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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门秀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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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大姑娘眉梢儿微微一扬,道:“他死有余辜,不瞒诸位说,这个人我知道,而且近二十年我也常见他,只是我要告诉之前必须先禀知家父,征得家父的同意,诸位请在这儿稍等等,我这就见家父去。”话落,牵着小黑驴就要走。

    阴佩君伸手拦住了她,道:“不瞒姑娘,我已经见过令尊了。”

    大姑娘微微一怔,讶然说道:“姑娘已经见过家父了,家父已经近二十年没见外客了,怎么会为姑娘破了例?”

    阴佩君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反正我过去敲门,贵管家就让我进去了。”大姑娘诧异欲绝地望着阴佩君道:“他怎么敢擅做主张,就是他敢擅做主张,家父养的那两条狗也绝不会让生人进门”

    阴佩君道:“我过去敲门的时候,那两条狗就蹲在门口,可是它们并没有咬我”

    大姑娘道:“这就怪了,家父养的那两条狗一向是不止生人近身的,怎么会这这简直让人不能相信。”

    阴佩君道:“事实上我的确见过令尊了,姑娘要是不信的话,可以回去问一问令尊,或者是问问贵管家。”

    大姑娘诧异欲绝地看了阴佩君好一阵子之后才道:“姑娘既然见过家父了,还徘徊门前不走,照这么看家父是没有告诉姑娘那人是谁,是不是?”

    阴佩君点了点头道:“令尊倒不是不肯告诉我那人是谁,令尊有一个条件,只要我答应他的条件,他会告诉我那人是谁。”

    大姑娘道:“家父向姑娘提出了什么条件?”

    阴佩君道:“令尊要我留在这儿陪他。”

    大姑娘为之一怔,美目一睁,道:“家父让姑娘这这是为什么?”

    阴佩君道:“据令尊说,我长得像他的爱侣。”

    大姑娘又复一怔,叫道:“有这种事”

    她一双美目紧紧地盯在阴佩君的娇面上,良久,她突然一点头,道:“不错,经姑娘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姑娘长得有几分像她,那时候我虽然还小,可是还依稀记得她的样子”

    称“她”而不称家母,是这位大姑娘不是余百晓所说他那爱侣所生,抑或是大姑娘对她的母亲背夫抛女跟人私奔的事不谅解?

    话锋微顿之后,大姑娘扬了扬眉道:“他老人家怎么还既然家父有这么一个条件,我也不便擅自做主把姑娘想要知道的告诉姑娘,请让让,我要回家去了。”

    阴佩君站在那儿没动,道:“姑娘,令尊已然把他的遭遇告诉了我,年轻时遭逢打击,到了晚年心灵寂寞空虚,我很同情他。”

    大姑娘冷冷说道:“姑娘要是同情家父,就该答应他的条件。”

    阴佩君道:“我不能,姑娘,休说我此生已有所属,就是我此生无所属也不能答应令尊这个条件。”

    大姑娘道:“你是嫌家父年纪太大,不合适”

    阴佩君道:“我承认这是一个原因,但却不是最主要的原因,真要说起来,年纪是无关紧要的,世上白发红颜,夫妻恩爱的不是没有”

    大姑娘道:“那么你所说的最主要原因是什么?”

    阴佩君道:“情爱,姑娘,要是没有情爱,两个人是根本没办法在一起的,尤其是相处一辈子,那是一件极为痛苦的事,我心已有所属,对令尊不可能再生情愫,而令尊对我,也没有情爱,他所以要我留下来陪他,那只是因为我长得有几分像他的当年爱侣,他爱的只是他那当年爱侣,他那当年爱侣,而事实上我跟他那当年爱侣是两个人,我留下来陪他无补于他那心灵创伤,日子一久,等他发现我不能代替他那当年爱侣时,反而对他有害”

    大姑娘一直静静地听着,这时候突然冷冷说道:“两个没有情爱的人也能在一起过好些年,甚至于也能生儿育好”阴佩君明白她何指,道:“其结果如何,姑娘?”

