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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追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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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岚一笑说道:“阁下,来不及了,你哄哄别人也许还可以,可惜遇上了我们几个,罗刹教素称诡谲狡猾,怎么这一着幼稚!阁下,既落我手,你自己晓得后果如何,我不愿意伤你,可是你也别逼我”

    中年渔夫再也无法镇定,脸色大变,一松手,翻身便要往江里跳,慕容岚大笑说道:“阁下,你说的,江心风大浪高,黑夜里也难教人,我岂能见死不救,眼看你喂了鱼,承儿!”

    慕容继承领悟超人,早在慕容岚问话之初便已听出了端倪,无如未得乃父的话,他不敢妄动。

    此际闻得乃父一声轻喝,立刻应声闪身,身形似电,出手如风,中年渔夫岂能逃脱!就在他身形方转之际,慕容继承铁腕探处,钢钩般五指已然攫上他后领,一把把他揪了回来,反手一指点上他的昏穴。

    渔船没人掌舵摇橹,猛然一阵晃动,随波欲下,古寒月人似天马行空,由舱顶飞掠而至,右掌一把抓上了橹,立刻稳住船身,望了船板上中年渔夫一眼,道:“老奴都听见了,真没想到,多亏了恩主!”

    他在船头都已听到,自然舱中的上官兰、闵三姑、仲孙飞琼三人也已悉入耳中,不过,一位是成名多年的武林前辈,平生不知经过多少大风大浪,两位是绝代巾帼奇女子,俱皆超人,所以都没有动声动色。

    适时,百里相也来至船后,他目射寒芒,眉腾凶煞,冷哼一声,拾手一指,便要点下。

    慕容岚飞快伸手一拦,笑道:“贤弟,杀不得,愚兄还有用此人之处,别帮人灭了口!”

    百里相脸一红,收手说道:“杀不尽罗刹余孽,自今晨仪征惨事之后,小弟是发誓从此手下再不留情,小弟是恨透了这批东西!”

    慕容岚笑道:“擒贼擒王,射人射马,贤弟何必对这奉命行事、替人卖命的喽罗角色过分认真?承儿!”

    慕容继承应声抬掌,拍开了中年渔夫的被制穴道。

    中年渔夫应掌而醒,面无人色,忽地一声惨笑。

    百里相突扬冷笑,单掌电出,一闪而回。

    再看时,中年渔夫神色惨变,一个下巴已然脱落。

    慕容岚暗暗皱了皱眉,却未动声色。

    船舱中上官兰与闵三姑互相交换异样一瞥,那无他,只因为百里相似乎有意灭口于先却又复在慕容岚茫然不知的情形下,阻拦中年渔夫自绝,令人虚实莫测!

    只听百里相冷冷说道:“你既知我等是谁,就该知道,在我等面前连寻死都不容易,所以我劝你少打这种念头!如今,慕容大侠有话要问,你要不想身受那锥心刺骨的痛苦,最好有一句说一句!”

    单掌再出,叭地一声轻响,中年渔夫那脱落的下巴又合了上去,他目中异彩方闪,百里相已突然摊开了右掌!

    右掌上,一颗小如米粒般赤色丸状物呈现掌心,百里相冷冷笑道:“我知道你不是嚼舌,而是企图咬碎这颗内蕴剧毒、沾唇断肠的药丸,如今认命吧,我已经替你取出来了!”

    中年渔夫勃然变色,机伶寒颤,垂首不语。

    百里相则曲指一弹,一条赤红细线投落江心。

    慕容岚悚然动容,摇头一叹道:“毕竟贤弟高明,愚兄自叹不如,若非贤弟目力如神,洞烛奸图,只怕咱们要落空了!”

    百里相赧然笑道:“慕容兄谬奖令小弟汗颜,小弟先前也只以为他要嚼舌自绝,及至卸他的下巴,瞥见他后齿上有血红色一闪,才趁势又将那药丸取出”

    慕容岚截口笑道:“不管怎么说,究竟是贤弟出的手,保全了这一条线索,要不然咱们找寻‘罗刹教’徒又要费番手脚了!”

