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凤仙既然对他不埋不睬,欧阳天也该死心了?”
“欧阳天已到了如痴如迷的地步,只怕到现在也不曾死心。”
“五十年前,唐凤仙处处避着他,而他却一再追随不舍.即到唐凤仙绝迹江湖后,他依然走遍三山五岳,到处寻访,可惜他寻访了将及二十年,始终不见佳人芳踪,后来又有人传说唐凤仙已死在泰山,他闻此消息,曾绝食三日,从此自己也不再出现江湖。”
沈月红听得大为感动,道:“他对唐凤仙,也算得痴情感人了。”
“本来,江湖中人道天魔神叟欧阳天也早已作古,不知四奇从何处得知他的消息,也要把他请出山来。”
“四奇能不能请得动他?”
“他若得知唐凤仙已先行出山,那有不来之理。若没有唐凤仙在,四奇自然很难请得动他。”
沈月红道:“他的年纪,必定已经不轻了,此刻不可能再有什么男女私情了?”
九元真人道:“为师是出家人,自是从未谈过男女私情,但他们不同,像他们那样的人,只要情有独钟,即便到了百岁高龄,照样不能忘情。若论欧阳天的年纪,大约和唐凤仙差不多,都是八十以上接近九十的人了。”
“师父认为他们见面以后,唐凤仙会不会理他?”
九元真人拂髯一笑,道:“这就很难讲了,照唐凤仙的脾气,只怕照样对他不睬不理。”
“这次唐凤仙进入天地教,师父可见过她?”
“那晚为师曾随陶奇、耿四娘陪她到金龙寺,你不是已见过么?但为师在她面前,不过陪侍而已。根本没有机会和她讲过一句话。”
“师父还没说明,欧阳天为人,是属于正派人物?还是邪派人物?”
“这个么,很难讲,总之,他是邪多于正,当年也是杀人不眨眼的一代魔头,丧命在他手下的武林高手,只怕不下数十人之多。”
沈月红还要再问下去。一直不曾开口的苗仲远,这时终于忍不住瞥了九元真人一限,冷然说道:“九元道长,你的假意归降天地教,刚才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但老朽的被天地教所掳,却是你和陶娟娟之所为,这又如何交代呢?”
九元真人不由大感愧疚,攒眉苦笑道:“苗大侠,贫道早该向你赔礼了。在天地教总坛,却苦于没有机会,那天你和贫道,在徐州春风得意楼相遇,贫道因身旁有陶娟娟在,所以一直避免和你招呼,而你却因不知情,偏要过来和贫道寒暄,以致泄漏了身分。”
苗仲远哼了一声,道:“老朽的身分,陶娟娟如何知道?”
九元真人歉然笑道:“苗大侠在栖霞山,曾助过鹤鸣,杀死四奇手下十几个无影穿弩手,四奇把你恨之入骨,陶娟娟如何会不知道?她发现是你,岂能轻易放过,而贫道当时若不帮她下手,又如何取信于她,在这种情形下,就只有委曲苗大侠了。若苗大侠昨夜不被于护法救出,贫道今晚也会救出苗大侠的。”
说着,又起身深施一礼。
苗仲远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但苗秀秀却大不服气,撤撇嘴,低声嘀咕道:“为了自己,不顾别人死活,算个什么出家人,难怪会在天地教弄到总护法的高位!”
苗秀秀似是还要再说下去,却被苗仲远以眼神制止,连沈月红也向她投以恳求的眼色。
九元真人不知是否听到,却转过脸去,问方易清道:“怎么不见鹤鸣?”
方易清便把空灵子正在秘室为鹤鸣恢复面容之事说了一遍,道:“大约天亮后,他就可以面目完全复原了,到时间再命他前来拜见道长。”
九元真人道:“难得空灵先生也来了,此刻的南明山庄,看起来已大有朱盟主生前的盛况了。更难得的是花大侠也在场,这在朱盟主生前,也没有过。”
花得芳淡然一笑,道:“在下能追随各位之后,为朱盟主的事稍尽微劳,正是求之不得。”
沈月红忽然灵机一动,再问九元真人道:“师父,上次周伯伯对弟子们提到唐凤仙的往事时,曾说她也有一个心上人,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她那个心上人始终对她不肯理会,所以她才一气之下,绝迹江湖,师父可知道她那位心下人是谁?”
九元真人点头道:“为师也听说过这件事,但也弄不清楚那位前辈高人是谁。”
却听圆觉大师接道:“若问这事,老衲倒略知一二。”
众人闻言,齐感心头一震,全把视线投注到圆觉大师脸上。
圆觉缓缓说道:“这事并非三言两语可以说完,而且更关系着朱盟主和朱夫人的生死之谜,老衲被囚禁三年多,难得今夜来到贵庄,此刻只想好好安歇一下,明日再对各位施主细说如何?”