    大姑娘口齿启动了一下,欲言又止,没能说出话来。

    阴佩君道:“请姑娘把我的意思转告令尊,做女儿的当不会愿意自己的父亲再一次受到创伤,痛苦更甚,请姑娘婉转劝劝令尊”

    大姑娘道:“家父并没有勉强姑娘,是不是?”

    阴佩君道:“话是不错,令尊的确没有勉强我,可是我若不答应令尊的条件,令尊就不告诉我们要找的那个人是谁!”

    大姑娘道:“要是这世界上没有家父这么个多知多晓的人,你们也照样会遍访天涯寻觅仇踪是不是?”

    阴佩君点头说道:“是的,姑娘,这是实情实话,只是身负血海深仇的人,谁不愿意在最短期间觅得仇踪,谁不愿意在最短期间报仇雪恨呢!就拿令尊来说,又何尝不希望找到诱拐自己爱妻的人”

    大姑娘冷然说道:“别拿家父比,家父的身受跟你们不同,家父并不怪那人,要是自己的妻子是个三贞九烈的人,谁也无法拐走她!”

    大姑娘说的这是实情实话,也是投之四海皆准的道理,阴佩君无言以对,沉默了一下道:“我无意让令尊对谁产生仇恨,只是朋友妻,不可戏,令尊以一颗诚挚赤心相向,把他当成知己,他却”

    大姑娘道:“请让让路,我要回去了。”

    阴佩君看了她一眼,道:“既然姑娘不愿帮忙,我不便相强,好吧,姑娘请!”

    立即往后退去。大姑娘一拉小黑驴,就要走。

    突然,那大宅院里传出个低沉话声:“乖儿,请客人们进来吧,我在前厅跟他们几位见面。”

    大姑娘呆了一呆,旋即转望阴佩君道:“你们听见了,家父有请,你们跟我来吧。”

    拉着小黑驴当先走去。傅少华立即吩咐云英在外头帮哈德山、董武二人照顾车马,然后偕同阴佩君带着铁大四个、阴瞎子、查九姑跟了过去。

    余百晓这大宅院好大,单这前院之大就是内地所罕见的!

    外表看上去,这大宅院相当的气派,可是进门后再看,那种感受就跟从外表看时的感受完全不同了。不管谁进入这大宅院,谁都会觉得它像一座荒废很久没人住的空宅。

    院子里到处是杂草,到处是松枝败叶,偶而还可以看见一两只野鼠从草丛中跑过!

    那前厅,飞檐狼牙,朱红的柱子,高岸的石阶,看上去也相当气派,豪华是昔日的,如今已经是荡然无存,只能让人追忆,让人感慨。

    石阶上厚积着尘土,有的地方已经崩了角。那桩子,漆都掉得差不多了。

    进里头再看,厅里也到处是灰尘。

    窗户的花格子残的残,断的断,窗户纸破的破,没的没。

    几椅都是上好的木料,漆也掉得差不多了,一块一块的白斑,椅背上嵌的云母石破的破,缺的缺,有两块椅垫露出了内衬的棉絮

    这已经够瞧的了。

    余百晓就站在大厅中间,换了件月白的长衫,人老是老了,依稀还看得出当年的俊逸洒脱,倜傥不群。

    客人一进来,他抬了抬手,转身坐在了主座上。

    大姑娘陪着客人坐在了客座上。铁大四个则侍立在傅少华椅子后头。

    余百晓连寒暄也没寒暄,话就直达正题,话是冲阴佩君说的,他道:“姑娘跟小女的谈话,我都听见了,现在我改变了心意”

    阴佩君忙道:“多谢老先生。”

    余百晓微一摇头,道:“姑娘错会了我的意思,我愿意把条件撤回,也愿意告诉姑娘,姑娘所问的那个人,就是拐走我爱妻、陷我于痛苦的卑鄙小人,可是我仍不能告诉姑娘他是谁。”

    阴佩君大感意外,呆了一呆,道:“怪不得适才在外头,我一提起此人时,令嫒脸上变色,说他死有余辜,原来他就是拐走老先生爱妻的人,只是老先生为什么仍不愿告诉我他是谁?”余百晓唇边闪过一丝抽搐,道:“很简单,因为我仍深爱着我的妻子。”

