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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计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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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的好啊!”司徒烈笑了笑又道:“大和尚,您要一叟两老去找我师父自动告白自首,那是可能的么?”

    “不可能!”

    “既然不可能,您为什么还要那么做?”

    “为了造成那个不可能!”

    “大和尚您弄甚玄虚?”

    “说明白的,假如他们真会那样做,并非和尚所愿。”

    “今儿晚上,施力算是第二次糊涂起来了。”

    “再说得明白点,和尚要断绝他们所有的生存机会。”

    “你要他们死?”

    “死?哈哈,一点不错!”

    “可是,你对他们那样宽厚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要他们死得快一点!”

    “既然如此,刚才怎不动手?”

    “和尚不愿把手弄脏。”

    “那样等到什么时候?”

    “不用等。”

    “这怎讲?”

    “他们已经死了!”

    “他们已经死了?”

    司徒烈听了几乎跳了起来。

    和尚平静地微笑着道:“是的,他们都死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在我们离开朝阳观之前。”

    “死于何人之手?”

    “假使我和尚没有猜错,那人该是长白之王鬼见愁。”

    “啊鬼见愁?”

    “小子,”和尚笑道:“现在你总该明白我和尚在一叟两老离去的那一刹那,为何突然大笑的原因了吧?”

    “难道您已预知鬼见愁等在外边?”

    和尚大笑道:“他早就缀在我后面呢!”

    司徒烈道:“你为这一点而发笑?”

    “那就有什么好笑的?”和尚道:“我之所以笑,只不过藉我的笑声将鬼见愁那老魔头的冷笑掩盖过去,不令一叟两老有所警觉罢了。”

    司徒烈不解地道:“您一步也没离开,又怎知道他们三人已给鬼见愁收拾了呢?”

    和尚笑道:“假如你小子也是有心人,或者你小子的功力再高一点,高到像你师父白胡子老儿那种程度,你小子就不会有此一问了。”

    司徒烈想了一下,恍然大悟道:“施力知道了怪不得当施力向您老走去时,您老没有立即理我您老当时凝神谛听的,大概便是这个了。”

    “一点不错。”

    司徒烈又问道:“您老有否听出他们三个是在什么地方遭的毒手丁”

    “也许在大殿中,也许在偏殿走廊上。”

    “鬼见愁为什么要除掉他们几个?”

    “鬼见愁那种魔头就跟七星堡主一样,最容不得的便是有人不忠于他!”

    “鬼见愁和七星堡主的武功谁高?”

    “真是孩子气!”和尚笑了起来道:“听到一个高手的名号,就要拉出人来比上一比,他跟七星堡主又没交过手,和尚怎晓得他们谁的武功高?”

    “我想应该七星堡主高!”

    和尚笑道:“何以见得?”

    司徒烈道:“第一,假如鬼见愁的武功不逊于七星堡主,他为什么没被人并人武林三奇之内而成为武林四奇之一?第二,七星堡主自诩为武林第一人,可见得他没将任何人看在眼内,这其中当然包括了鬼见愁!”

    和尚摇摇头笑道:“不尽然不尽然。”

    司徒烈吃惊地道:“难道鬼见愁很了不起么?”

    “现在听我的。”

    “您倒说说看!”

    和尚笑道:“第一,你小子的两点理由,根本不成其为理由!武林三奇虽然是一种尊称,但你总不能因为有了这种尊称便说整个武林的高手只有他们三人。小子,我和尚比七星堡主如何?为什么没人说我和尚是武林一奇?这,就是一个最明显的例子。至于七星堡主自称武林第一人的一节,那只是他个人的夸大狂作祟罢了。我和尚何尝不可以自许为武林第一人?同样的,你又怎知鬼见愁那老魔没将自己看作武林第一人?

    第二,鬼见愁远处长白,加以日常的行踪飘忽,较少人知,假如他没有独到的一手,他怎会被人家喊做长白王?

    第三,这是你小子经历过的,独目叟是何等人物?你再看看鬼见愁收拾他们三个的手法多利落?照面后,仅仅一个回合,三人只哼得一声,便完结了,就是换了我和尚,顶多也不过如此而已,七星堡主又能强到哪儿去?”

    司徒烈听得不住地点头。

    经过了和尚这一番剖解,他对鬼见愁不禁有了一种新的观感。

    他想:鬼见愁的武功既不在七星堡主之下,如果能找个机会让他们二人火拼一下,岂不大妙?

    和尚似乎业已瞧透了司徒烈的心意,抬脸微笑道:“小子,你在转些什么鬼念头?

