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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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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似乎很熟,要是不熟,十之八九会为迷失在内,至少也找不到要去的地方。

    李悔迳奔靠近紫禁城西墙一带。

    这儿有一排排的平房,正是太监的聚居之所。

    大太监住大屋,或一人住数间,小太监数人住一屋。

    在这附近一幢巨宅,就是以后的内务府(清廷)。

    妙的是在这内务府也就是太监聚居之处附近,竖了一块石碑,这是清也祖顺治的杰作,上面碑文内容大致如此:太监是一个心理不正常的人,工于心计,媚或生存,是不可信任的。当然,这是后话,现在的清军才刚刚入闯呢!

    碑上规定太监不可结交官员,不准谈论政事,犯者凌迟处死,这真是十分矛盾而滑稽的事,处处要用太监,却又不信任太监。

    大内的后半部就是后宫,住在后宫较近的人,除了皇上那就是太监了,因为他们不会惹麻烦。

    李侮在太监聚居处停下,略一打量,就向一独立屋了奔去。

    大内此刻自然是很乱的,李自成住在皇帝的寝宫内,李双喜住在太子宫内,另外有几个大头目如牛金星、李岩、宋企郊等,也都住在大内。

    大内戒备并不太森严,紫禁城外就是森严了。

    “李大叔,你好!”李悔进屋,一个老人披衣倚坐炕上,他似乎在灯下翻阅什么东西,乍见李悔,颇为意外。

    “姑娘这些日子在什么地方?”

    “大叔,我还不是东游西逛地。”

    “令尊也许要登基了,姑娘不该收收心了吗?”

    李岩等于是闯王李自民的军师,也是心腹,他为人精明,李悔那两套在他面前是玩不起来的。

    他知道李悔恨闯王,从不叫他一声“爹”

    甚至李岩以为,李悔可能会杀李闯,只要有机会。

    “姑娘,回来吧!毕竟是血浓于水的。”

    “我知道,可是我浪荡惯了,在家里待不住。”

    “见过主子吗?”

    “还没有,我想见见李双喜。”

    “你不是对他很讨厌?”

    “现在不太讨厌了!他住在何处!”

    “就在坤宁宫后御花园中的楼上。”

    “大叔,你该休息了,我不打扰哩!”

    李岩正色道:“李悔,自你把原名李婷改为李悔,你爹就知道人的心意,以有赋父为耻,我要劝你,千万可别再来!”

    “大叔,我只是好玩,我能胡来什么?”

    李岩目光炯炯,看了她一眼:“没有是最好。”

    李悔出了这屋子,李岩喃喃地道:“真是不知死活!”立刻拉了一下炕角的彩带。

    来了一个年轻人,在门外躬道:“军师爷有何派遣?”

    李岩叫他走近,耳语一阵,这人立刻疾驰而出。

    李岩倚老卖老,却把李悔低估了。

    李悔知道李岩对闯王忠心,自然对李双喜也关心。

    李悔说是要去找李双喜,却不是去了那个方向。

    她去了相反方向。

    不久来到一个大院内,也就是“咸安宫”附近。

    所谓“咸安宫”也就是贵族子弟进修之所。

    在“成安宫”左侧,有个十分小巧的阁楼,这儿住了一位神秘人物,此人的身价比李岩只高不低。似乎这些重要人物在大内都住在不起眼的地方,如李岩和这人都是。

    李悔小心翼翼地翻落院内。

    鱼、汤二人不敢逞自翻人,在外面监视。

    李悔一进院,立被阁下人发觉,道:“什么人?”

