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长吁一口大气,道:“慕飞兄,怎不打招呼,吓了我两个一大跳?”
任慕飞笑了,不但笑了,而且张口说了话。
“怎么?二位,挨夫子责骂了?”
左边那个余悸犹存地摇头说道:“还好,夫子没听见,否则挨戒尺事小,要是被逐出门墙”
任慕飞“哦!”地一声,道:“什么事这般严重?”
左边那个要说,右边那个却一摇头道:“没什么,没什么,只不过”
任慕飞笑了笑,道:“倘若没什么,二位就不会满脸得意地一路吟哦那‘洛神’赋了。”
那两个一怔,忙道:“怎么,慕飞兄,你听见了?”
任慕飞笑道:“字字句句悉入耳中。”
左边那个道:“既听见了,那你还问什么?”
任慕飞道:“想知道得多一些,二位可肯为我细述艳遇经过?”
左边那个摇头说道:“慕飞兄,算了吧,我可不敢说了”
任慕飞笑了笑,道:“二位,可要我禀知夫子一声?”
那两个吓得脸色一变,一齐惊慌摇手,道:“慕飞兄,这万万使不得,怎么说咱们有月余的同窗之谊。”
任慕飞道:“既念同窗之谊,二位何妨为我说说?”
左边那个道:“慕飞兄,看你平日难得说话,原来也会威胁人?”
右边那个也道:“慕飞兄一向不苟言笑,看似个老实人,怎么一听别人有“艳遇”竟也拦路探问,莫非”
任慕飞笑道:“幼之兄,岂不闻人好好色?此性也。”
左边那个失笑说道:‘敢情慕飞兄也想去碰碰运气,做那好逑之君子’
任慕飞道:“二位请看任慕飞像么?我自惭形秽犹恐未及,岂敢奢望其他,更不敢做那轻薄登徒子,败坏夫子门声。”
左边那个道:“那你还问个怎地?”
任慕飞笑了笑,道:“好奇而已,二位何厚此薄彼,独不能说与我听?”
那两个略一迟疑,左边那名侧顾道:“乐天兄,还是你说吧。”
右边那个又迟疑了一下,遂把所见说了一遍。
静聆之余,任慕飞目中异采连连闪动,对方话落,他一转平静,笑了笑,道:“倘果如乐天兄所言,此女真可谓之人间未见,美绝古今之天人,二位虽未能一亲芳泽,但得睹绝代风华,已属艳福不浅,令人羡煞,妒煞”
话锋一顿,忽然间道:“乐天兄,这女子多大年纪?”
左边那个想了想,道:“该在十八九间。”
任慕飞双眉微轩,道:“此女除了美艳无双,丽质天生外,可有什么特征?”
右边那个一怔,道:“慕飞兄此问”
任慕飞道:“譬如说,有没有美人痣”
左边那个摇头道:“惊鸿一瞥,没看清楚,我俩个既不敢站着盯着人家看,更不敢追上去细看,万一被她”
左边那个突然轻击一掌,道:“对,那女子发觉我俩之际,曾回眸一瞥,当时我隐约看见她那香唇边是有颗黑痣,只记不得是左还是右”
任慕飞目中一亮,笑道:“还是幼之兄没错过良机,饱餐秀色。”
左边那个脸一红,赧笑不语。
任慕飞一拱手,道:“多谢二位相告,我虽无二兄之福,未能亲眼目睹那旷古美色,但耳闻二兄口述,那位“洛水”之神已一如卓立眼前,这也就够了。”
说完,迳自负手转身而去。
那两个睹状莫明所以,互觑愕然
当晚,任慕飞一个人悄悄地溜出了“安乐学馆”
快二更时,他回来了,安乐学馆中,一片黝黑,寂静,空荡,看不见一个人影,也听不到一点声息。
才进“安乐学馆”任慕飞目中突为闪起异采,但倏地,那异采又复敛去,然后,他蹑手蹑脚地往里走。
可是,他刚走两步,夜色中突然响起一片沉喝:“慕飞,站住!”
任慕飞一惊停步,急忙循声望去,只见邵夫子那已熄了灯的屋门口,转出肃穆庄严的邵夫子。
任慕飞心头暗震,默默低下了头。
邵夫子一步一步地到了近前,老眼深注,威态慑人:“慕飞,你到哪里去了?”
任慕飞忙施一礼,极度不安地道:“夫子尚未安歇?”
邵夫子冷冷说道:“我在为你候门。”
任慕飞神情一灵又低下了头。
邵夫子寒着脸道:“我问你到哪里去了?”
任慕飞猛然抬头,道:“慕飞不敢欺师,适才到“洛水”边去了一趟。”
邵夫子脸色一变,冷哼说道:“慕飞,你好大的胆。”
任慕飞又微微低下了头,道:“慕飞自知越规,请夫子”
邵夫子截口说道:“固然,诗首好逑,但求学期间最忌分心,再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何须在求学期间分心旁骛,撇开“安乐学馆”之声名及我个人之德望不谈,像你这种心浮不定,意志不坚之人,将来也难望有成,你初来之际,我看你资质不差,又诚心向学,故允收列门墙,却不料,唉我不多说了,今晚你在学馆中再生一宿,明天一早你就走吧,我邵景逸没有你这种弟子“安乐学馆”中也不敢要你这种学生。”
话落,末容任慕飞有任何表示,便怒冲冲地拂袖而去。
任慕飞没说一句话,抬眼望着那师威凛然,不可侵犯的背影,唇边浮现起一丝笑意,这笑意,代表的是歉疚
果然,第二天一早,任慕飞惜悄地走了,他一个人来,一个人去,似乎永远是孑然一身。
在满院静悄的曙色中,隔着窗户,有一对眸子在望着他,那双眸子中包含了太多的东西,今人难以意会万一。
只不知任慕飞知不知道,不过,看他那低着头默默走出大门的情形,他应该不知道。
任慕飞走了,就这么走了,没惊动任何人,也没给‘安乐书馆’带来太大的骚动与议论。
可是,他这么来,这么去,究竟是什么意思。
那恐怕只有问他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