    阴佩君不禁为之动容,道:“老先生至情至圣,她若是知道,应该羞煞愧煞。”

    余百晓的话,在场除了铁大一时没能会意之外,其他的人都懂。

    他仍深爱着他的妻子,他不愿让他的妻子守寡,一个女人最悲痛的事,莫过于失去他的丈夫。

    傅少华当即一抱拳,道:“老先生既然这么说,我等不敢再问,就此告辞。”

    他就要往起站。余百晓一抬手,道:“慢着,我还有话说。”

    傅少华已然站起了身,当即又坐了下去,道:“老先生还有什么教言?”余百晓道:“你们到‘威远堡’来是来找我的,我不能让你们进门便罢,既然让你们进了门,我就不能不略尽地主之谊”

    傅少华道:“老先生不必客气,好意心领,我们不打扰了。”

    余百晓道:“我已经命厨下去准备了,此时差不多准备好了,你们怎可猝而言去,冷落我这些酒莱!”

    的确,人家已经准备好了,这时候再说走,似乎说不过去。

    傅少华刚一迟疑,查九姑那里已然说道:“主人既然有这番好意,却之不恭,能得相见便是缘,我看咱们就讨扰主人一顿吧!”

    查九姑已经点了头,傅少华还能怎么说,只有一抱拳道:“恭敬不如从命,我这里先谢了。”

    一名下人走了进来,躬身禀道:“禀老主人,酒菜已然摆上,请客人们过去吧。”

    余百晓立即站起来说道:“请!”

    那名下人转身在前带路去了。由余百晓父女陪着,跟着那名下人走,到了一间敞轩之中。

    这间敞轩要比别处干净多了,显然是经过一番洒扫收拾的。

    正中央摆着一张八仙桌,上头铺着一块雪白的桌巾,桌上八菜一汤,样样精美。

    余百晓脸上浮现起一丝难得的笑意,道:“‘威远堡’地处边疆,临近朔漠,穷乡僻野,没有什么好东西待客,不成敬意,只是略表寸心,诸位别以简慢见责。”彼此间客气了几句就落了座。

    刚坐定,余百晓忽然说道:“对了,外头还有几位,应该一起请进来喝几杯水酒。”

    傅少华方待谦辞,那下人却已在余百晓吩咐声中急步而去,傅少华拦阻不及,只有任他了。

    转眼工夫,那名下人带着云英、哈德山、董武三人走了进来,客主加起来共是十三人,那张八仙桌挺大的,也不算太挤。

    下人斟上酒后,余百晓举起了面前杯,道:“菜是土产,酒系自酿,都嫌粗陋,不敢说待客,但请诸位尽量。”大伙儿都跟着举了杯。

    余百晓又道:“我父女不善饮,余百晓也多年酒不沾唇,只能略略陪陪诸位,先在这儿告个罪,诸位请干这头一杯。”

    头一杯无论如何是要干的,大伙儿刚举杯就唇,阴瞎子忽然面泛异色,只是他还没说话,阴佩君那里却突然开了口:“大家请慢喝这头一杯,我有几句话要跟余老先生说。”

    经她这么一说,刚递到唇边的酒杯只好又放了下来。

    余百晓望着阴佩君道:“姑娘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阴佩君道:“听说余老先生闭门谢客多年,我是近二十年头一个进人老先生这座宅院的人,我只感荣宠,这头一杯应该由我来敬老先生。”

    余百晓眉锋一皱,道:“这个余百晓怎么敢当,我看这样吧,咱们谁也别敬谁,大伙儿齐干这头一杯。”

    阴佩君含笑摇头,道:“不,这头一杯说什么,也该由我来敬余老先生。”

    余百晓脸色微变,迟疑不语。

    阴瞎子突然轻哼一声开了口:“余老大号百晓,小老儿有件事请教,余老可知道一个瞎了眼的人,他的什么最灵么?”

