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得直跺脚,云老大怒目瞪看儿子,谁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妖氛荡平,功成名就,叶明霞何尝又愿意走,不过,她眼见人家卿卿我我相偎依,心中一半儿妒一半儿恨,但也很伤心。
杜珏总是自己的嫡亲表弟,张晓霞也是人间奇女子,他们的成婚,可说是珠联璧合,可是自己呢?赖在当场等众人评长议短,最后求他收容,嫁作杜珏小星,她长叹了一口气,道:“唉!叶明霞此生已矣,决不能仰人鼻息去向他们低头”
她是越想越生气,所以一咬牙,顿足而走,偏巧她去向又是东峰,一眼看见了三小,心想不能不有所交代,这才奔了过去。
白淡霞一见来了叶明霞,笑道:“好妹妹,好胸襟,你想来个功成身退”
那知,她语音未了,叶明霞悲叫一声道:“大姊!”竟然伏在人家怀里哭了起来。
白淡霞当然知道人家姑娘的心事,心中一动,就劝她先到虚无岛中小住。
叶明霞思忖了一阵,自己反正无处可去,这才答应随着白淡霞去了虚无岛。
江湖上的风浪是永无休止的,也就是所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方平静了一年的江湖,此刻又发生了事端,璇宫风云方息,现在又出现了巫山花蕊宫,消息不迳而走,很快的传遍了武林。
叶明霞静极思动,将三小托给了白淡霞,告辞了虚无岛,搭上了一艘海船,途返中原。
为了掩饰本来面目,她这时是个男孩子的打扮,女人扮男人,除了矮一点之外,更漂亮可说是眉目之间美好如画,而且身材又长得苗条婀娜。
须知在海上讨生活的人,都有个普通老毛病——好男色,船上那些笨头笨脑的色鬼,免不了没安好心,姑娘身上那能容人动手动脚,底下自然有一场好打,叶明霞情绪欠佳,出手未免狠毒,七八个其壮如牛的粗汉,全被点了“死穴”
那船主原本就是海盗,自命身手不凡,不知死活的亮家伙来斗姑娘,叶姑娘不该把人家踢到海里,当海盗的那有不会水的道理,他逃脱了性命,纠众重来抢船,原因是船上屯着价值数百万的货物。
叶明霞什么都懂,就是不懂水性,还好那海盗为了顾借财物不敢凿船,这就便宜了她还能够维持个支撑捍拒,这当儿又不知闹出了多少条的人命,最后那海盗头子也中了姑娘一剑但是群盗还是不肯退却。
这就应了一句话,说是:“金在野,百人趋之;盗者既死,纪网偕亡。船上财货成了无主的财富,航海逐利,芸芸众生,贫富差别悬殊,富者千万千千万,贫者贫无立锥,许多从盗当苦力水手的,全是要财不要命的家伙,财在目中,谁又能不想染指呢?
是以,他们各为小船舢舨,合围不退,叶明霞蹦前窜后,船头船尾往返搏击,手中一支大竹篙居然万夫难当,她边斗边算如何脱身,无奈敌至如蚁,诛之不可胜诛,最糟的是不懂得驾驶海船,就说懂,但是那么大的一艘巨船,也不是她独力所能胜任的。
眼前,她简直是无计可施了,求生不能只有求死,可怜死也不是那么简单的,跳海势必遭擒被掳,自戕犹恐遗蜕受辱,唯一的一条路,就是举火自焚,但是,那还得有个举火的机会,苦就苦在没有这个机会。
群敌四伏,虎视耽耽,那能容你抽空,先前他们还肯来抢攻,后来晓得了她杀法厉害,就不硬拼了,改在四周环伺,他们已看出她不会驾船,不会驾船根本就不能追奔。
小舢舨离开大船三五丈远,停下观望,你又能奈何?
眼前的情形,只有敌乘你,你谈不到乘敌,这时好比猫捕鼠,又好比独行深山困入狼群敌人就有猫那么大的耐性,狼那么大的野心,守着你不去,只等你两个字——疏忽,或且稍露松懈,敌人就要踏隙乘虚。
目前,使你战不能战,却还得高据舵楼了望,时刻当心,守望比作战还要伤神,接连两日夜的不眠不休,累得她筋疲力尽,怎么办呢?
