子。”朱璟洺说“她不是秦玥的母亲。”
“你是说,杀人魔另有其人?那他会不会还没死,还躲在山里?”
“不排除这个可能。”朱璟洺将手套脱下来,放在尸体旁“这里很不安全,我们最好交给警察来处理。”
听到警察两个字,九月三人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但我们遇到了鬼打墙。”
“我是个科学家,科学家不会相信鬼神。”朱璟洺说“这次我们一起走。”
山路崎岖,众人一脚深一脚浅地沿着小河往外走,当绕过一个山头的时候,小河神奇地消失了,只剩下似曾相识的石头和树木。
“奇怪。”九月拿出地图“这里应该有个小山坳啊。”
曹雅欣将地图拿过来,那只是一张从百度里搜索到的简易地图,众人围着图研究了一阵,沿着小路往下走,天色越来越暗,地形却越来越陌生。
“你到底知不知道出谷的路?”刘鸣萱冷冷地问带路的九月,九月焦急地翻看地图,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我们可能迷路了。”
“怎么办?”歪道风看了看天“估计要下雨了。”
“先回村子吧?”
“等等。”朱璟洺快步登上一座小土丘,脸色变得很难看。
数百米之外,就是那座诡异的村庄——风门村。在这阴暗的天色下,显得尤为恐怖。
他们又绕回来了。
因为快要下雨的缘故,众人不得不在村子内扎营,九月挑了两间坚固的屋子,在厨房里烧水做饭,木材发出“噼啪”的响声。
“他们一定隐瞒了什么。”曹雅欣低声说“他们眼中的恐惧,绝不仅仅是看见尸体那么简单。”
“把你拍的照片拿出来看看。”
曹雅欣拿出相机,一张张翻过,北极的头简直惨不忍睹,模糊一团。翻到一张头部特写,连她都不禁微微皱眉,朱璟洺忽然说:“等等。”
“怎么了?”
朱璟洺拿过相机,将头部再次放大,红的白的,占了满屏。沉默片刻,他起身就往外走,冲进放置尸体的鬼屋,蹲在北极的尸体旁看了一阵。
“朱教授。”曹雅欣劝道“他的头被砍成这样,只能回鉴证中心用专业的仪器”
“去帮我找锯子来。”
“什么?你要在这里锯开他的头骨?”
朱璟洺抬起头,在这个恐怖片一般的房子里露出一道笑容:“你信不过我吗?”
曹雅欣被噎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刘鸣萱不禁笑起来:“雅欣,我总算遇到个比你还自以为是的人了。”
清洗掉人头表面的血污,剔去头发,朱璟洺就像在完成一件艺术品:“我曾经在南美参加玛雅人遗址的发掘,用各种简陋的工具处理过数以百计的骨头。历史的真相就这样通过尸骨呈现在我们的面前。”他将尸体轻轻放好“这就是我喜欢死人胜过活人的原因,他们永远不会说谎。来看看吧,这些伤口。”
数道纵横交错的锐器伤将头部劈得面目全非,曹雅欣端详了一阵,像是发现了什么,用手轻轻一按,头皮像蛋糕一样陷了下去。
“是钝器伤。北极被人用斧子乱砍之前已经被人打死了。”
“你们猜猜,凶器是什么?”
“看起来像拐杖”曹雅欣吸了口气“登山杖?”
“看来杀他的人,就在我们之中。”刘鸣萱兴趣盎然“我突然想到一个办法,让凶手自己出来。”
“其实我也想出了个办法。”
“我也是。”
“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将计策写在手心里,然后看是不是同一条?”朱璟洺兴致勃勃地说。
曹雅欣翻了个白眼,他还真不是一般的无聊。
5
这个晚上下了一场大雨,雨水顺着简陋的屋檐滑落,发出“噼啪”的声响。一直到第二天中午雨才终于停下,因为年久失修的缘故,几人所住宿的屋子开始积水,雨水将残败的墙壁晕湿成深青色。
九月生火做饭,歪道风和獒犬去河边打水,曹雅欣三人继续整理尸体。
“她的左手少了两根指头。”刘鸣萱执起秦学兵妻子的手说“但这伤口不是斧头造成的,刀刃比斧头薄很多,有人在杀了她之后切下了她的手指。”
曹雅欣摸了摸衣兜,沉默片刻,将那只玻璃瓶拿了出来:“我想这就是她丢失的那两根指头。”
朱璟洺和刘鸣萱目瞪口呆。
“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曹雅欣将自己所遇到的怪事说了一遍,两人都有些不信:“如果那个老妇人是秦学兵的母亲,她现在应该已经80岁了。”
“雅欣,如果我是警察,我会认为你就是杀人凶手。”
曹雅欣瞪了他一眼:“如果那个老妇人就是凶手呢?”