    余百晓道:“这个应该是听觉最为敏锐。”

    “不。”阴瞎子一摇头,道:“在此时此地来说,应该是鼻子最灵。”

    余百晓笑了,笑得有点勉强,道:“这位老哥相当的风趣,我明白了,这位老哥想必嫌我这自酿水酒不够香醇,那好办,来,换酒。”那名下人答应一声,走了过来。

    阴瞎子抬手一拦,道:“酒不必换,话我不能不说,我们这些人跟余老你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余老为什么以这掺了药的酒相待?”

    余百晓霍然变色而起。铁大冷哼一声,挥掌就要抓。

    阴佩君立即喝住了他,道:“我明白余老的用心,我也是刚想起来的,要不然这头一杯穿肠毒酒我们就已经饮下喉了,余老深爱自己的妻子原无可厚非,若是为自己的妻子而加害别人,那就”

    余姑娘尖叫说道:“爹,你”余百晓忽然间像发了疯,神色怕人地厉声叫道:“我不能让他们找到那卑鄙的东西杀了他,那样会让你娘悲痛一辈子,我绝不能”

    戟指阴佩君叫道:“都是你这个臭女人,要不是你我早就把他们全杀了。”

    隔桌向阴佩君抓了过去。阴瞎子抬手挥出一掌,砰然一声,余百晓身躯一仰,正斜在椅子上,登时一个跟头往后翻去!

    铁大带着一阵风一步跨到,扬掌就要劈下去。

    余姑娘一声尖叫说道:“别伤他,他有病。”

    傅少华后发先到,一掌撞歪了铁大的掌势,跟着一指落下,闭了余百晓的穴道!

    余姑娘那里掩着脸,痛哭失声。阴佩君走了过来,抬手轻抚余姑娘香肩,柔声说道:“姑娘,你没说错,令尊是有病,他受刺激过深,病源隐藏在心里,表面上看他似乎仍深爱着令堂,其实他恨透了令堂,只要有人触着他的隐痛,便一发不可收拾,姑娘该早请医为他治疗!”

    余姑娘抬起了头,满面泪渍地道:“他不承认他有病,根本就不准我请大夫,有一回我偷偷请了位大夫来,差点没让他养的两条獒犬咬死,姑娘想想,以后谁还敢来?”

    阴佩君道:“可是不看总不是办法啊,姑娘会不会武?”

    余姑娘点了点头道:“学过几年,可是肤浅得很,其实姑娘不知道,自上次我请过大夫来之后,他根本就不让我近他的身,就连睡觉的时候也让两条獒犬守护着,偏偏那两条獒犬就只听他的话”

    阴佩君道:“现在令尊的穴道受制,对了”

    霍地转望傅少华道:“少主不是精擅医术么”

    傅少华摇头说道:“这是心病,不是一般药物所能治得好的。”

    余姑娘道:“那难道说他就这么病下去,就这么悲惨一辈子么?”

    傅少华沉默了一下道:“只有一个办法”

    余姑娘忙道“什么办法?”

    傅少华道:“尽量让他忘记令堂,尽量避免触及他的隐痛。”

    这也就是说余百晓这病不是药物所能治得好的。

    余姑娘脸色惨变,头一低,又掩着脸哭了起来。

    阴佩君叹道:“一个情字能生人,能死人,果然不错,那个人害人不浅!”

    傅少华道:“姑娘,我们告辞了,令尊受制的穴道一个时辰之后自会解开,请派人扶他到床上躺着去吧。”话落,转身要走。

    余姑娘忽然抬起了头,柳眉高扬,美目圆睁,神色怕人。道:“你们等一等,他害得我爹这么惨,我绝不能让他逍遥于天理之外,我告诉你们他是谁!”

    阴佩君忙道:“多谢姑娘。”

    余姑娘语气冰冷,一字一句地道:“他复姓东方,双名昆池,是当年的‘乌衣门’门主。”

    傅少华心里猛地一震,霎时只觉手脚冰凉。大伙儿都怔住了。

    阴佩君直愣愣地望着傅少华,口齿欲动,欲言又止。

    傅少华脸上没表情,难以看出什么,突然他开了口:“多谢姑娘。”

    转身往外行去。

    商二等互望一眼,忙跟了出去,商二紧紧跟在傅少华身后,一直到出了余家大门,他才试探着开口说道:“少爷”

    傅少华转回了身,神情相当平静,道:“怎么?”

