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梅应声,临去星眸一瞥仇磊石,是情眺,是祈求,也是无言的关怀,老人却在天齐相随下,踱出黄楼。
黄楼中,只剩下了雷啸天和仇磊石。
雷啸天立于窗口,直待老人和天齐走远,晓梅姑娘转回红楼之后,方始悄悄对仇磊石道:“二弟,伯父之请,你认为如何?”
仇磊石本不愿应诺,但他为了两个原故,在老人提出所请未久,已然决定答应这件事了。
第一,苏州是他一心想要回去,但受恩师遗训不能回去的地方,如今可以借此机会前往!
第二,杀父仇人是谁,急待找出,目下他对老人疑心已去,但可借此良机,暗中一探老人都有些什么部属。
雷啸天相询,仇磊石慨然道:“小弟反正无事,答应下来也似无不妥。”
雷啸天颔首道:“愚兄也有此意。”
仇磊石道:“那就通知伯父去吧!”
雷啸天摇头道:“不忙,晚一点好!”仇磊石不解道:“那为什么?”
雷啸天长叹一声道:“说出来二弟必将不以为然!”
仇磊石越发不解,道:“这怎会呢?”
雷啸天道:“权术!二弟赞成吗?”
果然,仇磊石不以为然的摇摇头道:“小弟生平不喜欢‘权术’二字!”
雷啸天道:“二弟,你看愚兄可是个喜用权术的人?”
仇磊石再次摇头道:“大哥是个爽直坦诚的英雄!”
雷啸天道:“英雄二字是不敢当得,但愚兄决非权术小子是真,但此事却非用点权术不可,并且还要加些条件!”
仇磊石皱眉道:“小弟不明所以,愿大哥指教!”
雷啸天道:“二弟淡薄名利,仁厚忠诚待人,愚兄也不是势利小人,热中之辈,但这些他人却并不明白”
仇磊石道:“何必要他人明白呢?”
雷啸天道:“二弟你看,伯父为人如何?”
仇磊石道:“不失仁德。”
雷啸天点点头道:“愚兄也这样认为,但到底怎样,却不知道,因之愚兄必须特别小心,仍以常理来应付此事。”
仇磊石道:“那也谈不到必用权术呀?”
雷啸天道:“愚兄说个比方,二弟就能明白了,我们现在假定伯父是王莽一流人物,一切谦恭下士,皆有目的,若不幸被愚兄料中,则此次约聘你我,可能存了试探之心,一口答应,岂不使他疑心你我兄弟?”
仇磊石恍然大悟,点头道:“大哥所见甚是!”雷啸天道:“设若伯父并非那种人,对我们所用权术及所提条件,必会认为是年轻人好名之求,似无大过!”
仇磊石道:“对,小弟实在愚笨!”
雷啸天摇头道:“二弟是天性仁厚,并非无谋,再说‘权术’二字,杀人不见血腥,英雄沾则亡,小儿得则殃,不祥物也!”
仇磊石一笑,道:“谁说大哥粗鲁,出口皆是文章!”
雷啸天也一笑,道:“近朱者赤,受二弟感染也!”
兄弟二人,谈笑一阵,商妥条件,双双前往白楼。
白楼中的父子,却也恰正商妥了一件大事!
天齐随老人身后,到达白楼之中,父子对坐,老人故意久不开口,天齐忍耐不得,领先说道:“爹,苏州不让孩儿去了?”
老人摇头道:“去,今夜走!”
天齐道:“孩儿有话,不吐不快!”
老人嗯了一声,道:“说吧!”
天齐道:“爹一生行事谨慎,适才令谕,使孩儿不安!”
老人故作不解,道:“什么令谕?”
天齐道:“遣雷、仇二人为督监事!”
老人故意怒声道:“那是你大、二盟兄,如亲手足一般!”
天齐道:“孩儿自知生性与群不合,但仁厚不下他人,既结金兰,应守‘弟恭’之训不过孩儿心有所疑!”
老人道:“疑些什么?”
天齐道:“仇磊石名不见传,年纪如此之轻,却身怀一招而败三叔的功力,可疑!雷啸天竟会三言两句,与仇磊石结成生死兄弟,令人不解,同投杭州分店,必有内情,这实在令孩儿疑心!”
老人道:“这些你不明白,为父却了若指掌,雷啸天没什么,普通高手耳,仇磊石乃十奇中颠僧弟子,功力自然极高,投身杭州分店,原属简单。不是身怀大仇,就是要找某一个人,再不就想一搏成名,但为父敢说一句狂言大话,他们与你我父子的基业,有利无害,逃不出为父手掌心的!”
天齐道:“妹妹却已死心”
老人很快的接口道:“这是为父所望盼之事,更是万益无弊!”
天齐道:“爹莫忘了,妹妹可不姓艾!”
老人蓦地哈哈大笑起来,道:“此事只有为父知道,前年告诉了你,普天之下,明白此事的活人,除我们父子,再无他人,怕些什么?”
天齐眉头一皱道:“既使这些不是问题,还有成问题的事呢!”
老人道:“还有何事?”
天齐道:“他俩身为监督之后,必将到遍各地分店,有些私事势难再隐,若被发现而成仇,岂非养虎成患?”
老人微微一笑道:“难得你如此细心,这些事你还用焦急,为父既然这样安排,还能没有十分妥当的安排!”
天齐道:“万一的时候呢?”
老人神色突然一变,道:“那就是你的责任了!”
天齐咬咬牙,道:“孩儿不推此责,但是”
老人突然郑重的接口道:“听清楚孩子,爹刚才对他们的提议,旨在相试,若他俩一口答应则必有所为,为父我要先下手了!设若不允,那就是说他俩对你我父子,仍存疑念,为父也会找个合适的机会,将他们除掉!”