    百里相道:“小弟只恐”摇摇头,住口不言。

    慕容岚知道那余话是什么,笑了笑,道:“试试看再说吧,咱们不必奢望太多”

    目光移注中年渔夫,道:“阁下如今寻死已然绝望,处境如何,你自己该明白,答我这第一问,你们那些人,是否已溯江而上?”

    中年渔夫略一犹豫,点了点头,没开口。

    慕容岚回顾百里相,笑道:“贤弟,看来输的是你大嫂,而不是你我兄弟!”

    百里相冷笑道:“慕容兄奇才第一,本来高明,小弟可是乱猜的!”

    慕容岚道:“彼此不外,贤弟何必太谦?倘能乱猜而中,世间便无所谓高智了”笑了笑,又转望中年渔夫:“阁下且答我这第二呵,你们那些人,何处去了?”

    中年渔夫摇了摇头,无力地说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百里相脸色一变,道:“那么,你是自讨苦吃,情愿身受那锥心刺骨之痛了?”

    中年渔夫猛然抬头,一脸狰狞神色,道:“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知道!”

    百里相笑说道:“好一副铁铮硬骨头,我倒要试试看!”

    抬指欲点,中年渔夫面有悲惨色,却毫无畏惧表情。

    慕容岚及时伸手拦住,道:“贤弟,我说过,何必与一个替人卖命的喽罗角色过分认真?贤弟适才不就已有难问出所以的想法么!”

    百里相冷哼一声收了手,慕容岚继续问道:“你们那些人中,那赶车的老车把式是谁?”

    中年渔夫道:“本教教主的赶车车夫!”

    慕容岚道:“车夫也该有个姓名?”

    中年渔夫摇头说道:“不知道,下属们都尊称他一声白老。”

    慕容岚道:“莫非他姓白?”

    中年渔夫又摇了摇头:“不知道!”

    慕容岚略一沉吟,道:“他与那二十名男女剑手,可是本属罗刹教?”

    中年渔夫道:“既为罗刹教卖命,自然该属于罗刹教!”

    慕容岚道:“我问的是本来!”

    中年渔夫道:“那么你慕容大侠问错了人,该问本教教主。”

    慕容岚道:“怎么说?”

    中年渔夫道:“除了本教教主外,无人知道他们儿位的本来!”

    慕容岚道:“那么,你又奉谁之命行事?”

    中年渔夫道:“自然是奉白老之命!”

    慕容岚道:“你在罗刹教中担任何职?”

    中年渔夫道:“无职,不过仅仅一名下层弟子!”

    慕容岚道:“你的胆子可真不小”

    中年渔夫脱口说道:“你慕容大侠说得好,奉命行事,那该另当别论。”

    慕容岚笑道:“六月里的债,还得可真快,阁下,你高姓大名?”

    中年渔夫道:“姓秦,单名一个‘尤’字,秦尤!”

    慕容岚笑了笑,道:“这么说来,你当真是不知道你们那班人的去处?”

    中年渔夫道:“我秦尤只知道他们是溯江而上,并不知他们已去往何方!”

    慕容岚道:“由六合南折,不走陆路走水路,且似渡江而实溯江而上,更命你乔装改扮,在江边守候,欲图将我等引入歧途,这是谁的主意?”

    中年渔夫道:“我只受命于白老,别的不知道,不过,可想而知临时改道那该是本教教土的令谕,不然谁敢自作主张!”

    慕容岚笑道:“说得好,好话,那位白老又怎知我等必来江边?”

    中年渔夫道:“这个要问白老才知道!”

    慕容岚道:“他没告诉你往何处覆命?”

    中年渔夫道:“没有,不过,在渡过你慕容大侠之后,自有接我之人。”

    慕容岚笑道:“看来是我失策,我等该回头找那接你之人。”

    中年渔夫道:“我本要折回去,是你慕容大侠不许。”

    慕容岚道:“就是折回去也没有用,那人在岸边遥见我等原船而同,焉会自投罗网地过来与你碰面!”