    商二迟疑着道:“造物弄人,您,您别难受!”

    “难受!”傅少华道:“我为什么要难受,谁告诉你我难受了?”

    商二还想再说,可是这时阴佩君、阴瞎子跟查九姑已然出来了,他只有住口不言。

    阴佩君走到近前,一双美目中满含怜惜,望了望傅少华,道:“少主,我没想到他竟然是‘乌衣门’的门主,东方姑娘的尊人。”

    傅少华淡然说道:“我也没想到,世间事十九如此。”

    他的确没想到血海大仇竟会跟“乌衣门”东方婉君有关系,更没想到血海大仂,就是东方婉君的生身之父。

    可是至少现在他明白东方婉君为什么似有情还无情,为什么想接近他而又躲着他,到最近留给他一句“相见争如不见”便带着她的人走了。

    阴佩君道:“少主,这是造物弄人!”

    傅少华淡然一笑道:“谢谢姑娘,姑娘,阴老跟查前辈请上车吧,咱们该走了。”

    阴佩君口齿启动,欲言又止,答应一声,偕同乃父跟查九姑往马车走去。

    麻四道:“少爷,咱们不在‘威远堡’歇一宿吗?”

    傅少华摇摇头,道:“赶一阵等天黑之后另找地儿吧!”

    大伙儿没再说什么,立即登车的登车,上马的上马。傅少华一马当先带着车马驰离了余百晓这座大宅院。

    人非草木,傅少华心里不可能不难受,但是他能忍,能不形诸于色,也拿得起,放得下。

    车马循来路驰离“威远堡”大伙儿的心情都够沉重的,一路上谁也没说话!

    天快黑的时候,车马驰抵了一个小镇上,这个小镇叫“岱岳镇”紧傍着桑干河的支流。

    镇不大可也不算小,百来户人家大都是种庄稼的。

    “岱岳镇”仅有一家客栈,想嘛,这种小镇还有什么大客栈,这家客栈小得可怜!一进后院,总共五间屋,让人住了四间去,只剩一间小屋了。

    土墙,连粉刷也没粉刷过,一张炕睡四个人就嫌挤,点那么一盏油灯,既破又暗,没法子,也只有将就了。

    傅少华的意思,小屋让给了阴佩君跟查九姑,男人家好凑合,云英、哈德山、董武、阴老四个睡车上,一方面还可以看守车马,傅少华跟铁大、商二、巴三、麻四就在柜台处几条长板凳上将就了,好在只是一宿。

    傅少华躺在长板凳上,闭着眼,只是没睡着,倒不是他不能将就,在“托托山”上的日子不见得舒服,再说跑惯了江湖的人,又有什么不能凑合的!

    他心里有事,他在想着东方婉君那一言一笑。半夜了!

    铁大都打了呼噜,跟打雷似的,吵得人心里烦躁,难以成眠。商二一掀盖在脸上的帽子,翻身坐了起来,悻悻说道:“将来谁要是嫁了他,谁就得倒一辈子霉。”

    巴三伸手递来一团棉花,道:“把耳朵塞起来不就行了么!”

    商二不禁失笑,一把接过棉花,就要往耳朵里塞!

    一阵杂乱的马蹄声由远而近,飞快。

    商二一凝神,道:“过马队了,这是哪条路上的?”

    巴三道:“这一带近朔漠,过马队还不是常有的事儿,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准是上张家口去的。”

    商二听听方向,确是由南而北,由南边驰进了小镇,一进小镇就慢了下来,紧接着几声马嘶传了过来。他道:“大半也要在这儿过夜,这儿哪还有过夜的地方?”

    巴三道:“这你就不懂了,常在这条路上跑的人,人家自然有吃饭睡觉的地方,根本就用不着住客栈。”

    蹄声停下来了,停下来的地方在镇西方,似乎离这家客栈没多远。

    商二“嗯”了一声道:“停下来了,他们歇脚的地儿准比这儿舒服。”

    巴三道:“那当然”蓦地里一声女人尖叫声传了过来!