    李悔不答,此刻她已蒙面,立刻又翻出墙外。

    院内追出一人,这人身着奇装,连头带脚全部密封起来,只露出一双电目,但可看出身材瘦小。

    此人的轻功高绝,不久就快要追上李悔。

    此刻李悔转过一道月亮门,突然扬后丢出一物。

    这东西飞出的方向,正是鱼、汤二人藏身的巨大鱼缸之后,鱼得水一把接住,是一张纸包了一双铐子。

    纸条上写了两行字,很潦草:请速到东边映壁之后,如有人伸手入龙口内,请在后面铐住其手。

    鱼、汤二人不由愕然。

    汤尧认为,鱼得水对李悔的信任仍然坚定。

    如果是他,刚才应当敢去接此铐,怕她有诈。

    鱼、汤二人一交眼色,立刻奔向映壁处之后。

    映壁又叫照壁,通常是间隔内外院的一道壁。

    这壁上有九条金龙,最大一条的龙头探出壁外,张着口,伸进手去可以伸到壁后来。

    二人刚到壁后,壁前己有动静。

    事实上是李悔站在壁前,伸手进入龙口。

    只不过她的手并非伸到壁后来,万一鱼得水铐住她的手怎么办?她伸手入内,立刻收手隐手花丛中。

    追的人看到了她这一手。

    她为什么把手伸入龙口内。

    一时之间想不通,最直觉的想法是把一件十分重要的东西藏在龙口之中,这也是由于此人未看到壁后的鱼、汤二人。

    那知此人尚未到达九龙壁边,另一个人却斜刺掠近,伸手入龙口一摸,未摸到什么,再深人,就自壁后探出手来。

    只闻“咋嚓”一声,这双手被铐上了。

    铐子上钢铐,正是鱼得水之物。

    他身为捕头,身上随时都有这东西,甚至不止一副,李悔偷了一副,铐子是两只,中央有钢练相连。

    鱼得水把一只铐子抓在手中,另一铐子铐住了伸来的那只手腕上,他看出这只手不是李悔的。

    这人似乎大吃一惊,大力一挣,鱼得水拉住。

    两个人一个在这边挣,一个在另一边拉,势均力敌。

    这个人不是原先那个穿怪衣把全身密封的人。

    此人很年轻,大约二十六七岁,和汤尧差不多。

    当然,比鱼得水大了七八岁光景,此人挣不回手就大叫道;“李海你嫌我大五不会轻饶你的!”

    这工夫那个全身密封起来的人过去帮他拉。

    这后边由鱼、汤二人拉住,双方还是相持不下。

    这个被铐住的青年人道:“李悔妹子,我知道是你。”

    李海却不吭声,趁机攻上,她用的是大摺扇“刷刷”作响。

    “嗳嗳!妹子,你真打呀!”

    可以猜到,李悔以此法骗到这年轻人,希望能宰了他,而其最初的目的是不是要赚这年轻人?

    或者她要赚的是那个浑身密封起来的人?

    这工夫鱼、汤二人这边的拉力减轻,就知道那边本来是两个拉扯,一是年轻人也就是被铐之人,另一即头脸密封起来之人。

    现在一轻,八成是另一帮他拉的人松了手助他攻击李悔。

    一听即知,李悔是以一对一。

    虽然年轻的是被铐了一手,而且后面接紧,他活动的范围有限,但仅看那另一人的轻功即知李悔非敌手。

    鱼得水拉着,汤尧眼下扎上帕绕到壁前。

    果然,李悔应付那个身材瘦小,浑身密封的人,已是守多攻少,招扇施展不开,甚至对方还是徒手。

    由于这人逼着李悔接近被铐的年轻人,也等于一个半人在对付李悔,事实上这人一个也够李悔应付的了?

    汤尧挥刀扑上,好怪衣人仍不撤兵刃,此人对李悔也许留了情了。

    在不撤兵刃的情况之下,汤尧和李海仍然占不到上风。

    汤尧和鱼得水有一套很简单的暗语,别人听不懂。

    因为洪门“春典子”、江湖黑话等等,你会说别人也会听,他们发明的是以药草名字编成的黑话。

    汤尧说了句“黄连加银杏”

    黄连是苦的,人人都知道。

    银杏又称“白果”也有苦味,但比黄连的苦味差,但在“百草”上谈及白果的性味:

    苦,有小毒。

    这“黄莲加银杏”的意思是两人攻他一人。

    这两人一“大苦”一“小苦”黄莲大苦,即最难缠之意。

    另一个小苦,比较不太难缠,就是这意思。

    当然,即一个“黄莲”就已经够苦的了。

    鱼得水知道汤尧和李悔加起来还不成。

    万一来了人就无法脱身,立刻把另一只铐子铐在铁柱上,他也绕过来出啊手,这么一来情况就不同了。

    鱼得水赤手,汤尧用刀,李悔则用摺扇。

    那个怪衣人贵州既要保护被铐住的年轻人,又要保护他自己,左支右细,有点十分吃力,这三个人无一庸手。

    即使李悔,大约也和汤尧相差极微,甚至不比他低。

    若论轻功,也许李悔比汤尧还略高些。

    就在这时,汤尧在那年轻人的肩上扫了一刀。

    李悔趁机又在他腰上砸了一扇,年轻人大声道:“妹子,义父不会轻饶你的,你太不像话了!”

    鱼、汤二人一听,嘿!原来此人正是李双喜。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就是闯王的义子,也算太子,比闯王更嗜杀。

    鱼、汤二人不能杀李闯,能杀此獠也很不错了。

    于是二人不遗余力,狂攻不已。

    不一会,李双喜又挨了鱼得水一刀掌,怪衣人全力保护李双喜,甚至不顾他自己的危险.因而他被李悔砸了一扇。

    只可惜时不我予,就在这时,一下子来了五个。

    尽管这五个都不是高手,却都悍不畏死,为了保护李双喜,有时只攻不守,以肉身挡着李双喜。

    李双喜大呼道:“到壁后看看,能不能弄开铐子?”

    虽然这五个人立刻倒下三个,但又来了八九个。

    汤尧道:“‘四小引’!”

    这也是中药偏方名称,是发汗退烧的,如:袖曲、麦芽、槟榔、山楂“四小引”是由这四种药合成的。

    退烧祛火且能发汗,暗示一个“退”字,即江湖黑话“风紧扯乎”也是逃走之意、但那黑话都懂。

    由于李悔不懂,汤尧知道鱼得水不好意思和李悔说话,立刻以“蚁语蝶音”对她道:

    “李姑娘,快走!”