    中年渔夫一怔,一时未能答上话来,半响始道:“如今便是追也没有用了,逆水行舟全靠风力,这么一条渔船,岂能赶得上那张满了帆的双桅大船!”

    慕容岚笑道:“这个我不比你糊涂,你该看清了风向再说话!”

    中年渔夫一震,默然不语!他发梢飞扬,衣袂飘舞,却是吹向船尾,舟因逆水,风也逆风,那双桅大船便是扯满了帆,也起不了丝毫作用,而且,不但无补于行舟,反适足有碍行舟。

    乍听起来,中年渔夫是有问必答,其实,所答皆不关痛痒,没有一句是涉及机密之言。

    慕容岚没再问,转望古寒月,道:“古大哥,耽误的时间已然不少,烦劳您操舟急赶一阵!”

    古寒月应喏-声,真力一提,奋起神威,只觉渔船猛地向前一冲,带起一道浪花,然后疾如脱弩之箭,划破江心,逆水飞驰而上。

    慕容岚转望中年渔夫一笑道:“阁下,怎么样,这不比那逆风逆水之中的双桅大船慢吧?”

    中年渔夫听若无闻,只是垂首不语。

    舟行极速,一口气赶出了几里水路,今夜晴朗,江上无雾,水色也好,清冷银辉,水面反映之下,沿着那发亮的江面,-眼能望出里许。

    江面上,偶尔乍现灯光,不乏来往载客运货之船,可就末见那像一点样儿的双桅大船。

    百里相面色木然冷漠,而慕容岚却已然微微皱起了眉锋,而且越往上行,他的眉锋皱得越深。

    船到了金陵附近,江面忽分为二,按说,或有可能那艘双桅大船上的是左边水路,错过不见了!

    但,两条水路中间的那片沙洲,只高出江面些许,而且寸草不生,一片平坦,左右两条水路可以-眼相望,却是仍未见有什么双栀大船。

    船过沙洲,两条水路忽又合而为一,举目前望,江面辽阔,这回连-点船影也看不见了。

    再看古寒门,江风如是之大,他额头却已见了汗渍,慕容岚轩了轩眉,方要示意略作歇息。

    百里相突然说道:“古人哥先请歇歇,换小弟再赶它-阵!”

    说着,不等古寒月有任何表示,一手枪过了橹柄。

    古寒月也未推拒,松了手,走向一旁盘膝坐下。

    慕容岚适时说道:“贤弟,操舟不易,你行么?”

    百里相笑道:“慕容兄先别问,且等着看看!”

    振臂摇橹,船后浪花狂翻,舟行更速,竟比古寒月还要高明!

    慕容岚呆了-呆,失声叹道:“有道是:南船北马,贤弟久居北方,却怎地”

    百里相截口笑道:“凡大小事都得学学,天下始可去得,小弟这是无师自通,慕容兄莫非忘了,小弟那草庐之旁有池碧波!”

    慕容岚大笑说道:“佩服,佩服,今日愚兄才知十绝实在不如九妙!”

    百里相目中异采一闪,大笑道:“那么,慕容兄这天下第一人宝座该拱手让贤了!”

    慕容继承与古寒月脸色一变,便是舱内的闵三姑与仲孙飞琼也挑起双眉,而,上官兰与慕容岚却泰然自若。

    慕容岚更是毫不在意地也打哈哈“贤弟说得是,愚兄如今功力已不如当年,本就不敢称武林第一,倘若此行再败在罗刹教手中,那字内武林就唯贤弟独尊,坐上天下第一宝座了!”

    百里相扬眉而笑,神采飞扬,双目之中异采连闪地道:“说笑归说笑,小弟哪敢有此奢望,姑不论你我交称刎颈,知友多年,便是论德论威,小弟这一点也永远甘居于慕容兄下,此行有慕容兄挂帅,闵婆婆、大嫂、古大哥为辅,承侄儿与琼侄女儿这两位以一当百,锐不可当的马前先锋,罗刹教必然望风披靡,灰飞烟灭”

    慕容岚笑道:“怎好薄人厚已,贤弟你要往何处清闲去?”