    这声女人叫声传来处,似乎就在那马队停下处。

    这声尖叫很短促,像是刚叫出口就被人掩住了嘴。

    商二一怔扬眉,道:“怎么回事儿?”

    巴三、麻四都翻身坐了起来,铁大也醒了,一把抓下帽子,道:“谁在叫?”

    商二以指压唇“嘘”地一起道:“别吭气儿,再听听!”

    再听可就听不见什么了!巴三道:“别是出了什么事儿?”

    一阵风般,门外进来了云英,道:“师父,您几位听见了么?”

    麻四抬手示意他别说话,道:“要不要看看去?”

    傅少华忽然坐了起来,道:“走!”他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柜台里猛可里站起了那个伙计,他白着脸道:“客官,去不得,这种事不是一天两天的了,连附近县城的官府衙门都不敢管。”

    商二道:“是怎么回事儿,伙计?”

    那伙计道:“从长城外来的一伙强盗,我们这一带有好几个地方遭难了,抢东西,糟塌女人,最后还放火”

    他还没说完,傅少华身形一闪已扑了出去。

    铁大大叫一声:“好兔崽子!”一阵风般跟了出去。

    麻四临走还交待了一句:“德山跟董武留下,姑娘她们出来记住告诉她们一声。”

    那是个大宅院,至少在这“岱岳镇”称得上大宅院。

    门外停着十几匹马,门敞着,院子里灯光亮着,有几个黑衣蒙面、背插单刀的汉子正在往外抬东西。

    傅少华一声:“截下他们!”

    他腾身掠起,带着铁大、商二进了大宅院,巴三跟麻四则留在了外头。

    大宅院是个四合院,各个屋里都亮着灯,商二眼尖,一眼便瞥见了西厢房里有个黑衣人正压着个女人,那女人直挣扎,只是叫不出声,商二一个转身便扑了过去。

    上房屋出来两个,合力抬着一口箱子。

    铁大脚一沾地便扑了过去,只一抬手,那俩便全躺下了,箱子摔在了地上,箱子盖开了,里头的东西掉了出来,也不过是些衣裳!

    商二拉着个女人从西厢房里走了出来,衣衫不整,头发蓬乱,人都吓傻了,商二一只右掌上都是血。三个人一落地便马上震住了全场。

    灯影一闪,上房屋门口出来个黑衣蒙面人,瘦高个儿,跟个鬼似的,只听他冰冷说道:“朋友们是哪条线儿上的,干吗来淌这池浑水?”铁大哼一声便要扑过去。傅少华抬手拦阻了他,道:“你们又是哪条路上的?”

    那瘦高黑衣蒙面人道:“告诉你们也无妨,我们是‘铁骑会’的!”

    铁大一怔,旋即两眼暴睁,霹雳般一声大喝;“放你娘的屁!”

    傅少华伸手拦住了铁大,道:“我没想到诸位竟是‘铁骑会’的!”

    那瘦高黑衣蒙面人冷笑说道:“现在知道还来得及,躲远点儿吧!”

    傅少华道:“我们这就走,不过在临走之前我想见见贵会主。”

    那瘦高黑衣蒙面人摆手说道:“我们会主不是任何人都能见的,少废话了,快走吧!”

    傅少华微一摇头,道:“不,我一定要见贵会主,要不然我不走,诸位也别想走。”

    瘦高黑衣蒙面人怒笑一声道:“好大的口气,朋友,你要放明白点儿,一旦招惹上了‘铁骑会’,那跟招惹上了夺命无常没什么两样”

    傅少华道:“你不必多说什么了,‘铁骑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我最清楚不过,我还是那句话,我要见贵会主。”

    瘦高黑衣蒙面人道:“我们会主不在这儿,有什么话冲我说也是一样。”

    傅少华道:“阁下是”

    瘦高黑衣蒙面人道:“我‘铁骑会’四卫之一,姓商。”

    铁大“哈”的一笑道:“行了,商老二,有个冒牌儿的了!”