    现在,鱼得水终于初步证明李悔的话了。

    同时也证明李悔为闯王之女,却是势不两立的。

    李悔曾说,她看到一个男人和七个女人同床。

    那男的就是她的父亲。

    其中一个女人也正是她的母亲,她对男人(某些男人,也可以说大多数男人)深恶痛绝,恨之入骨。

    她对女人也有另一种蔑视看法。

    她时常展示下体(但最紧要之处却看不到),即是一种自暴自弃,也是一种对女性的轻视。

    当然,女人不全是李闯的女人那样,但在李闯的淫威之下,也很少有一个女人敢反抗他不听摆布的吧?

    由李悔带路往外冲刺。

    李双喜大呼道:“不要让他们跑了!擒住刺客的有重赏!”

    人像潮水一般往上涌,但这些人谈不上武功,所以回避这些人很容易,只不过不全是这种乌合之众。

    足见李闯身边也有不少高手。

    其中最厉害的一个就是怪衣人。

    好在李悔的路太熟,掩掩藏藏,闪闪避避,而皇宫大内能藏身之处也很多,终于脱出了大内。

    但穷追的人还是有三四个之多。

    怪衣人就是其中这一,不过出了大内,北京这地方就太大了,街上固有贼兵,但纪律荡然,只是跟着别人“嚷嚷”道:“捉贼呀”

    看来他们要摆脱怪衣人还是很难。

    主要是他们并不顾让怪衣人看到他们的住处。

    因而他们只能引导追的人兜圈子。

    这么兜了两圈,追的人又多了两个,就在这时,追的人后面有人大骂,说是有人弄鬼,抽他们的腿。

    显然有人在他们后面施袭,牵制他们追人。

    因此,鱼等才脱了困返回住处。

    鱼得水道:“会不会是‘南天一朵云’南宫远前辈?”

    汤尧道:“老鱼,由今夜的情况看,李悔说的未必不可能是真的,那个怪衣人你不以为他有点像”

    鱼得水不出声。

    其实他在当时动手不久就有些怀疑了。

    只不过不久前白雨亭在江南阮大铖身边,怎会又到了闯王身边,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所以不信。

    如今想来,数日前他们不也在江南,现在不也在北京城内?

    鱼得水道:“李悔,也许我错怪了你。”

    “鱼大哥,就算你错怪了我,我也不怪你!”

    “怪衣人是叟?”

    “是的。”

    “但是,你说白芝和李双喜的事,我”

    “鱼大哥,你可以不信,但不久你会得到证明,我也无意破坏你们,主要是怕你上了当。”

    鱼得水道:“这么说,叟到底是什么身分还弄不清?”

    汤尧道:“这真是一个谜样的人。”

    李海道:“我当然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鱼得水道:“叟到底是福王那边的人到此巨寇身边卧底,趁机杀贼?仰是闯王的人,探听福工那边的虚实,然后闯王一举而败之?”

    李悔道:“这当然还不敢说,如果我猜的话”

    “怎么又不说了!”

    “因为叟毕竟是鱼大哥的岳父!”

    “不妨,近来你听到我叫他岳父来么?”

    李悔道:“这么说我就可以说出他的真正意图来,他的雄心很大,他以为李闯有可能一统天下,张害宗则不成,因为张更嗜杀。”

    汤尧道:“对!古人说:唯不嗜杀者能一之。”

    李悔道:“根据李岩表示,白雨亭认为李闯一统天下的机会比福工由崧(即弘光帝)大得多。”

    鱼得水道:“满清人关,他会想到吗?”

    “以前未想到,但听说吴三桂引清兵人关之后,白雨亭仍以为满人的胃口不大,在北方吞几块土地,必会退回去适当而止。”

    鱼得水道:“这话有何根据?”

    李悔道:“清兵若继续南下,就会两面受敌,一是李闯的贼兵数十万,另一是明朝的大军。”

    鱼得水微微摇头,但未反驳。

    他和汤尧的看法一样,一旦清兵入关,有吴三桂相助,他们那会精蜒点水,得点便宜就打退堂鼓呢?因为满清觊觎汉人的天下已经很久了。

    只不过鱼、汤二人并不以为李悔说谎。

    李海必然听李闯的军师李岩说过,白雨亭有此见解。当然,这见解是李闯父子所最喜欢听的。

    根据鱼、汤二人的想法,却稍有不同。

    他们以为,白雨亭是脚踏两只船,一脚在南明弘光船上,弘光能复国,他是大功臣。一脚踩在李闯这条贼船上,李闯一旦得了天下,白雨亭的身分不会比李岩低些。其实还踩了一条,如吴三桂什么大成就,叟是一个红人。

    更妙的是,叟和吴三桂还有相当的交情呢!

    也正因为他有三重身分,所以在贼窝中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鱼得水相信白雨亭的数重身分,却仍然不信白芝和李双喜交好——

    幻想时代扫描校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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