“女人通常不会用斧头杀人,下毒更合适。”朱璟洺将尸体上的伤口指给她看“这些伤口说明凶手很有力气,而一个三四十岁的女人很少能有这样大的力气。”
“上尉!”獒犬惊慌失措地跑进来,脸色惨白“熊猫熊猫他”
“他怎么了?”
“他在村尾的一间石头房子里,浑身都是血”獒犬的目光落在写着童谣的墙壁上“那些红字怎么糊了?”
“屋顶漏雨,红颜料被冲掉了。”朱璟洺怒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快带路!”
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熊猫坐在墙角,浑身血淋淋,还保持着尖叫的表情,仿佛看到了世上最可怕、最不敢置信的事情。
曹雅欣看了看四周:“他不是在这里遇害,这样的死法,血会喷得到处都是,而这里几乎没有血。”
“从尸斑来看,他已经死了两天了。也就是说,在他失踪的当晚,他就已经被杀。”朱璟洺回头望了望九月三人,三人目光闪烁,仿佛在躲避着什么。他低头冷笑:“那个杀人魔还在村子里,大家要千万小心,不要单独行动,明天一早我们再试试看能不能出谷。”
众人只好点头。
天色很快就暗下来了,远处传来低低的雷声,曹雅欣坐在帐篷里,拿着那只玻璃瓶子,望着断指出神。如果切下指头的是凶手,他就是在收集纪念品,可为什么男尸的手指没有被切掉?如果是为了留下证据,有朝一日翻案,能这么做的,就只有死者的家人,难道是
睡意袭来,她打了个哈欠,熄灯钻进睡袋,很快进入梦乡。
乌云密布,不见半分月光,原本安静的夜晚被拉链滑动的声音打破,一个黑影从帐篷里钻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来到屋外墙角,俯身挖了一阵,从泥土里取出一只鲜红色的玻璃瓶,推开了鬼屋的门。
他打开一盏节能灯,轻轻放在棺材上,灯光将他的身形拉得很长很长,像一道狰狞的鬼影。他看也不看地上的尸体一眼,打开玻璃瓶,将刷子伸进去,蘸满了颜料,然后在糊掉的童谣上涂抹起来,直到红字再次工整如新,他仿佛完成了一件大事,长长地松了口气。
“你的字写得真好。”清脆的女声从身后传来,他身形一颤,缓缓转过身。灯光映在他的脸上,面容狰狞得像地狱里爬出的修罗。
“不用吃惊,我们只是没吃你下了安眠药的晚饭而已。”刘鸣萱目光阴森,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人“我们知道你一定会来,你有严重的强迫症,如果不把糊掉的字重新写好,它们就会变成可怕的咒语,在你脑子里不停地闪现,甚至可能把你逼疯。你说是吗,九月?”
九月没有说话,静静地站在原地,紧握着玻璃瓶,因为太过用力的缘故,指关节泛起冰冷的白色。
“掌握地图、带路、做饭,总是第一个检查现场,你有着极强的控制欲,想把一切都紧握在手中,甚至别人的思想和生死。”曹雅欣回过头去瞥了两眼歪道风和獒犬,他们惊慌地躲闪着她的目光“你明明知道我们是法医,还在我们面前杀人,你有很强烈的表现欲望,想要证明自己很厉害,这是缺乏自信的表现,如果我没料错,你在现实生活中是个失败者,不管是工作、家庭还是其他。”
九月猛烈地颤抖了一下,怒吼道:“住口!”猛地扑了过来,抓住曹雅欣,用刷子尖利的手柄刺在她的喉咙口:“都别过来!”
