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夜间带着梨花清新的香味,沁人心脾,而此刻的凌萧若却是心若捣鼓,全然没了那份雅致,琼鼻紧紧贴在床板之上,充斥鼻端的却是那檀木的味道,久远而暗沉。
两人脚步声的移入之后,却听得院内似乎仍有吵杂之声,还有刻意隐藏的刀剑摩擦之声。
凌萧若秀眉抬了抬,莫非还有其他人不成?听那声响,似乎来的人还不少,发生了什么事?
云景轩身穿一袭绛色朝服,头束王冠,衣着虽然光鲜华丽,却难掩他眉宇间的那抹忧思,他步入书房之后便对逐月说道:“将他们带出来吧。”
逐月颔首道是,随后便掩身闪入了书房内的一处黑暗地带。
隔了一会儿,便听一阵镣铐拖地的声音缓缓传来,每走一步,那铁链便与地面撞击一次,虽是撞击在了地上,可在凌萧若听来却是撞在了心里。
他的父亲和大哥果然被关在云景轩的书房之中,而今云景轩要带他们去哪里?
凌萧若的猜想却是没有错误的,此时被逐月带出来的人正是凌丘壑与凌风杨,凌丘壑的手上与脚上都套着沉重的铁链,他缓缓步出狭窄的石道,当他立在书房之中时,脊背仍旧挺得很直,他眯眼睨了一下云景轩后,问道:“云景轩,你这是要将我父子带去哪里?”
听见凌丘壑的声音时,凌萧若的内心只觉针扎,攀住床板的手紧了又紧,如若不是那床十分结实,怕是要被她捏出个窟窿来。
父亲的声音虽然仍旧沉稳有力,可是她却能听出话语中饱含的辛酸与无奈。
云景轩看了一眼凌丘壑,回道:“此案今日已结,父皇下了令,命下月二十七将你二人斩首于校场街口,本王为监斩官,而今要将你二人交送宫中刑部大牢。”
“云景轩,你这个丧尽天良的畜生,你这是诬陷,诬陷!我们凌家究竟哪里对不起你了?啊?”云景轩话语落下后,不待凌丘壑说话,却听凌风杨疾声厉吼起来,说话之际,似乎都能听见铁链晃动之声。
凌萧若听在耳中痛在心中,斩首?下月二十七?凌家一案就这般结了么?
凌风杨因着心中激动,他举步上前,抬脚想要踢向云景轩,然而,不待他靠近,逐月早已护在凌风杨的身前,他眉头一蹙,喝道:“休得侮辱王爷!”
“呸——”凌风杨头一偏,生生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云景轩见状,凤眸微眯,没有说其他的话语,只是转身对侯在门外的刑部尚书杨大人说道:“杨大人,本王现在就将人犯交予你。”
杨大人微微颔首道:“微臣这就启程带人犯回宫。”
说罢,对着身后的士兵说道:“上前缉拿人犯。”
“是。”
兵甲移动,士兵蜂拥般蹿进了书房之中,不一会儿,锋利的刀剑便架在了凌丘壑与凌风杨的脖颈之上。
“走!”
押解的士兵朝他二人喝了一声。
凌丘壑面色未改,只是看向云景轩,沉声问道:“靖王爷,微臣还有一事相问。”
直到今日,他仍旧不肯承认自己串通他国夺取政权,所以,他不认为自己是一个阶下囚,他仍旧以微臣自称。
杨大人在听见凌丘壑的自称时哼了一声,云景轩面色平静,抬眸说道:“你说。”
“靖王爷当真还未寻到我若儿的去处么?”凌丘壑在问话时,竟是老泪纵横起来,人生走到这个时候,已经过去了一大半,他却从未掉过眼泪,而今他是真想看看若儿啊,那孩子,她还好么?
床板之下的凌萧若在听见父亲的问话时,心尖若沉石痛击,有那么一瞬,她真的有冲动闪身而出奔向父亲的怀抱,告诉他,她就在这里,她一切安好。
可是,理智告诉她,她不能这样做,她这样做了无疑于自投罗网,只有她保得安全了,才能救他们于生死一线间。
抓住床板的手狠狠地用力,牙齿紧阖一处,为了避免自己哭泣出来,凌萧若愣是将自己的嘴唇咬出了血渍。
云景轩听闻后,回道:“还未寻到她。”
凌丘壑在听见这句回话时,泪水忽而止住了,没有抓到就好啊,只要若儿是安全的,他死了又有什么所谓呢?只是,他多想在死之前再看看若儿的脸庞呵。
云景轩凤眸微敛,看着凌丘壑的表情,心中已不知是什么滋味。
凌丘壑兀自沉思半晌后,他抬眸看向云景轩,一字一顿地说道:“靖王爷,微臣这一生做事从来无悔,但是,有一件事,微臣却做错了,那便是,将若儿嫁与你为妻,因为……你不配!”