    你是不是在想,要是能令鬼见愁跟七星堡主拼上一下子多好。”

    司徒烈赧然一笑。

    和尚微笑着又道:“假如和尚现在告诉你,你小子的这种愿望颇有实现之可能,你小子听了该有什么感想呢?”

    司徒烈听了,跳将起来道:“真的么,大和尚?”

    和尚点头笑道:“附耳过来!”

    这时候,天已二更。

    司徒烈跟疯和尚二人的头,一齐伸向桌子中间,和尚低声说着,司徒烈出神地听着,有时点头,有时摇头,有时皱眉,有时微笑。好半晌之后,和尚方才将话说完。

    听完了,司徒烈咬唇犹疑地道:“我师父那儿怎生交代?”

    和尚哈哈大笑道:“有我和尚呀!”

    十月,长白。

    十月的长白,浸洗在一片灰黄中。

    灰黄的天空,灰黄的原野,灰黄的篷包,灰黄的平顶屋以及灰黄的行人。

    这儿,长白,是沙的世界。

    这儿,长白,惟一的白色是羊群白色的羊群,一队队地穿过朝阳镇,有的向东,有的向西,有的向南,有的向北,它们依赖着赶羊人的经验,在追逐着有水有草的地方。

    初冬的朝阳镇,迎着朝阳苏醒了。

    这座城隍庙,是朝阳镇的心脏。这时候,在城隍庙前的一株老榕树底下,咩咩而叫的羊群围着一堆人,一堆人群围着一位蓝衣少年。

    那位少年,很显然的,不是长白本地人。只见他,年约双十左右,剑眉虎目,鼻似琼瑶,唇若涂朱,英俊至极。这种季节,所有的当地人,多半穿着棉长袍,棉套头,束着板带,而将袍角撮起塞在带缝里。只有他,那位少年,在这种大寒气候下,却只穿着一件老蓝布长衫,居然意态从容,毫无凉意。

    少年在这座城隍庙前出现,今天已是第三天了。

    此刻,他像前二天一样,眼见围拢来的人数已是不少,便从榕树下那块大石头上立起身来,右手抱着左手拳,含笑向四周闲人作了一个罗圈揖,然后朗声发话道:“诸位伯伯叔叔:您好!

    在下豫中史威,远来贵地长白访亲未遇,盘川告罄,告贷无门。尚幸在下曾从少林门下学过几天拳脚,穷途末路,说什么也只好拿它出来现丑一番了。诸位知道,少林为当今武林名派之一,少林正宗绝学便是降龙伏虎拳,又名罗汉拳。史威虽非少林门下,但所学却属少林真传。拳打行家看,史威是不是有点真功夫,诸位马上知道。不过,在下有句话却须先行交待:在下并非藉此糊口的江湖艺人,诸位应该看得出来,所以,等会儿拳打完了,务请诸家赏个彩头,钱不钱,尚在其次。

    好,史威现丑了!”

    自称豫中史威的少年,说至此处,又是一个罗因揖。

    闲人们自动后退,让出一个一丈五六的圈子。

    于是,少年立身吸气,、开式,起马,出拳,一招一式地打起少林罗汉拳来。

    这时候,从东西街上缓缓走来一人。

    那人约摸六十上下,穿着长白土著的装束,灰布棉袍,皂白棉套头,护耳下放,在下巴上打了一个结。那人的身材本就瘦小,加上腰背佝偻,远远看上去,简直像个瘦骨支离的痨病鬼。

    来人渐渐走近了一

    现在看清他,天生一只其尖如锥的鼻子,眼窝深陷,两睛滚滚如豆,一对光芒四射的黑豆子。

    当他走到庙前,经过人群时,起初仅仅侧脸漫不经意地瞥了一眼,但在定足微一谛听之下,他向人群靠了过去。

    此刻,少年的罗汉拳业已打完。

    闲人们开始纷纷议论起来:

    “喂,你看怎么样?”

    “老实说,我是外行。”

    “我看不出什么好来!”

    “我也有这种感觉。”

    “我看这小子不过是换个花样骗钱罢了!”

    “唔可能”

    “假如朝阳观的那三位道长也在这儿就好了,”先前发话的那人道:“人家才是真正的武术家呢一跳几丈高喂,你看到过么?”

    少年打完拳,四面一看,喊好的一个没有,再看地下,只零零星星地丢落了三五枚青钱,不禁微叹一声,露出一脸沮丧。他先俯身下去将那几枚青钱拾起揣在怀中,然后苦笑着一抱拳,向闲人们没精打采地道:“谢了,诸位。”

    就在这个时候,东北角上突有一个苍老雄劲的声音沉声喝道:“别丧气,小子要得好,再来一遍。”

    众人循声望去,发话的,正是那个人像痨病鬼,但却有着一双其细如豆,闪闪发光的眼球的瘦小老人。

    闲人们在看清楚了老人的猥屑生相之后,不由得一致纵声大笑起来。

    “再耍一遍小子别理那些不识货的草包!”