曹雅欣似乎一点都不害怕,用嘲讽的语气说:“连劫持人质都选择弱小的女人,你真是可悲。”
“我叫你住口!”九月五官扭曲“臭婊子,你懂什么?我是杀了人,但獒犬他们也是帮凶!”
“你,你这个杀人凶手,血口喷人!”獒犬喊道。
“别相信他!”歪道风脸涨得通红“他这是想陷害我们!”
朱璟洺盯着九月的眼睛,朝前走了两步:“昨天你们沿着小河出谷,北极却突然从水里举着斧头冲出来,你们中有人因为太过害怕,拿起登山杖打了他的头,将他给打死了。为了掩盖罪行,你提议嫁祸给一个并不存在的鬼魂杀手,拿起斧子砍了他42刀,又把他推下了河,对吗?”
众人诧异地瞪着他,像在看一个怪物。
“你”歪道风指着他,恐惧地问“难道当时你躲在林子里偷看?”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河边纷乱的脚印和拖曳的痕迹出卖了你们,至于斧子,你们不可能随身携带,必然来自北极。”朱璟洺得意地抬起下巴“我是痕迹学的专家,你们这点小把戏,又怎么可能瞒得了我?”
不知道为什么,曹雅欣忽然觉得面前这个人很可怕。
“让北极在河中伏击的人也是你吧?”朱璟洺对九月说“你竟然在众目睽睽下进行杀人计划,还让那两个可怜的人认为他们也参与了杀人,我不知该说你胆子大,还是该说你疯狂。”
“不关我们的事。”歪道风连忙辩解“是他用登山杖打死了北极,还用斧头砍了北极的尸体!”
“别想撇清。”九月冲他露出一道狰狞的笑“你们用石头砸了他的头,你们也是共犯。”
“致命的一击是登山杖,他们是无辜的。”
獒犬和歪道风面露喜色,朱璟洺的语气云淡风轻,就像在讨论天气:“九月,你输了。”
“不,我没有输。”九月尖声说“还有一个人,你们忘了吗,还有一个人!”
“假面?”
“没错,假面,他还活着,被我藏在山谷一个地洞里,昨晚下了大雨,水应该已经漫到他的胸口,如果今天再下雨的话,他就会被淹死。”
朱璟洺的脸色冷下来:“他在哪里?”
“只有一个提示,记住,只有一个。”九月睁大了眼睛,神情已经接近疯狂“在熊猫的身上。”
“什么?”
“出去!”他手上微微用力,一串血珠子从曹雅欣的脖子里滚落,她深吸了口气,让自己狂跳不止的心静下来:“你们都出去吧,我没事。”
“雅欣”
“没关系,我能应付。”
众人退出屋子,九月将门关死,用绳子绑住曹雅欣的双手,然后靠着角落坐了下来,狠狠吸了口烟,一时间,屋中烟雾缭绕。
“杀人需要动机,有的为了报仇,有的为了钱,有的为了名,而有的人,只是为了满足心中固定的幻想。比如性,比如权力。”
“住口!”九月将烟头扔在曹雅欣的脸上“我倒要看看,你们的法医知识和心理分析是不是能够救得了假面的命。”
“大多数连环杀手幼年时都曾遭到虐待,你一定有个暴力倾向的父亲吧?你父亲打你的时候,你是不是一直在想‘等我长大了,我一定要’”
“闭嘴!”九月冲过来掐住她的脖子,凑到她面前,凶狠地说“你要是敢再说一个字,我就将你的脑袋拧下来。”
“你是第一次犯案?”曹雅欣盯着他的眼睛“像你这样的人开始杀人必然有一个‘刺激源’,告诉我是什么,失恋?失业?”
九月沉默半晌,忽然笑起来:“你不会知道,你永远都不会知道。”
6
“九月不会想到这么早就被我们发现,他所说的提示,应该不是故意留下的。”朱璟洺解开熊猫的衣服“唯一的解释,熊猫去过那个地洞。”
“朱教授,想听听我的推理吗?”