去岁,皇上下了旨后,他虽然觉得皇上赐婚一事有些愕然,但是,对于靖王,他多少还是有些期待的,而今凌家一事,他却真真看出靖王完全是一个只看重权力的人,这样的人又怎么配得起他的若儿呢?
放下话语后,凌丘壑不顾架在他脖颈之上的尖刀,抬着沉重的脚步,昂首挺胸地从云景轩身边走过,唯余那瞬间迸射出的血腥之味残留在了云景轩的身边。
随着那脚链声的远去,凌萧若终是忍不住闭了眼,一滴泪珠滑过脸庞,沿着脸颊的轮廓一直淌进了心间。
“王爷,都是属下的失责,您惩罚属下吧!”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凌萧若已然忘记书房之内还有人时,才听得一声膝盖撞击地面的声音骤然响起,那声音之后便是逐月沉痛的请罪声。
云景轩负手而立,站于雕花窗棂之下,他垂眸看了看跪在地上的逐月,淡然道:“起来吧。”
逐月看守地牢却让别人将人犯劫走,他虽有错,却不全在他身。之前兴许也是自己太过疏忽了,才会被人钻了空子将凌丘壑一家劫走,后来再次押回后,便将地牢改在了与书房相通的地方,整件事他也有错的。
逐月摇头道:“属下不起,属下看着王爷被别人这般羞辱与污蔑,属下的心里难过啊。”因着心中痛悔,逐月不免握拳捶打起自己的胸膛来。他的心中自从前些日子开始便一直憋着一股子气,那股气一直闷在心中,难以释放。
隐于床板之下的凌萧若在听见逐月的话后,盈满泪珠的眼眸倏然睁大,逐月他在说什么?他说污蔑么?
眼眸狠力朝下眨了眨,将眼眶之中的泪水全然清干后,凌萧若再度聆听起来。
云景轩立于床边,月色在他身上映下雕花的痕迹,他看着逐月,淡然道:“人生在世,做事但求问心无愧,又何必在意别人的看法呢?”
对于事物,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看法,又哪里是他能够控制得了的呢?知道控制不了,那又何必再为这些事神伤呢?不如天高云阔,看淡一些。
逐月抬眸看着云景轩,他拒绝道:“属下不是王爷,属下修不来王爷那种淡然的心性,属下宁愿那些人骂的是属下,也不愿看见王爷受到半点的委屈,只恨属下势单力薄,竟是无法帮助王爷。”
云景轩见状,薄唇微弯,说道:“你若想帮助本王,便尽早查明究竟是谁从本王府邸将凌家之人劫走的。”
此言一出,屏气聆听的凌萧若竟是从胸间纾出了一口气,这事果真不是云景轩所为,其实,她早该信任他的啊,从她与他的相识,她应当就能猜到他根本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然而,她却不止一次的怀疑于他。她果真是不懂他的呵!
逐月闻言,抬首朝云景轩说道:“王爷,方才因着杨大人的到来,属下还忘了跟您禀告呢,之前属下一直以为是右相皇甫齐的人来王府中将人劫走的,而今属下查出,并不是他的人。”
云景轩听闻,俊眉紧拧,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不是他?”
倘若不是他,那又会是谁呢?为什么这件事越来越扑朔迷离了?莫非,除了皇甫齐一党,竟是还有一路人马在掺和此事么?
“是的,追日那里已经得到了确切的凭证,当真不是他所为。”
逐月见云景轩心生疑惑,再度点头首肯起来。
云景轩轩眉紧蹙,负手在房中踱步起来,凌萧若侧耳倾听,只觉他稳健的步伐中却有一丝丝凌乱的感觉,凌家一事,看来并不是若表现出来的这般简单,或许这之中有更深层次的原因,只是这原因云景轩还未想到,而她更是一筹莫展。
云景轩来回踱步之后便朝逐月说道:“今日父皇说此案案情明了已然结案,凌雪扬等人的追捕已交由刑部处理,本王除了下月二十七监斩以外便不能再管理此事,其他人也不准再查凌家之事,如若我们要查,也只能暗中查明,切不可走漏半点风声。”
父皇今日之所以会结案兴许也是因着近日来关于他权力薰心谣言的传播。父皇担心他真有这方面的心思,是以,将此案了结不准任何人再插手。他的父皇,当真是那个最不了解他的人,不过,这样一个事实,也已存在许多年了,他又岂会在意呢?
“属下知道。”
云...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