天齐道:“仇磊石不是好对付的,功力高过孩儿不少!”
老人道:“因此责任重大,听着,你从现在起,要装作虚心向他们亲近,暗中仔细注意他们的一举一动!今夜走后,赶到苏州,追踪双魔之事。为父已经交你刀二叔了,二叔已走了半天啦,你的任务,是不要出面,追蹑他俩之后,暗中留心,晓梅那里,不能告诉她,免得弄巧成拙!”老人顿了一顿,又道:“当你发现,他俩在秘密探查我父子隐秘时,立以‘金鹰’报信,候为父指示,若指示要你下手,你的功力决非仇磊石之敌,因此不能暗算,那时你可出面,他俩决无防备,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先杀了仇磊石,则雷啸天随时能置其于死地,但要牢记,万不能叫晓梅知晓!”
天齐神色现出无比的冷酷与阴狠,道:“这孩儿就放心了!”
老人又道:“但自今后,表面上连你都受仇磊石的调令,遇事不得违抗,越显得顺从越好,但却不能操之过急!”
天齐道:“孩儿理会得!”
老人突又想起一事,道:“还有,没得为父令谕,要你下手时,你不得妄自非为,否则为父不留情,以家法处治!”
天齐答应了一声,适时,雷啸天和仇磊石进了白楼。
白楼外,只剩了拐三爷一个人,启门请雷、仇二人过去,向老人见过礼后,雷啸天开口道:“小侄商量之下,感觉任艰事巨,不敢承诺!”
老人眉头一皱道:“当真这样怕负责任?”
仇磊石道:“小侄认为负责不惧,对流言却不得不防,尤其是对行事仁智,也怕与伯父或他人不尽相同!”
老人道:“我不是说过,贤侄兄弟有全权吗?”
雷啸天道:“全权应有划分,否则势必误事!”
老人一笑道:“依贤侄兄弟之意呢?”
雷啸天道:“伯父大人不以辕骥材,而相提以万里之程,小侄等本应雀跃才是,何敢有言,但恐误事,不能不以吐所惧,首请伯父限明全权事务,然后折本信则不疑之道,使小侄等得展怀抱,则感永铭矣!”
老人哈哈大笑,道:“我当什么为难,原来是为了这个,此事简单,明晨老朽将分店清单备妥之后,会有指点!”
雷啸天颔首,又道:“还有个问题,说来好笑,但却必须提出!”
老人道:“说,说出来好!”仇磊石接话道:“小侄等本志乃邀游山水,今既受命,当以所司为先,小侄家贫,雷大哥也非富有”
老人这次却正色插口道:“这是个大问题,老夫竟然忘怀了,老夫之意,自明日起,贤侄二人每月取纹银百两应用,一切因公耗费,由公支付,如何?”
雷啸天笑道:“多谢伯父,如此则小侄等就再无所惧了!”
他俩出此索取使费的妙计,使老人父子戒备之心顿减,自古至今,见性喜鱼货者,罕见君子!此事,三言五语说定,雷、仇二人要起身告辞,老人早有决定,含笑对雷啸天说道:“雷贤侄可否先请回去,我和磊石再谈一会儿?”
雷啸夫说一声“好”告辞先行,老人示意天齐,天齐自然知道老父的用心,遂开口道:“孩儿也想到前面去了,顺便陪大哥。”
老人颔首,天齐遂和雷啸天辞出。
仇磊石适时恭敬的问道:“伯父有何教示?”
“坐下来,我有件事和你谈。”
仇磊石谢坐,老人正色道:“这件事,你最好能不对雷贤侄说,因”
仇磊石却接口道:“若事关个人之隐私,小侄以不知最好,否则勿论什么事情,小侄皆无隐瞒大哥之理!”
老人皱眉沉思多时,道:“随你吧,我是要你看几样东西!”
仇磊石心一动,道:“不知是些什么物件?”
老人一笑,没有接话,却起座亲自将楼门由内扣死,由于老人这般慎重,仇磊石不由暗觉奇怪,老人并未回座,缓踱到大厅正中,停步道:“贤侄是少林弟子”
仇磊石苦笑一声,道:“小侄只得神僧授技,并未收徒!”
老人嗯了一声,道:“这和我要说的事,无大关系,贤侄要仔细的听。”
仇磊石道:“小侄遵命。”
老人道:“少林一派,以十种绝技名压天下各派,但十绝之中,当真已成绝传的,已有七种,因此可以说,少林威震天下的无敌功力,仅有三种!那是‘拳掌’、‘杖’和‘刀’!”
仇磊石道:“少林一派用‘刀’?”
老人一笑道:“少林最最狠辣的,就是‘刀’法,不过老夫敢夸句大话,除神僧外,就是当代少林掌教,也没有学过!”
仇磊石道:“有这等事?”
老人没有回答他,道:“武当,是以‘三丰剑笈’为秘学,太极的‘阴阳八式’天下难敌!终南,‘无影掌’独步武林,峨嵋,剑、掌、刀、拳并重,绝技却是‘降魔指法’!总之,各派曾有一或多种,除本门宗师大家始会的奇技,方能保住该派在武林中的声望和地位,这些绝奇之技,为各派严守而不为外人知。”
仇磊石道:“小侄也听人说过,伯父如此说,这些”
老人哈哈一笑,手指白楼四壁道:“贤侄,这些各派不传之秘技,都在这白楼之内!”
此言出口,仇磊石不由大惊,虽神色未动,但已怦怦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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