朱璟洺望了刘鸣萱一眼:“说来听听。”
“还记得那只对讲机吗?其实对讲机并没有坏,九月与北极、假面一直偷偷联系。北极之所以从河中突然跳出来攻击他们,其实只是在继续玩这场真人cs,村里发生的事情,他们都被蒙在鼓里。杀了北极之后,半夜他又约假面在某处见面,此时的假面并不知道北极已经被杀,他将假面绑架,将熊猫的尸体搬进村子,然后欣赏我们惊慌失措的模样,以此为乐。”
“为什么他不直接杀了假面?”
“或许假面另有用处。”
朱璟洺从尸体的腰带上取下一只对讲机,两人面面相觑,这东西什么时候放在尸体身上的?昨天检查时明明什么都没有。
难道这就是九月所说的线索?
朱璟洺打开对讲机,里面传出低低的电流声。
“喂?有人吗?”
没有人回答,朱璟洺又问了一次,就在他打算关掉的时候,里面突然传来一阵呜咽。他大喜:“是假面吗?我是上尉,你在什么地方,我们马上来救你!”
对讲机里依然只有焦急的呜咽声,刘鸣萱说:“他可能被塞住了嘴。”
朱璟洺立刻将声音调到最大,那求救似的呜咽声后面,似乎有河水流淌的潺潺声:“他在河边?”
“这些还不够。”
朱璟洺将对讲机交给他,再次检查尸体,屋外传来隆隆的雷声,乌云压城,歪道风和獒犬二人在门外急得团团转。他的额头开始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将尸体的鞋子脱下来,反复看过,只有一些乌黑的湿泥。
一道闪电在半空中劈过,然后是震耳欲聋的雷声,转瞬之间,瓢泼大雨倾盆而下,绝望如同藤蔓植物,在众人的心中蔓延。
“放弃吧。”刘鸣萱说“我们救不了他。”
朱璟洺冷笑,瞥了她一眼:“我还以为你很有正义感。”
这句话像是一记重拳击在她的胸口上,她低下头,沉默不言。
“我来帮你。”刘鸣萱翻开尸体的右臂,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翻着皮肉,甚至能够看到里面模糊的白骨。
“等等。”
刘鸣萱动作一顿,朱璟洺翻开那道伤,从里面取出一片沾满血的叶子。
“这好像是菊花的叶子。”
“菊花?”歪道风凑过来“上次我们来踩点的时候是秋天,正好看到有个地方开满了野菊花。”
“什么地方,快带我们去!”
雨声惊动了鬼屋里的二人,九月跳起来,对着窗外水帘般的大雨狂笑不止:“下雨了,我赢了!我赢了!”
“不,你不会赢。”曹雅欣说“他们一定能找到假面。”
九月回过头,闪电将他的脸映成一种诡异的蓝色:“他们不可能找到,永远不可能。”
“难道你骗了他们?”曹雅欣大惊“假面早就被你杀了?”
九月笑得诡异,曹雅欣大怒,一跃而起,朝他扑过去:“你这个禽兽!”
“臭婆娘!”九月一个耳光狠狠甩在她的脸上,打得她一个踉跄,正好撞在棺材上“我不会输!我永远都不会输!”
7
四人顶着大雨,在河流的上游寻找,这里有一大片野菊,菊花盛开的季节早已过去,只剩下葱茏的绿叶。
“朱教授,我发现地洞了!”歪道风突然叫起来,众人围过去,果然看见一处一人高的地洞,里面积满了水。
“我们来迟了吗?”
獒犬脱去外套,一个猛子扎了进去,不到片刻就浮上来:“里面没人。”
“什么?”
“里面除了落叶,什么都没有。”
刘鸣萱似乎想到了什么:“朱教授,如果假面真的被藏在这里,对讲机早就应该被雨水湿透,怎么还能使用?”
“糟了!我们被耍了!”
朱璟洺等人冲进鬼屋的时候,曹雅欣坐在那张诡异的椅子上,头无力地低垂,青丝长发流泻下来,遮住了她姣好的面庞。
她的身上,满是鲜血。
“雅欣!”
两人扶起曹雅欣,摸了摸她的脖子:“脉搏平稳,她没事。”
“这些血不是她的。”刘鸣萱抓住她的双肩猛摇“雅欣,醒醒,快醒醒!”
曹雅欣睫毛动了动,吃力地睁开双眼:“痛”
“哪里痛?”
