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寂心抓着胡啸英的尸体,快捷地飙向远方。
他望了望身后,追来的除了司徒蕾、“黑盟”“问天楼”所属外,还有满脸忿怨的胡莫愁、担心其夫的单莺语、悠然深秘的雪夜舞、冷骨寒容的唐梦诗。她们身后,则是谈谈笑笑、从容至极的游僧空宇,以及浪荡不拘的空星罗。
再之后,有一条正急速赶来的人影,瞧那宁逸雅致的气态,该是云破月。
在那一片混乱中,距离独孤寂心甚近的几人,都追了上来。至于九大掌门则被独孤寂心的抛人攻击,搞得分寸大乱,没一人追来。
前方,凤霞飞、“鬼舞教”移动的迹影,犹然可辨。
今后的他,又该如何?
背负情的重量、染上情的温柔、挂缚情的枷锁,他!独孤寂心该怎么,在这生存随时将流散、崩溃的红尘里,肆意漂浮于人与人之间,悠游自在,没有任何牵绊?他该怎么独立于人间之外,冷观天下大势?他该怎么做?
“随我练刀!”
翔靖相立即应了声好,带了点雀跃的兴奋。
“但,在那之前,你必须先习练,如何与天地同源?如何与你的刀心魂同感?如何与你的梦臻至最热烈最确切的真实?这些,你都必须要会!”
翔靖相听得眉头大皱。“这么难以寻握的事,要如何会?”
“感觉!”
“感觉?”
燕孤鸿翻忽的衣襟,在深夜里更显得出尘超俗,潇洒非常。“把你的感觉磨利。”
“感觉,磨利?”翔靖相听得有些傻了。
“嗯。磨利你的感觉。”
翔靖相怀疑地道:“这,该怎么做,才可以、可以把感觉磨利?”
“感觉,心。感觉,自己。感觉,刀。感觉,天与地。感觉,生命。感觉,自然。感觉,宇宙。感觉,一切。一切的一切!”
“这样就可以了?”
“这样,就可以了?怎么?你以为所谓的这样,很容易?你以为,感觉是一件容易的事?”
“很难?”
“感觉需要,舍弃。”燕孤鸿俊极的脸,闪过一丝厉气。
翔靖相一脸惑然。“舍弃?”
“舍弃你的意识。”燕孤鸿断然道。
“怎么可能,舍弃意识?”
“不可能?”
“当然唆!人的意识,正是体验感觉的来源,不是吗?”
“全部都是?”
翔靖相支支吾吾道:“不是。不过呢?总不能用刀子,将意识切分开来,看看那些才是感觉的根源吧?”
“所以,才要舍弃。惟有舍弃,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惟有舍弃,才能令感觉独立深化破茧飞出,于意识的范畴之外。也惟有舍弃,才能回归本心,掘出真意,将原本的自我,完全释放出来,让感觉愈发鲜络灿明,足可体酝一丝、一毫、一分、一缕的天地气息的流变,这些就只有完全舍弃自己的意识,才能获得。”
“可是,完全舍弃自己,又怎可能感觉?”
“这是一种非亲历其境其味,便无以体会的曼妙奥秘。当你将现实中的自我意念,完完全全地抹去后,你便能发现另一个真我,一个绝对而真实的‘我’!”
翔靖相沉思着。
“一会儿,燕某授予你‘天地无极’的几个口诀,你要好好地思考、探索以便融会贯通成运使真气的方法。”
“是。”
燕孤鸿说:“另外,在运用真气的时候,你必须将天地化入自己的身躯之中,要让天地流动的韵律,来符于自己躯体行动的节奏,而不是自己去透注于天地的浩瀚妙韵。这么说,也许是种疯狂的傲然!但人的肉身,本就蕴有无限的可能性。只是,人对灵与肉相结的可能性,太过疑虑,以致于大多数修习武道者,都以为人的肉体,只是困缚,只是阻碍灵神飞升的一道关卡。‘玄家’与‘异宗’,之别于现世的‘佛脉’、‘道派’、‘邪系’、‘魔门’,也就在于此。直接来说,玄异要的是,灵与肉与天地同样不朽;而,佛道邪魔则只是将肉身,视为转脱的一个利器罢了。你能明白?”
“唉!大概啦。”翔靖相勉强地应道。
“试了就知道。毕竟,水之冷热,只有饮水者,才能知晓。”
“嗯。”燕孤鸿淡淡道:“还有,你必须有承受痛苦的预备心理。”
“承、受、痛、苦?”
“当天地流能,漫入你的脑域时,你将会历经一场生死交关的虚幻感。那种虚幻,会使你痛不欲生,凄惶反侧。”
“我。不是练真气吗?这跟脑袋有什么关系?还有,什么是流能?”