第三天的清早,群敌还在鼓噪,瞥见云海苍茫中,又赶到一艘贼船,怎么晓得来者就是贼船呢?因为,凡是正当的海船,不管是否装货,船底都必须压着若干大石头,用以保持吨位,才不致上重下轻容易翻覆。
贼船则就不同了,由于贼船的目的在提高船行速度,所以尽量避免用重物压船,所以贼船落水面显得特别轻浮,一眼就看得出来。
来的这艘船不大,两舷安着六支快桨,行驶如飞,这在大海上是很少见的,来得近了,舱里才出来一位二十多岁的少年人,浑身上下一色黑,衣衫是黑的,连一张脸也面黑如炭,腰间背上都没有带武器,手叉腰屹立尾艄不动,看样子分明是个劲敌。
叶明霞心生忌惮,先下手为强,摸出来几粒紫石子儿,虽然她囊中有着霹雳子,但她知道那东西太霸道,她不敢随便使用。
十几粒紫石弹方一脱手,划空而去,布成一缕紫光。
群贼不知她这是什么东西,不约而同的大叫道:“快躲!”
喊叫声中,那黑衣少年腾空迎弹,右手起“玉女横星”接着振翮推浮,一鹤冲天,蹑虚再起,火鹞子翻身上连串悬空筋斗,滴溜溜落下大船舵楼扶栏。
那少年巧妙的一跳,反而跳到明霞身后,叶明霞窜开去,翻身剑劈华山,少年捷似猿猴,快同闪电,撞进去赤手夺剑,明霞迅疾撤步右转,剑起风扫落叶,横切少年蜂腰,那少年挂左腕挡剑,猛可里前冲,右手突出搭在明霞左肩。
他这一手,有个名堂叫“留容住”搭上了就无法脱身,叶明霞迅急探指点穴,那少年突然叫道:“姊,我是晓霞。”
明霞一听不觉一怔,整个人被人家抱入怀中。
海面上那些人见状,大声呐喊着道:“别放手,等我来收拾他”
叶明霞当作没有听见,她说她的,道:“霞妹,你怎么跑来这里,又这么样儿的打扮?”
张晓霞眼里流下泪来,道:“姊,这还不都是为了你,上天入地找得你好苦,我和珏哥虽然拜了堂,到现在仍然是假凤虚凰,张晓霞虚左而待,决无虚伪,不相信你可以面质珏哥,你能容我,我们便是同胞亲姊妹,我可是个无家可归的苦命人,不答应,我把珏哥带来交还给你,我就披发入山,绝不拖泥带水。”
叶明霞不是铁石人儿,忽然感动得流下两行眼泪,晓霞放了她,翻身迎住由绳梯上攀登舵楼的海贼,没见她怎样动手,群贼纷纷撒手翻坠舱面。她戟指着叱喝道:“这条船是什么人的?请他出来讲话!”
群贼哗叫道:“船主已被那狗娘养的杀了”
他骂声未了,晓霞大怒,右臂一挥,一股劲风将那人卷入海中,群贼立被震住,不敢再叫嚷了,晓霞又道:“现在这条船是我们的了,货,你们快搬。”说着,转身向明霞道:“姊,答应跟我回去好么?”
明霞没有说话,她在沉思,可是,晓霞可着了急,忙道:“霞姊,你好意思就那么忍心,教我白跑几万里!”
明霞道:“霞妹,真的,那里我都不要去,我要老死无相谷,要不是在虚无岛有寄人篱下之感,也不会来到这地方。”
晓霞笑道:“好哇!那就回到珏哥哥身边去,怕什么?”
叶明霞哼了一声道:“我就不要他杜珏,他人呢?到那儿去了?”
张晓霞大笑,抢到扶栏边,叩栏大叫道:“珏哥,你还不上来,你的明姊姊找你哩”
杜珏应声,从来船舱里跳出,拧身窜上舵楼,他化装成一个老苍头,样子根难看,这会儿,他心里高兴极了,越发摆出一副怪模样,弓腰缩背,拱手喝诺。明霞鼻子里“哼”了一声,口里“呸”了一声,人又扑倒在晓霞怀里,道:“霞妹,咱们走,别理他!”
说着,两人牵着手,走入舱中,方又提起道:“妹妹,你们怎会到了这里来呢?”
晓霞道:“当然是我你呀!我们找去了虚无岛,白大姊说你走了,我们才又追了上来,昨天在海上听人说这里出了海盗,打劫了他们的船,那知道海盗会是姊姊。”
叶明霞也将这两天的经过说了一遍,叹了一口气道:“唉!幸亏是遇上了你们,要不我恐怕就完了。”
晓霞笑道:“这也许是天意,我们如果找不到姊姊,整个武林也真的完了呢!”
明霞吃惊的道:“江湖上又出了什么事?”
晓霞道:“方消灭了赤城仙馆,现在又出现了一个巫山花蕊宫。”
明霞吃惊的道:“这么说,诸葛丫头又在闹鬼了?”