    沉喝了声再起,随着喝声之起,一块足有十两轻重的银锭子,飞落那个自称史威的少年跟前。

    喝声,银子均来自先前那个瘦小老人。

    十两白银,不是一个小数字!受着银子的震慑,虽然老人口出不逊,众人仍旧肃静下来,并且彼此凝望着,意思好似说:长白竟有这等富豪,怎没听说过?

    少年颇为震惊。

    他望着地下的银子,一时间竟然不知如何是好。

    他犹疑着,抬起头来,找着老人的眼光,感激地躬了“躬,然后,方将银子拾起揣好。

    少年依着老人的吩咐,又将少林罗汉拳打了一遍。

    这一次,拳式一收,闲人们立即大声喊起来。同时,青钱也似穿花蝴蝶,纷纷飞入场心。

    很多人喜欢在富人面前有所表现。

    那个瘦小的老人,此刻倒反而一无表示,他先是目不转睛,聚精会神地注视着少年行拳,一面看,一面不住地点头。少年将一套拳招使完,他却低头沉思起来。

    闲人们开始散去。

    老实说:正如刚才一个闲人所说的一样他们是外行,这玩艺儿实在引不起他们浓厚的兴趣来。

    就在那个自称史威的卖拳少年朝沉思着的老人膘了一眼准备悄然离去的当口,老人悠然抬起了头。

    “你来,”他道:“老夫有话跟你说。”

    少年走了过去。

    老人仰脸以征询的语气迫切地道:“小伙子,老夫请你便饭如何?”

    少年期期地道:“这这如何使得呢老伯。”

    “你答应了,是么?”

    “当然,老伯。”

    几天前疯和尚跟司徒烈对饮的,那间僻静的小酒铺子里,现在可以看到两个很特出的,一老一小两个酒客,他俩便是那个自称史威的豫中少年以及那个瘦小老人。

    “孩子,你叫什么?”

    “姓史名威,老伯,您呢?”

    “阴,阴厉君!”老人微笑道:“不过,这个名字只有老夫一人知道。”

    “为什么呢,老伯?”

    “将近六十年,老夫没有用过它了!”

    “为什么呢,老伯?”

    “因为朋友们为老夫另外取了名字。”

    “哦取做什么?”

    “鬼见愁。”

    “鬼见愁?”少年重复了一遍,天真地微笑道:“怎么会取上这个老伯你难道不嫌它有点刺耳么?”

    老人注视少年,静静地道:“它是武林中一种难得的尊称呢,孩子。”

    “武林?”少年略感讶异地道:“那么就是说您老是武林中的老前辈了?”

    自称鬼见愁的老人朝少年望了一眼,皱眉道:“小伙子,你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么?”

    “是的,老伯。”

    “那就怪了!”老人不解地自语了一声,又道:“小子,你跟谁练的武功?”

    “武功?仅仅懂得这么点拳法也能称之为武功?”

    “你不知道你自己练的是正宗少林绝学?”

    “知道的,老伯!”少年道:“但史威并不清楚它是否属于少林正宗。”

    老人大感奇怪道:“你难道不是少林俗家弟子?”

    “少林弟子?”少年摇摇头,笑道:“连少林寺的大门朝北朝南我也不知道呢?”

    “那么,谁是你师父?”

    “洛阳草桥的铁掌孙伯虎!”少年道:“史威是跟他老人家学的拳,但如果你老以为他老人家是我史威的师父,您老可就大错而特错了。”

    “这这怎么说?”

    “草桥孙氏昆仲,是洛阳附近一带的闻人。一名伯虎,一名仲虎。仲虎习文,中年慕道。伯虎习武,据他老人家自己说,他是少林二十二代俗家弟子。孙氏昆仲,颇拥赀财,跟小的史威家,累代均有往还,世谊甚好。

    孙氏兄弟为了自己的嗜好,每年秋季,均举行文武双擂一次,伯虎主持武擂,仲虎主持文擂,是洛阳一带一年一度的罕见盛事。

    有一年那时候史威大概十二三岁,体质异常孱弱史威在武擂台下见到一个身材结壮的汉子一掌将一块青石劈得四分五裂,当时看了,私心十分羡慕,回家跟家父说及,家父便托孙伯虎代为物色武师,其目的不过是锻炼锻炼身体而已。

    可是,孙伯虎说:这年头,混吃饭的人多,有真才实学的人很少。他以为,如果只为了锻炼身体,大可以从他练练少林罗汉拳。他说罗汉拳当年便是达摩和尚创出来锻炼少林寺僧的身体的,这种拳法对健康最为有效。

    当时,家父要史威行拜大礼,孙伯虎笑说道:他将来又不凭这路拳脚到江湖上去温,我教他的拳,就等于抄给他一张药方子,要行什么大礼?