    百里相呆了一呆,忙笑道:“小弟勉力,或可做个摇旗呐喊的步卒。”

    慕容岚道:“贤弟何过谦?如今若论功力,贤弟足可当七人之最而无愧”神情忽地黯,谈然强笑说道:“贤弟不必安慰愚兄了,倘若愚兄如今是当年功力,那或有可为,而眼下以贤弟-身天下第一的高绝功力,尚不免伤在人鞭下,以愚兄这身功力,只怕”

    摇头黯然悲笑,接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愚兄是没有办法,谁叫愚兄是天下第一人!这是盛名之累人处了!”

    慕容继承双眉一挑,刚要插口,百里相已然目闪异采地皱眉脱道:“慕容兄,恕小弟直言,师之方出,慕容兄怎可一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彼此至交,无分你我,小弟不才,愿以天下为己任,与慕容兄并肩联手,共歼罗刹教于阿尔金山之巅!”

    慕容岚淡然强笑说道:“多谢贤弟明教,愚兄知过就是!”随即闭口不再言语。

    虽没说话,可是那眉宇间却难掩黯然悲伤沉重之心情。

    百里相目中又是一阵异采闪动,也未再说话。

    舟行如飞、又一口气赶出了不少路程,此际月已偏斜,抬眼前望,但见江左一螺拥翠,月色下郁郁苍苍,那是马鞍山近在目前。

    而在马鞍山下,紧靠在长江左岸处,停着一同巨大黑点,细看不是黑点,却是一艘

    忽听百里相叫道:“慕容兄,快看,左前方,马鞍山下!”

    慕容岚淡淡点头,道:“愚兄看见了,桅是双桅,只不知道是也不是!”不错,长江航行船只何等之多!也不乏双桅大船,虽有所见,怎见得那必然是八卦洲旁的那一艘?

    经百里相这一呼唤,舱里舱外立刻抬眼前望,精神一振,古寒月站了起来,慕容继承也高高挑起双眉。

    只见那艘双桅大船静静地泊在江左前方马鞍山下,灯火全熄,便是那槐顶那盏风灯也自熄去。

    距离越来越近,转瞬之间,渔舟已近那艘双桅大船五十丈内,慕容岚挥手说道:“贤弟,慢摇!”

    “小弟遵命!”百里相应了一声,手上一缓,舟速顿减,缓缓地向着江左靠去。

    适时,慕容岚一手拍上中年渔夫肩头:“阁下,麻烦你与我辨认一下,这是否贵教所有?”

    中年渔夫浑身颤抖,却是只不抬头。

    这,已经够了,慕容岚淡然一笑,收回了手,转注慕容继承道:“承儿,记住,稍时要紧随爹身旁!”

    一句话听得百里相目中异采又复一闪。

    慕容继承应了一声,跨前一步,紧随慕容岚身后。

    看看已近那艘双桅大船十丈以内,浪花拍拍,橹声吱呀,按说早该惊动了一班罗剃教徒。

    岂料,任凭浪花响动,渔舟款乃,那艘双桅大船上,却是丝毫动静也没有,黝黑寂静,如同一条空船一般。

    百里相忍耐不住,冷冷一笑,突然扬声说道:“仪征甫别离,今夜又相逢,天下何其之小?慕容岚、百里相等已然尾随而至,罗刹教何乃畏首畏尾?”

    话声铿锵,直上夜空,震得巨舟晃动,江水波涛,大船上,却仍是无丝毫动静,没半点回音。

    慕容岚当即料到了八分,便要发话示意。

    百里相忽地一笑说道:“慕容兄,小弟这摇旗呐喊的步卒先上了!”

    话落,未等慕容岚有任何表示,人已似行空天马,腾身而起,直掠大船。

    慕容岚连忙扬声说道:“贤弟谨防歹毒阴谋伎俩!”飞快向着古寒月递过一个眼色。

    古寒月会意,一声:“老奴陪百里大侠走走!”