晓霞道:“听说巫山花蕊宫机关重重,很不好对付的呀!”
叶明霞笑道:“你可还记得,我有三十六粒霹雳子,至今都舍不得用,为的就是留着对付他们的。”
姊妹两个说得高兴,连什么都忘了,还是杜珏细心.命人整治了酒饭,大家饱餐了一顿。
在这时,那些海盗们已搬走了船上的货物,杜珏叫他们把那条船系在大船尾后,调用来船上的十多名水手,启碇大船扬帆直驰高平。
他在外面忙得昏天暗地,明霞、晓霞躲在舱中讲不完的悄悄话。
叶明霞这几天累坏了,也饿坏了,现在吃饱了,也静了下来,便觉得疲倦不堪,不知什么时候她睡着了。
她这一觉,睡得好不香甜,也不知道睡了好久,醒来时,船已停在高平港外。
明霞吩咐把那海盗船凿沉,偕同杜珏、晓霞直奔巫山而去,在途中杜珏传下玉虚宝杖,传令人大门派,大举围剿花蕊宫。
那是在端阳节的前夕,十大门派弟子齐集巴东,杜珏分配各派就近围剿各地分宫,然后合全力进攻花蕊宫。
当天晚上,叶明霞夜上巫山,以囊中霹雳子破了各处机关埋伏,刹那间,巨雷天降,火焰冲天。
花蕊宫主诸葛倩闻警,率众迎敌。
她一身白色劲装,外罩红色披风,肩斜长剑,面垂白纱,双目寒芒闪眨如电。
魔女先还屹立墙头,冷眼观战,及见各派弟子凶猛如虎,杜珏更似一条夭矫神龙,往来冲杀,如入无人之境。
她终于无法袖手了,只见她长剑出鞘,一声脆叱,春燕般一掠而下。
众贼陡见他们宫主亲自出战,不由得轰然一阵欢呼,一个个精神大振。
诸葛倩凌空一剑劈向杜珏,突然一道青芒乍闪,架住了她的长剑“呛”的一声,火星冒起,两人各退两步。
花蕊魔女一打量了对方,咯咯笑道:“叶明霞,我算定你会来的,有胆量!”
来人正是叶明霞,闻言微微一笑道:“没有胆量也不会来,我真后悔在赤城仙馆没有杀了你。”
花蕊魔女笑道:“可惜你再没有机会了。”
叶明霞知道花蕊宫主诸葛倩一身功力,得之明末七隐不传之秘,决非自己所能企及。
现在魔女既然使的也是一支宝剑,可见她的剑术必然得自王屋双隐的玲珑剑法,也必亦要下过一番苦功,今夜之战显极艰钜,不将生死置之度外是不行的了。
原来七、八年前,花蕊宫主曾经被王屋山的玲珑仙隐所救,后拜在双隐的门下,习得一身绝妙不凡的武艺。但花蕊宫主却暗藏鬼胎,一心想称雄天下,夺得武林盟主之席,随脱离
师门,另筑贼巢花蕊地府,以遂其雄霸武林的野心。
叶明霞思忖了一阵,意志一定,豪气陡生,反手抽出霹雳剑,腾身便以一招“春雷乍展”卷扫过去。
魔女嘿嘿一笑,长剑一划,如瀑布垂空“山残水未残”正是玲珑剑法中的第七招。
叶明霞去势不减,一道剑花泛滥涌现“雷音善化”
由于两人用的同样是剑,玲珑剑法和霹雳剑法同是武林至高的剑法,一时之间,显然难分高下。
不过在情势上来说,对叶明霞却有些不利,因为她不该孤身深入,经过一阵拼搏之后,魔宫中的魔徒均已先后赶至,竟然成了以寡击众的场面。
好在这座庭院不大,魔徒虽多,无法插足,又赶去了他处,总之,在这种情形之下,叶明霞明白魔女阴险狡诈,必须速战速决,缠战下去对自己大为不利。
就在这时,忽听“呼”的一声,一支蓝焰信号破空升起。
这种信号从何而来?意义何在?只有叶明霞她心中明白,魔徒们可弄不清是怎么的一回事。
信炮升空,却引起魔徒们一阵惊徨,因为魔宫方面的人手已尽在于此,要有人来,只会是敌人,而决不会是友人。
“呼呼”接着又是两枚信炮升空。
同时上面大殿中火把闪烁,人影幢幢,声音喧哗,似有大群人正向后面奔来,叶明霞见状,扬声高呼道:“中原九大门派的人,由峨嵋率领,总数八百名弟子,魔徒们,你们已经无路可走了,站在一边以披风卷带束腰者,一概既往不究,否则杀无赦,生死一念,快快取决,且莫自误。”
她这么一吆喝,果然有极少部份人悄悄退出西厢之下,叶明霞见状,大显神威,一剑逼退了魔女,回身盘旋扫劈,又砍倒了四五名魔徒。众魔徒见这位女煞星,越战越勇,不禁兴起一股崇拜之念,转眼之间,又有一部份人退向了西厢。
同时,前殿火把越来越近,火头闪烁中,也不知道究竟来了多少人。
花蕊宫主见状,心知大势已去,再战下去显属不智,用了一招“桃尽柳亦尽”逼退了叶明霞,转身顿足而走,她也就是人方纵起,耳际突然响起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施主,你还走得了么?”