    家父拗他老人家不过,只得罢了。

    这是史威习得罗汉拳的由来。

    今天,史威漂泊异乡,走投无路,居然搬出这个来骗人家的银子,细想起来,其恶劣之处,远劣于乞讨唉唉,老伯,史威惭愧极了”

    老人连哦两声,眉目顿显舒畅。

    “原来是这样的,”他道:“罗汉拳你一共练过几年?”

    “一年光景。”

    “只是一年光景便已练至这等火候?”老人大为惊讶,他说着,点点头,自言自语地又道:“老夫一眼便看出是个难遇良材果然不错。

    不一会儿,酒毕换茶。

    在长白,由于人们羊肉吃得多,以致茶和酒一样被人重视。

    喝茶时,老人又道:“史威,你怎么会跑到长白来的?”

    “谈起这个来,真是一言难尽。”少年轻叹一声道:“家父向以贩卖皮货为业,五个月前,史威接到家父自长白这儿捎回去的家信,要史威在两个月之内赶来长白,帮他押运一批貂皮,藉此历练历练,将来好接他老人家的事业。

    那时候,正好碰上四川青城一家什么威武镖局保着一趟往长白而来的镖从孟津经过,为了一路有照应,便由家人谈妥以三千银子的代价,托威武镖局将史威护送来此。

    由于这趟镖货价值太大,一路上出了很多很多的麻烦,因而耽误了史威的两月之期。待得到了长白,打听之下,家父早在月前,便因不耐久等而起程离去。

    等史威回头再找那个姓孙的镖局局主时,那个姓孙的,也已不知去向,史威猜想,他们可能也已启程回关内去了。因为史威在这举目无亲,而盘川又已用尽,无奈何,只好唉,不提也罢。”

    老人咬唇沉思起来。

    片刻之后,他抬脸向着少年,寄望殷切地道:“史威,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现在,老夫问你一个问题。一个身负绝学的武林人物,叱咤风云一生,到了晚年,仍旧只是于然一身,那”时候,孩子,你以为他们最大的痛苦是什么?”

    少年想了一下,然后犹疑地道:“痛昔的为了没有衣钵传人是不是?”

    老人目射奇光,高兴地道:“正是这样,孩子,你猜得完全对。”

    “那有什么困难呢,老伯?找一个不也就是了?”

    “谈何容易!”老人微喟一声,目注少年之面,又道:“中平之材,俯拾皆是,可是,像老夫这种人物,自念一身绝艺得来不易,就是拼了与木同朽,又怎肯轻易交给他人随便糟蹋?”

    “那么,什么样的人才合格呢?”

    老人有力地道:“像你这样!”

    老人说着,双目注定少年,不稍一瞬。

    少年却淡然处之地笑道:“噢,那倒真可惜可惜史威对长白这种地方一点兴趣也没有。”

    老人精神陡振,连忙温声道:“孩子,你喜欢住在什么地方呢?”

    “洛阳!”少年道:“我爱我的故乡。”

    “好,好极了!”老人忙不迭道:“老夫在关外也呆厌了,最近正有事要到洛阳附近的北邙七星堡去一趟完事之后,我们可以就在那附近定居下来而且,这次的北邙之行很重要说起来也是你的运气呢,孩子,你也不能领会,总之,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少年摇头微笑道:“那样更不行!”

    老人张目道:“为什么?”

    “说起来,话又长了!”少年回忆着道:“两三年前,史威随家人赴洛阳看灯,碰到一位大个子怪老人,他拦住我,一定要收我做徒弟,我不肯,他偏要,他说,我是一个天生的武人胚子,他不留下来,早晚也要给别人捡去。他又告诉我,他是个了不起的人,跟了他,比跟什么人都强。”

    “之后呢?”

    “我告诉他:我对武事一点兴趣也没有。”

    “他怎么说?”

    “他听了,异常不快,临别时狠狠地向我交代道:小子,你记住,你对武事没有兴趣那没有关系,以后如果发现你走上武人路子,不管你拜在谁人门下,老夫也一样能宰了你!”

    “有这种人?”

    “是呀!”少年道:“有了这段经过,洛阳附近怎生住得?”