    紧跟着腾身半空,直如凌空巨鹰,蹑百里相身后掠上大船。

    百里相与古寒月先后没入黝黑大船之上,随听黝黑的大船之上,传出百里相悲怒叫声道:“好一批惨无人性的狠毒东西,慕容兄快上来!”

    慕容岚情知有变,回顾身后,道:“兰妹请陪闵婆婆与琼儿在此等候!”

    回过头来,一声轻喝:“承儿,走!”与慕容继承双双掠上大船,足方沾船板,倏地眼前一亮,舱内已燃起灯火。

    这一来,舱内立刻纤细毕现,百里相与古寒月分两侧而立舱内,船板上,血渍一片几成渠,遍地血渍中,倒卧着七八名客商打扮的老少尸体。

    一个个浑身别无伤痕,单那前胸之上有个碗口般巨大血洞,血已尽,又已凝固多时,死状极惨。

    慕容岚与慕容继承呆了一呆,立刻悲怒填膺,目眦欲裂,身形一闪,双双扑进舱中。

    慕容岚震声问道:“贤弟,这是”

    百里相玉面煞白,目射杀机,冷笑说道:“我道罗剃教哪来的什么双桅大船,原来是杀害过往客商,在长江之中劫来的,小弟原先以为八剑与六奇已遭了毒手,慕容兄请看,八名客商不但无一活口,便是连那颗心也被挖去,好毒的东西,百里相要不杀尽这批凶残的东西,誓不为川”

    慕容岚双目暴射威棱,凝注那八具死状极惨的尸身,默然不语,良久始缓缓说道:“武林纷争,平民何辜?杀这力不足抗拒之人,又能称得上什么英雄?你等何忍,难不成你等不怕上招天怒么”

    忽地目中异采一闪,住口不言。

    百里相悲怒笑道:“慕容兄,岂非多余,他们要怕上招天怒,也不会”

    脸色-变,目射冷电,突扬沉喝:“匹夫,你还想走么?”

    闪身追出舱外,随听夜空中传来一声厉笑,紧接着一声惨嗥,有物砰然坠入江中。

    适时,慕容岚又有所觉,一惊忙道:“古大哥、承儿,快退,此船有险!”双掌如电,一拉古寒月,-拉慕容继承,飞射出舱,直落渔船。

    只听夜空中百里相讶然轻呼:“慕容兄怎么”

    青影-闪,他也跟着掠回渔船,方待再问,慕容岚已扬急喝:“古大哥,操舟,速退!”

    古寒月耳闻有警,情知不假,未敢怠慢,掠回船后一把抓起橹柄便摇,渔舟一晃,如飞冲出了十余丈。

    渔船刚出十丈,蓦地里,背后大船方向轰然一声,巨响震天,大船四分五裂,木析桅倒,船板横飞四射激杨,直出数丈,飞上半天,江水一阵激荡,一艘双桅大船,刹时间成了随波下流的片片碎木,令人触目惊心,不寒而凛。

    七人霍然色变,目光呆呆,久久不能作一言,难怪他几人震惊寒凛,所幸慕容岚发觉得早,要是再迟上-步

    就是铁打金刚、铜铸罗汉也禁受不住,何况血肉之躯的人?纵是绝顶高手,也难与炸药抗拒。

    好半天,几人才渐渐定过神来,回忆适才,通体冷汗,百里相面上余悸犹存地目注慕容岚,尚未开口。

    慕容岚却突然一笑说道:“看来罗刹教的确厉害,看来,它对贤弟也独厚,预先埋伏一人,引开贤弟,却存心要炸死我三个,怎么贤弟也不打个招呼?”

    这半似认真又半似玩笑的话儿,却听得百里相脸上变了色,神情好不自在,当即强笑说道:“果如是,则小弟将陷于万劫不复,孽大矣,小弟要如此不仁不义,只怕早遭雷劈了!”

    慕容岚笑道:“玩笑归玩笑,贤弟,那是何人?”