    商二摇摇头,道:“这年头儿可真是啊,什么都有冒牌儿的,可真出名不得,只是你们打着‘铁骑会’的旗号干这种事儿,胆子也未免太大了。”

    那瘦高黑衣蒙面人霍地转望商二,道:“你说我是冒牌儿的,你是”

    “我呀,”商二冷冷说道:“‘铁骑会’部下,商记老号商老二。”

    “胡说,”那瘦高黑衣蒙面人惊怒喝道:“你居然敢冒充我商某人”

    铁大哈哈大笑,道:“商老二,真假武大郎,这下可难为那糊涂矮知府了。”

    巴三在后头咧嘴一笑道:“总有一个是妖怪,有我张天师在此,他跑不了的。”那瘦高黑衣蒙面人冷笑一声道:“你们好大的胆子”

    突然双肩一晃,腾身欲起。铁大叫道:“张天师,要跑了!”

    巴三道:“众神将何在?”

    麻四道;“在这儿呢。”

    他一步跨到,这时候那瘦高黑衣蒙面人已然腾起,他伸手向那瘦高黑衣蒙面人左小腿抓了过去。

    蒙面人身手不赖,左腿一缩,右腿猛力踢出,直取麻四面门。

    这一下要让踢中,麻四脑袋非开花不可。

    麻四冷笑一声道:“玩这一手你比那货真价实的可差多了。”

    往右滑步只一闪便躲开了那一脚,同时右掌左挥,一下正砍在那瘦高黑衣蒙面人的大腿弯,只听那瘦高黑衣蒙面人大叫一声,一个斤头翻了下来。

    巴三上前一脚踩在他心口上,道:“本天师在此,你就快现形吧!”

    一把扯下了那瘦高黑衣蒙面人的蒙面物,残眉细目,隆鼻薄唇,白惨惨的一张脸,稀疏疏的几根胡子。

    巴三道:“就这副德性啊,当商老二的儿子他都嫌你酸,说吧。你们是哪条线儿上的?”

    那瘦高汉子还挺硬的,没吭气儿。铁大冷哼一声:“娘的!”

    上前一脚正踢在瘦高汉子的左大胯上“叭”地一声,紧接着那瘦高汉子大叫一声两眼一翻,马上昏了过去。

    巴三道:“铁老大,你怎么老是这副改不了的火爆性子!”

    俯身在瘦高汉子腰间拧了一把,那瘦高汉子哼一声醒了过来,一醒马上就呻吟上了。

    也难怪,左大胯都碎了,哪有不疼的道理。

    铁大瞪着眼道:“少装孙子,说不说,不说我再补你一下子。”

    那瘦高汉子硬不下去,哼哼着道:“我们是‘黄河十二寨’阎瓢把于手下的”

    商二双眉一扬道:“原来是阎腾蛟”

    傅少华道:“阎腾蛟跟我是有点怨隙,只是他这么做显得太绝了些,阎腾蛟人呢?”

    那瘦高汉子哼哼着没说话。铁大一抬腿,作势欲踢。

    那瘦高汉子忙道:“在雁门关!”巴三道:“这不就结了么,干吗这么贱呀!”

    傅少华道:“从这儿到雁门关,要走多久?”

    那瘦高汉子道:“马快两个更次就到了。”

    傅少华双眉一扬道:“傅少华不在乎个人之毁誉,‘铁骑会’三个字绝不容玷辱,雁门关什么地方可以找到阎腾蛟?”

    那瘦高汉子道;“只一到雁门关就能找到他。”

    傅少华道:“咱们走。”

    转身往外行去。

    他用不着多对谁解释什么,这些话那女人已经听得一清二楚。

    巴三临走脚下用了用劲儿,心口要害哪受得了这一下,那瘦高汉子完了,血从嘴里直往外冒。

    回到那小客栈,阴瞎子父女跟查九姑已经在柜台处等着了,他们是在哈德山、董武进去报信之后出来的。

    一听傅少华说完经过,阴瞎子主张马上就走,这原是傅少华的意思,现在阴瞎子代他说了出来,大伙儿都是“铁骑会”的人,谁不爱惜名誉,当下付了店钱就连夜上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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