“头”她的意识似乎还有些模糊,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好痛,可能撞破了。”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上尉,你看!”歪道风和獒犬瞪着里屋,吓得面无血色。
这间放了三具尸体的屋子如今又多了一具,九月躺在棺材旁边,血肉模糊,身上布满了刀口。
他的小指和无名指,被切掉了。
曹雅欣像被雷击中,猛地站起身,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你们谁见过假面?”
歪道风和獒犬互望一眼:“假面很早就加入了我们的qq群,但这是他第一次参加活动,之前谁也没见过他。”
“假面就是当年的凶手!”曹雅欣激动地说“他一直在我们身边!”
朱璟洺的目光开始结冰。
“这里很危险,我们必须马上离开。”朱璟洺黑着脸说“不用收拾东西,立刻走!”
“等等,九月怀里有东西。”刘鸣萱解开尸体的衣服,竟然是一张官方出版的地形图,右下角有两个猩红的指印。
“这是他留给我们的。”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他想在出谷的路上杀了我们?”
“或许,他是想告诉我们什么。”刘鸣萱指着图中,某个山头上被画了一个血色的圈。
天快亮的时候,雨停了,碧空如洗,世间万物仿佛焕然一新,众人往谷外走,当来到那个在地图上被画圈的小山头的时候,歪道风踩到了什么东西,发出“咔嚓”一声轻响。
“等等。”朱璟洺回过头“你踩到了什么?”
“不知道,也许是石头?”
“不,那不是石头的声音,是人骨。”
“你听声音就能分辨人骨和动物骨头?”曹雅欣诧异地盯着他,歪道风脚底升起一股凉意,低头只看了一眼,双腿一软,跌坐在地。
湿润的泥土中伸出一只白森森的手骨,仿佛来自地狱。
“这边也有骨头!”獒犬大惊小怪地尖叫,众人举目四望,这座小山头上到处都是人骨。
“这这里是地狱吗?”歪道风面无血色,浑身都在颤抖,他的神经已经承受不住短短几天来的数具尸体“我们出不去的出不去,我们,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刘鸣萱拨开泥土,取出一块腐朽得几乎看不清字迹的木牌子:“这是一片墓地。以前的人太穷了,买不起棺材和墓碑,就用席子将尸体一卷,埋在坟地里,再插上一块写着名字的木牌,就算一座坟墓。这两天下了一场暴雨,将泥土冲掉,它们重见天日。”
“雅欣,你来看这只手。”朱璟洺道,曹雅欣凑过去,脸色骤变,那只手骨失去了无名指和小指。断面平整,是被利器切下的。
她仿佛想到了什么,挖出另一具尸体的左手,依然失去了两根指头。
“这里埋葬的是当年被残杀的村民。”她说“每个人都被割去了两根指头。”
“奇怪,如果割去被害者的指头是这个连环杀手的杀人模式,为什么秦学兵左手完整?”
朱璟洺沉默一阵,让曹雅欣拿出玻璃瓶,仔细看了看:“我还不能肯定,但这两根指头被切下时死者应该已经死了很多天了。”
曹雅欣猛吸了口气:“你是神仙吗?”
“不,我是天才。”
“真是一个怪异的连环杀手。”刘鸣萱说“他杀了秦学兵和无名女尸,很多天之后又回来割下女尸的指头,随后继续作案,割下每个人的指头。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他们不是同一个人。”
“什么?”
“秦学兵和无名女尸身上的伤口是从右侧切入,而这些尸体是从左侧切入。”
“杀秦学兵的是右撇子,而杀这些人的是左撇子?”
“没错。”
刘鸣萱有些难以理解:“为什么第二个杀手要模仿杀人?”
“20年了。”朱璟洺叹息“他们被遗弃在这里近20年,从没有人关心过他们。这么多年的风雨都没有冲去泥土,看来天意如此,他们希望我们能为他们沉冤昭雪。”
山谷寂静,正好第一缕阳光自出口的方向流泻出来,为山谷罩上一层耀眼的金色,仿佛20年来,这是风门村第一次黎明。
8
曹雅欣走进鉴证中心办公室,将背包往办公桌上一放,无力地坐下,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往嘴里猛灌,直到呛得咳嗽不止。
“曹同学?”保安站在门外奇怪地问“你不是去旅游了吗?”