    百里相神情渐趋平静,闻言立又挑了眉:“是个黑衣汉子,定是罗刹教徒!”

    慕容岚笑道:“不是愚兄怪贤弟,你做差了事了!”

    百里相呆了一呆,要问。

    慕容岚已然又道:“好好地一个活口,却被贤弟杀了,今后罗刹踪迹,你要咱们往何处去找,何处去寻?”

    百早相又复一怔,随即苦笑:“慕容兄所责甚是,但小弟眼见他们屠杀无辜之余”

    慕容岚截口说道:“愚兄是随口说说,贤弟千万别介意,任何人所难免,便是换换愚兄,当时也不会考虑那么多!”

    百里相赧然不语。

    上官兰与闵三姑、仲孙飞琼二人,早已站出舱外,这时,上官兰插口问大船上所见。

    慕容岚闻言微挑双眉,遂把大船上所见说了一遍。

    只听得上官兰面布寒霜,美姑娘倒剔黛眉,闵三姑更是激怒,满头白发根根直起,神情吓人!-

    阵沉重的静默之后,闵三姑一口钢牙咬得格格作响,突然狠声说道:“看来,我老婆子要学学当年了”

    慕容继承忽然之间脸色变得铁青,闷哼一声,身形一摇,往后便栽,几人大惊失色,慕容岚眼明手快,一把将他扶住,正自惊骇不知所以之际,古寒月忽扬大叫:“恩主,不好,咱们都中了毒,请速点幼主‘中庭’!”话落,自己遂连忙盘膝坐了下去。

    慕容岚未等古寒月话完,便一指飞点慕容继承中庭,回顾身后爱妻,匆匆说道:“兰妹,请助承儿一臂之力!”

    上官兰不敢怠慢,闪身上前,扶过爱子,柔荑忙抬,一掌抵上他后心,美姑娘眼见未婚夫婿中毒,顾不得女儿家本有的矜持,闪身而前,抓上慕容继承腕脉,美目之中,已然微现泪光。

    闵三姑见状,摇头暗叹,走过来轻轻地拍上美姑娘香肩,柔声说道:“师妹,别急,不碍事的,要不然慕容大侠与夫人两位早慌了,瞧你,也不怕人笑话!”

    美姑娘娇靥-红,连忙松了玉手,螓首微垂,人却没舍得离开寸步,一颗心也仍在未婚夫婿身上。

    在慕容岚盘膝坐下不久,百里相也突然脸色一变,坐了下去,显然,他也中了毒,也未能幸免。

    这下看得闵三姑暗暗又一阵纳闷。

    只是闵三姑她并未看见,百里相在未坐下之前,曾有着一度令人难懂的犹豫,双目之中那骇人的奇光,也连连闪动了好一会儿。

    半晌过后,几人先后醒转,最后醒来的,是百里相,那倒非他功力最浅,而是他最后坐下。

    闵三姑人老童心,咧嘴一笑,冲着慕容继承眨眨眼:“承哥儿,你该好好谢谢你琼妹,你可知道她为你担了多少的心,那模样,连我老婆子见了都心疼!”

    一句话羞红了两张脸,美姑娘的一颗螓首,再也抬不起,慕容继承却投过满含感激的深情一瞥。

    这边儿说笑,那边儿慕容岚、百里相与古寒月三人则埋首深思,三人在思索着,是何时中的毒,又是怎么中的毒。

    蓦地里,慕容岚脑际灵光电闪,他想起了刚进大船舱门时,鼻中听闻见的那股子似无还有的淡淡异香,当时他犹未在意,如今他猛然想起,那淡淡异香来自那盏灯。

    而那盏灯,却又是百里相所点燃的。

    他抬起头来,目注百里相大笑说道:“贤弟,又是你,你害人不浅!”

    百里相正沉思间,闻言一惊忙道:“慕容兄,什么又是小弟,小弟又怎么害人不浅?”

    慕容岚笑道:“贤弟不该点燃那盏鬼灯,以致咱们在不知不觉中又为人所乘,险些躺在这大江之上!”