    “你拒绝那人的理由,可是你真正的心意?”

    “讨厌那个怪物罢了。”

    “那人生做什么样子?”

    “那人身材极其高大,看样子总在七十左右,浓眉、突睛。黑皮、麻脸,其丑如怪,凶若煞神,史威记得,他好像说过什么武林第一人”

    老人失声道:“那是七星堡主啊!”“七星堡主?”少年不解地道:“谁是七星堡主?”

    “就是你遇到的那个高大老人。”

    “他真是武林第一人么?”

    老人嘿了一声,冷笑道:“就像酒醉了的人永远不承认自己酒醉一样,想想看,孩子,他自称武林第一人,他会是武林第一人么?”

    “那么谁是武林第一人呢?”

    “谁也不是。”

    “这怎么说?”

    “俗语说得好,人上有人,天外有天,任何行业都不可能有第一人这个词儿的存在,尤其是我辈武人,与武功同样重要的,尚有心计、交游、遇合,有时候,武功高的,并不一定就能所向无敌,弄不好,甚至身家不保,几年前,武林就发生过一件明显的例子”说至此处,老人警觉地一顿,又道:“孩子,别谈这个了你说吧,你欢喜在什么地方落脚,老夫待七星堡事毕之后,无不依你。”

    少年坚持道:“老伯,史威不愿离开洛阳!”

    “那怎么办?”老人踌躇地道:“孩子,你可有什么好主意?”

    “我不知道我只担心再遇上那个什么自称武林第一人的七星堡主。”

    老人沉吟了一下,突然抚掌道:“你所担心的,只是怕给七星堡主认出你的本来面目其实,老夫并不在乎这个,但为了某种缘故,老夫目前尚不愿开罪于他现在,有了孩子,你瞧我的!”

    老人说毕,向店家要来一盆清水,不由分说,便将少年拉至后面一间小屋中。片刻之后,那个自称豫中史威的少年,便由剑眉虎目而变成浓眉大眼,白皙的肤皮也成了习见的紫酱色。

    老人又取出一颗黄色药丸令少年服了。

    然后,老人到面前取来一面破旧模糊的铜镜,递在少年手上。

    少年在镜中端详了一阵,讶声道:“老伯,史威现在这成了一副什么样子?”

    老人得意地道:“如何?现在还有谁认得出你是刚才的史威?”

    少年发愁道:“变成这副样子如何再见家父?”

    老人哈哈笑道:“别傻了,孩子,这不过是武林中较为高明的一种易容变音之术罢了,如欲回复本来面目,那比化装还更简单呢!”

    “真的么,老伯?”

    “谁还骗你不成?”

    老人说着,在水中化开另一颗白色药丸,掏起一捧水,送至少年脸上使劲一擦,水到之处,肤色立即还原。

    老人笑道:“放心了吧,孩子?”

    “是的,老伯,史威安心了。”

    “孩子,老夫是个随便惯了的人,”老人皱眉道:“老夫并不拘泥于任何庸俗的仪式,但是,孩子,自现在起,我们之间的称呼得改一改才好。”

    “不,老伯,”少年坚持地道:“到目前为此,我们之间尚无师徒之份呢!”

    “你你!”

    少年毅然地道:“老伯,说实在的,过去,史威颇为向往于武人生涯,希望遇见奇人,习得一身绝艺,纵横驰驱于关内外,任情做些自己所高兴做的事,只是那位什么七星堡主太令人失望,他那种凶横残戾之气,令史威对整个武林灰了心,早已断了这个念头而今天无巧不巧地又遇见了老伯您,您的慈和,以及您的种种一切都令史威由衷钦佩,以致今史威又对武事恢复了信心。不过,老伯也许不知道,史家三代单传,家父只生有史威一子,就像独生的家祖只生了家父一人一样,虽然史威少不更事,性喜活动,但家父却对史威喜爱逾常,史威为报答双亲教哺天恩,凡事不论大小,均非亲奉严慈之命而不行。这一点,尚望您老原谅,要定师徒之份,务必等回到了洛阳之后,禀明双亲,才能决定。但您老可以放心,这只是一种人子应尽之义,史威今年业已一十有八,对史威言行,堂上倒从没有坚持过。”

    老人听了,眉目大展。

    他不住地点着头,赞许道:“应该,应该你能有这种孝行,不但令老夫感到光荣,同时也令老夫感到无上安慰,孩子,就这样说吧。”

    “谢谢您,老伯。”少年又道:“我们何时启程?”

    “三天以后。”

    “还要再等三天么?”

    “老夫明晚有个约会。”

    “跟谁?”

    “武林三奇之一的天山游龙老人赵笑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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