“‘玄家’、‘异宗’重的是,将天地塞入人身之中,以再造另一个宏伟的天地。这大不同于佛道邪魔四派的由躯体内力吸取天地浩气。而玄异之所以能够将天地化入气府的根源,是由于有其境界的存在。因为有境界,所以在跨越境界,也就是蜕变的时候,必然有剧烈的冲悍,那就是流能,天地的流能。那是一种思感的无影无迹的能量,其性质略等于佛道邪魔所称的‘魔障’,将有无尽无边的绮想幻梦,冲进脑去。不论,流能或心魔都是越升时,所会遭遇的一股阵痛。只是,魔障战的是自己,流能战的却是天地。天地中所有的存在,都将化成流能,贯入你的脑际。你将会体会到,许许多多你曾经历验过的,或是你从未接触过的生命,那都将于瞬息间,硬输进你的世界里。而你毫无选择,你只能面对那样阔空的冲击。那是,只进不退的一个试炼,一个完全的试炼。完完全全的。”
翔靖相听得目瞪口呆。
“清楚了吗?”燕孤鸿双手负背,悠闲问道。
翔靖相想了片刻后,道:“试试看,就知道!”
燕孤鸿刀斜半天,喝道:“好!那就来吧!”
翔靖相也举刀指天,准备着他与北鸿刀的第一次蜕生。
第一次关于飞翔的梦的蜕变。
烈易玄悠悠醒来。“咦?是,师兄吗?”一个熟悉的傲雄背影,钻入他的眼际。
卓涉转身“小师弟,你总算醒了。”
烈易玄赶忙撑起身子,要待行礼,但火劲灼体的痛楚,却让他痛得起不了身。
“别动,别动。你中了‘邪火功’数击。幸好,你本身资质颇佳,再加上摄元用寒气替你除去火劲,否则,你这条命早就去了一半。现在还敢乱动。快给我躺好!”卓涉责道。
“是。”烈易玄乖乖躺平,并转向镇摄元,道:“多谢镇、镇,嗯!镇先生。”
“什么镇先生?你高兴的话就叫他镇大哥!”卓涉笑着说。
“是,镇大哥。”烈易玄红着脸叫。
“嗯。”镇摄元口头上简简单单地应了声,而眼眸里,却抹开一缕笑意。
这时,姣妙捧着一盆清水,奔了进来。姣妙乍见烈易玄苏醒,不由身躯一颤,眼眶一晃,泪坠了出来。她急走到烈易玄身前,柔声问:“小玄,你、你没事吧?”
烈易玄仍旧苍白的脸,绽开两朵晕红的笑。“我没事,死不了的。你,别哭啊!”姣妙轻悄地用衣角,拭去泪痕。她将水端到烈易玄身边,拎了块干布,细细撩抚,烈易玄汗淋淋的面容。
“师兄,你怎会与镇大哥,到这里来呢?”
“这个嘛”卓涉歪头想了想“原因说是可以说啦。不过呢,你可不准说出去。”
“很严重吗?”
“是很严重,是很严重。这可关系到,你师兄的自由啊!”“噫!小玄知道了,我绝不说。姣妙姊,你也不会说,对吗?”
姣妙便要起身“我、我去换盆水。”
卓涉笑了笑,道:“换水?这水还蛮干净的。不用换,不用换。你在场并不妨碍,放心坐下吧。”
“是。”姣妙这才又坐好,用布浸水,拧干,轻柔地敷着,烈易玄稍显火熨的肌皮。
“其实呢?是这样的。”卓涉探了探四处,一副很严重的模样。“是师父传书要我跟着你。”
“呃?跟着,我?”烈易玄愕然。
卓涉“嘘”的一声,道:“可别宣扬出去。不然,哼哼,小心你的屁股。”
“喔。”烈易玄点点头,但仍是一脸茫然。
“师父,是不是将你驱下山,说你再不是‘巫泰派’门人?”
“是啊。但我想,师父并不是真的要将我逐出门派。只是,要我历练历练,对吗?”烈易玄憋了许久的疑问,一股劲地泄放出来。
“正确来说是,师父死要面子。”
“那?师兄你”
“这番话,可千万不能让师父知道。哼!他明明不放心小玄你,暗中紧急传讯,要师兄偷偷尾随,看你有没有什么危险。然而,表面上,却一副任你自由飞翔的放心模样。死要面子!真是伤脑筋啊,对不?哎呀。要是让师父知道我在腹诽,不,明诽他死要面子、装坚强,我看他八成会立即禁止我下山,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严重啊严重,明不明白?”
烈易玄仿佛有点明白,为什么师兄卓涉要用这般讥嘲的口吻,来叙说师父不痴的关心。
当然,那只是仿佛。
“噗”的一声,姣妙掩嘴轻笑了起来。她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原来小玄的师兄和他是同一模样。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结果只不过是他们师父的害躁而已。
姣妙不由悠然神往小玄的师父,到底是怎样的呢?真使人好奇啊。
就连冷寒的镇摄元,也差点让卓涉谎过,听完了他的话,镇摄元不禁眼里也轻泛起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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