    百里相瞿地站起,惊声问道:“什么,慕容兄,咱们所中之毒,是由那盏灯上”

    慕容岚点头笑道:“这罗刹教是双管齐下,好厉害的毒谋,船上漆黑一片,他料定了咱们登船之后,必会点燃舱中灯火,是故预先在灯油中下毒藉着灯焰之燃烧散发毒气,准能神不知、鬼不觉,任何人难以想象,难以幸免,不管咱们有否点燃那盏灯火,他还有二计,总之罗刹教是必欲置咱们于死地而后甘心,可惜,在大船上被我听见一异动,如今又被咱们发现得早,计虽双出,却一无所成,罗刹教如若知晓,该不知要如何扼腕顿足呢!”

    几人静听之余,脸色连变,慕容继承、古寒月、上官兰,更将目光紧紧地凝注在百里相那张脸上。

    而,百里相却似毫无所觉地瞪目问道:“慕容兄,经此一提,小弟也想起来了,莫非是那大船舱中,那似无还有的淡淡异香?”

    慕容岚点头说道:“贤弟,正是那似无还有的淡淡异香崇人,贤弟怎么到这时才想起?”

    百里相摇头说道:“那股异香太以轻淡,小弟犹以为是舱中檀香香味,若不是慕容兄提醒,只怕小弟永远也想它不出”

    双眉陡挑,目中闪射骇人煞气,冷笑接道:“好一群卑鄙阴狠的东西,一旦被我等追上,哼哼!”哼、哼两声,住口不言,余话没有出口,但由他那令人不寒而粟的怕人神态,及那声充满恨意、煞气四溢的冷哼,已够说明了一切了。

    慕容岚闻声睹状,扬眉笑道:“贤弟不必空自发恨,那无补于事,目前还是赶快追寻罗刹教那批人踪迹才是要务!”

    在场的几人,心中虽然对百里相极表怀疑,但是却不敢肯定断言,只因为那理由不够充分。

    固然,当那艘大船要爆炸之际,百里相他离了船,可是他是去追人的,而并非无故离船。

    同时,追人之词也非捏造,因为慕容岚明白,他是发现了船中隐藏着人,又比百里相发现得还早,只是他不动声色罢了,眼见惨状,发现了罗刹教徒,谁会不追?

    再说,不但耳闻惨呼声、坠江声,在小船上的上官兰、闵三姑、仲孙飞琼三人,也亲眼看见夜空中百里相含怒出手,击毙一黑衣汉子,尸身坠落江中。

    至于那燃灯之举,任何人也想象不到灯油中有毒,而,那燃灯之举又在所必须,何况百里相自己也中了毒。

    这,使得几人没有理由怀疑百里相,由他近日来的遭遇,所作所为,也令人不能怀疑。

    不过倘若这近日来的一切,都是百里相暗中一人搞的鬼,那此人可是极富心智、极其高明而令人可怕了。

    慕容岚话声落后,百里相愤恨之色犹末尽敛,他点了点头道:“小弟遵命,但请慕容兄下令!”

    慕容岚笑了笑,转望古寒月,道:“古大哥,请把船摇到对岸去看看!”

    古寒月对他是由来敬服,一句话未说,应了一声,便摇动了手中橹,适时,百里相却讶声说道:“慕容兄,他船靠左岸,该是由左岸下的船,慕容兄又到右岸干什么?”

    不知是装糊涂,抑或是真不明白。

    慕容岚笑了笑,道:“声东击酉,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罗刹教之狡猾,已屡见不鲜,咱们不得不多看看!”

    百里相默然不语,须臾,船至对岸,百里相只一眼,立刻叹道:“慕容兄料事如神,小弟是每惭渺小,自叹不如!”

    他那一眼所看到的,是岸边那软松泥土上,有两道车轮痕迹,小江边直通岸上,向前延伸。

    既有车轮痕迹,那该是由此处登岸无疑了!岂料

    慕容岚突然一笑,又向着船后古寒月摆了手:“古人哥,咱们摇回对岸再去看看!”