在这时,叶明霞如果抛剑出手的话,她早已被腰斩两截了,但是她在抛剑出手的刹那间,她抓住了剑柄,因为她想起了王屋双隐,他们总是师徒一场呀
诸葛倩一听到佛号声,抬头一看,见是虎面头陀,真气立减,身不由己的跪在地上,道:“师叔”
虎面头陀冷哼了一声道:“你还认得我这师叔?好丫头”说着,顺手从地上捡起一根青竹竽,抡起就打,诸葛倩是躲也不躲,一个劲的挺着挨,这一顿打,打了她一个遍体鳞伤,他方笑道:“臭丫头,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了?”
诸葛倩磕头道:“师叔,我知道错了。”
虎面行者气呼呼的道:“你是什么人?”
诸葛倩道:“侄女是诸葛倩。”
虎面行者道:“你不是花蕊宫主了?”
诸葛倩道:“我仍是诸葛倩,不再是花蕊宫主了。”
虎面行者气得摔下手中竹竽,踩了一下脚,道:“你这臭丫头简直可恶,七八年的花蕊宫主,该记得害了多少人,凭什么?你说!”
诸葛倩道:“我不是已承认错了么?”
虎面行者哼了一声道:“你错了?错在那里?”
诸葛倩道:“师叔说我错了,我就认错,有什度不对么?”
虎面行者气道:“我说你错了,你就认错!我说你不错,那么你就不错了!胡说八道,不看你还有几分根基,真该一棒打杀。”
诸葛倩似乎已摸透了虎面行者的脾气,仰着脸道:“人家不懂的,你老人家得告诉我呀!”
虎面行者道:“不懂,就下苦功参呀!佛法本来是难,阿弥陀经说:‘舍利佛,当知我于五蜀恶行,行此难事,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为一切世间说此难信之法,是为甚难。’你还不明白了当‘难’,然而难,肯放下心勤参,没有参不透的。”
他在说情,诸葛倩慢慢的挨向前,睁着大眼睛直看着虎面行者,那眼睛似乎告诉了虎面行者,她心禅有点会悟,虎面行者又点头,笑道:“明是非,辨善恶,这不难吧?你所认为恶人,他们不一定俱是恶,也许受了诱惑,那当然必有其受诱惑的理由,这理由也未必不是理由。假如肯定的以为他们是恶,却不能去感化他,启迪他,你就应该自知惭愧,凭什么要称雄天下?为什么滥杀?”
诸葛倩再拜道:“师叔,我知错了,从今天起,我发愿学好,你是不是有办法使我明白禅信之法?”
虎面行者又点头道:“现在不忙,将来可以,现在就跟我去恒山,走啦!”
花蕊宫主诸葛倩跟着虎面行者走了,魔徒们群龙无首,也都散了,九大门派的人,也攻下了巫山花蕊宫。
这同一时间,花蕊宫各地分宫也分别瓦解,跟着,整个花蕊宫全部瓦解了,江湖又回复了平静。
两个月后的七月初七,牛郎织女鹊桥会。
城都,又一度成为风云际会之地。
普天之下各门各派,不分名位之尊卑,武功之高低,皆向城都一地如流水一般的日夜流来。
峨嵋派的新掌门,武林盟主杜珏,向叶明霞纳采献币。
当天,筵开流水,万人空巷,在如云佳宾中,百分之首都是武林中人,最令人兴奋的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明末七隐,除了冷隐之外全都到了。
热闹了三天,第四天的早上,嘉陵江上突然出现了一艘璇宫型的白色楼船。
楼船初现,大家确实吃了一惊,但等到弄清楚那艘楼船乃是东海虚无岛送来的贺礼时,大家都又欢呼了。
当天,杜珏由明霞、晓霞陪着,登上了璇宫楼船,顺流而下,先到武当,再下太湖,终站是温州杜家,新婚祭祖,另是一番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