“今天刚回来。”
“刚回来就来加班啊?真是辛苦。”保安帮她倒了一杯水“旅游的地方风景好吗?”
“一点都不好,充满了尸体。”曹雅欣苦笑,接过茶杯,却看见他拿杯子的左手缺了两根指头。
她一下子愣住了。
“你好好休息,我先去巡查了。”
“等等。”曹雅欣叫住他“你姓什么?”
“我姓秦。”
她暗暗抽了口冷气:“听你的口音,似乎不是本地人?”
保安的步子一顿,缓缓转过身,脸上渐渐浮起诡异的笑容:“我是风门村人。”
曹雅欣胸口一片冰凉:“那两根指头,是你叫人给我的?”
“你总算发现了。”保安朝她一步步走过来“看来你的确如传说的那般聪明。”
“你是秦玥的哥哥,你割下了女尸的指头,之后又模仿杀害你父亲的凶手杀人,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死在我父亲房里的女人并不是我妈妈。”保安眉间燃烧着怒火“我不相信妹妹会杀死爸妈,下葬之前我打开棺木检查,发现那个女人身上没有胎记,她不是我妈妈。但是没有人相信我说的话,他们都认为我受了刺激,疯言疯语。”
“你为了让他们相信你的话,不惜杀人?”
“是啊,我妹妹被关在精神病院里,只要村子里有人以同样的方式被杀,她就能洗脱罪名。”
曹雅欣无言地摇头,在这个男人的心中,生命就像是一件物品,可以随意毁灭。他不懂得尊重生命。
“可是晚了。”保安痛苦地抱着头,撕扯自己的头发“我妹妹已经死在了精神病院里,而那些无知的村民,宁愿相信有鬼,也不相信我妹妹是无辜的,他们该死,他们都该死!”
曹雅欣盯着他的双眼“事隔20年,你把指头给我,是想要继续给你妹妹翻案?”
“是啊,我听说你和朱教授要去风门村旅游,事先挖出了父亲的棺材,放在鬼屋里。你们看到尸体,一定会忍不住好奇,只要能证明那女尸不是我母亲,我就有希望!”
曹雅欣冷笑:“你妹妹是翻案了,但那十几个村民的冤屈,谁来为他们洗清?多年以后,你到了地下,你要如何面对你的妹妹?你告诉她,为了替她翻案,她的哥哥犯下了一身杀孽?你以为她会为你而自豪吗?”
“你”“你为什么要化身‘假面’?为什么要策划这次的谋杀?”曹雅欣咄咄逼人“其实你自己是知道的,你难以抵抗心中的欲望。对于你来说,杀人就像吸毒,只要染上了,就再也戒不掉。”
“住口!”保安扑过来,掐住她的脖子,疯狂地咆哮“住口,住口!为了她,我什么都愿意做,爸爸死了之后没多久,奶奶也死了,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是我唯一的亲人!”
曹雅欣阴沉着脸,一字一顿地说:“她本来是无辜的,但因为你,她背上了罪孽,你让她蒙羞!”
“不,不!”保安双手猛地收紧,她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变成了水泥,奋力挣扎:“你,你不能杀我,杀杀了我,谁来为你妹妹翻案?”
保安像被人重重打了一拳,放开了手,目光呆滞地后退两步,然后狂呼一声,拔腿跑了出去。
曹雅欣按着胸口,一边咳嗽一边拨通了当警察的朋友的电话,报了案,并催促道:“要快,否则就来不及了!”
再次看到保安,是在他所租的小公寓里,这里环境非常差,开裂的墙壁上糊满了照片,都是同一张,黑白的,里面是一个幸福的家庭,其乐融融,每个人都展露笑颜。
二十多年,这张照片就是他生命的全部。
现在他躺在床上,手腕上多了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
警察来来去去忙碌取证,朱璟洺作为警方的特聘法医,正在查看尸体。
“可惜,来晚一步。”朱璟洺叹息。
曹雅欣从床头拿起被血染透的遗书,摇摇头,叹息道:“这么漫长的岁月,他是怎么度过的呢?也许,这未尝不是一种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