    古寒月面有诧色,但未问,应了一声,又复把船摇了回去,但百里相却忍不住诧声说道:“慕容兄,他们既在此登岸,那边还有什么可看的?”

    慕容岚摇摇头奖道:“不然,罗刹教太以狡猾,令人不敢轻信,虽有车轮痕迹,未必就是确由此处登岸,还该到对岸看看!”

    说话问,船已然掉了头,百里相皱眉摇头,一副不解神色地道:“慕容兄之见,小弟不敢苟同,罗刹教那批人若非由此处登岸,那么车轮痕迹哪里来的?”

    慕容岚点头笑道:“不错,有车轮痕迹,该已能表示,他们是由此处登了岸,但岸边上松泥软,既有车轮痕迹,也该有马蹄痘印,贤弟可曾在车轮痕迹之外,发现任何蹄印?”

    百里相呆了一呆,道:“这个小弟倒未曾留意!”

    慕容岚笑道:“那倒不是贤弟未曾留意,而是那岸上根本没有蹄痕!”

    百里相默然不语,未几抬服又道:“那么,那车轮痕迹何解?”

    慕容岚笑道:“那方法多得是,贤弟当世奇才,愚兄不以为贤弟想它不出!”

    百里相悚然动容,又复默然。

    片刻之后,船抵左岸马鞍山下,这一边因紧靠马鞍山下,故而水深岸高,看情形是不宜登岸。

    而且,那仅有的一处平坦之处,也毫无车轮痕迹与马蹄痕印,百里相望了慕容岚一眼,道:“慕容兄,这作何解释?”

    慕容岚淡淡笑道:“贤弟莫急,愚兄自有解释!”回过头来,转望慕容继承,道:“承儿,你上岸看看去,看看那片紧接泥地的草地上,可有任何异状?”

    慕容继承应了一声,腾身掠上了岸,他在岸边那紧接泥地上俯身看了片刻,随又掠回船上,躬身说道:“禀爹爹,孩儿以为罗刹教那批人是由此处登岸的,”

    慕容岚笑问道:“何以见得他们是由此处登岸的?”

    慕容继承毅然说道:“那片草地上草倒了不少,而且隐隐约约地可以看出,那是人马杂踏,及两道车轮痕迹!”

    慕容岚道:“那么,这岸边泥地上为何痕迹了无?”

    慕容继承笑道:“孩儿斗胆妄测,只悄铺上两块木板,便”

    余言未出,慕容岚突扬长笑,伸手拍上爱子肩头道:“承儿,不错,你也知道用脑筋了!”慕容继承赧然一笑,搓手不语。

    百里相突然出声长叹,道:“有其父必有其子,慕容兄有后矣,我不如也!”

    接着,又复摇头叹道:“那罗刹教的确是狡猾诡谲,前所未见,也的确比当年要强得多,委实是士别三日令人不得不刮目相看。”

    既证罗刹教那批人是由此登了岸,古寒月未等慕容岚说话,便把船摇靠了岸,船抵岸边,慕容岚笑顾古寒月道:“古大哥,话是你说的,十两船资别少人一个!”

    话落,偕同几人飘身上了岸,古寒月则探怀摸出一块银子丢在船板上,也跟着腾身离船。

    那中年渔夫如逢大敖,做梦也料不到还能捡回一条命来,对那块银子看也未看一眼,翻身站起,抢过橹柄,如丧家之犬般急急操舟顺流而去。

    在中年渔夫操舟遁去的同时慕容岚也顺着草地上所留轮痕蹄印,已然寻出了老远。

    但,当寻出了百余丈,草地走尽,在转入一条碎石路后,轮痕蹄印忽地一起不见。

    几人面面互观之际,慕容岚皱眉说道:“此地地属‘采石’,既知他们在此处登上岸,便不怕他们能逃上天去,咱们先到‘采石’看看去!”

    几人自无异议,于是,一行七人顺着小路直奔采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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