众人虽急于知道这段武林中间所未闻的隐秘,却又不便强问。
这时已是三更过后,也实在该安歇了。南明山庄待客厅房甚多,在周海山的安排下,各自进房寝息下来。
次日,除周海山依然早起主持庄务外,其余的人,多半起身甚晚。
当众人在大厅聚晤时,空灵子和鹤鸣已守在那里。
鹤鸣恢复本来面目后,眉清目秀,英气勃勃,大有朱南明早年的仪表神态。
其中不少人第一次看到鹤呜的本来面目,更是倍感惊喜,并纷纷向空灵子致谢。
鹤鸣也赶着和师父九元真人、方易清以及圆觉大师、苗仲远等人见礼。
午餐时,周海山又开盛宴,不过这次准备了不少素菜,以供圆觉大师、九元真人、清风等食用。
席间,沈月红不忘向圆觉大师询问他所知道的唐凤仙的往事,道:“大师昨晚说过知道唐凤仙的意中人是谁,现在该向大家说明了。”
圆觉面色紧了一紧,先合掌诵了一声佛号,才缓缓说道:“唐凤仙的意中人,是五十年前的一位盖代奇侠诸葛子玉。”
“诸葛子玉”四字一出,只听得在座的前辈人物,都感心头一震,因为他们只闻此人之名,却绝少有入知道他的往事。
沈月红听得一楞,问道:“他是一位什么样的人物?”
圆觉神态恭谨的说:“据说他是三国时蜀汉丞相武乡侯诸葛亮的后裔,五十年前,诸葛子玉声誉之隆,可谓掩尽天下英雄,不但武功绝世,而且文才无双,胸博六艺,旁通星卜,被武林中人尊为泰山北斗,尤其丰姿出众,倜傥绝伦,更是不在话下。”
沈月红眨着一对乌亮的眸子,似乎有些半信半疑,道:“世上还有这样的人么?这那里是人,简直是神了!”
圆觉继续说道:“他若和普通人一样,唐凤仙怎能对他情有独钟?就因为他在五十年前归隐后,所以唐凤仙才随后绝迹江湖。”
沈月红再问道:“他归隐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么?”
圆觉道:“在座的只有老衲还知道一些他归隐以后的情形,而且还数度到泰山谒见过他。”
沈月红道:“他现在必定已经不在人间了?”
圆觉摇头道:“他依然健在,而且武功不减当年。”
在座所有的人又是一惊,方易清忽然如有所悟,忙间:“据说在泰山另有一位高人,人称东岳故人而不名,他又是谁?”
圆觉顿了一顿,道:“方施主问得好,他就是诸葛子玉前辈。”
周天雄不觉失声问道:“这不就是在泰山红叶谷抚养晚辈十年的那位爷爷么?”
圆觉倾首道:“正是他老人家,你能和这样的一位盖代高人朝夕相处将及十年,也算是得天之幸了!”
周无尘心中一动道:“大师昨晚曾说提到诸葛前辈,还关系着朱盟主和朱夫人的生死之谜,朱盟主夫妇明明已被四奇暗害,还有什么生死之谜?”
圆觉缓缓闭上双目,但双颊却抽搐不已,显见他内心有着无比的激动,许久,才悠悠吁口气,道:“本来,朱盟主夫妇曾一再交代不可揭开此谜,如今老衲就只好先行道破了,朱盟主夫妇当年并不曾死!”
这几句话,惊得众人都呆在席上,几乎谁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恍如身在梦中一般。
大厅内开始沉寂,半晌,才听方易清道:“究竟怎么回事?大师!您快讲。”
圆觉却十分沉得住气,依然不疾不徐的说道:“在场的诸位施主,连经常随侍朱盟主的方大侠和周大侠在内,只怕你们谁都不知道东岳散人诸葛子玉就是朱盟主的恩师,而且朱夫人是朱盟主的师妹。”
当真半点不假,多少年来,武林中人确实谁也弄不清朱南明夫妇在武功上的师承门派。
方易清又是一怔,道“这样说来,是诸葛前辈救了朱盟主夫妇?”
圆觉道:“本来,东岳散人自隐居泰山红叶谷后,不但谢绝任何人的来往,更不曾离开过泰山一步,偏偏在朱盟主遭害的当晚,他却悄悄来到南明山庄。也许这是天意,保佑朱盟主夫妇命不该绝吧!”
方易清道:“大师可知道他老人家如何救出了朱盟主夫妇?”
圆觉道:“诸葛前辈到达时,朱盟主夫妇已被四奇所害,倒卧在血泊之中,却仍有一口气在。”
方易清道:“当时四奇可还在场?”
圆觉道:“四奇只道朱盟主夫妇已死,早已离开了。所幸诸葛前辈身携灵药,而朱盟主夫妇又内力深厚,被救起后,就在附近民家疗养了九日,等可以行动之后,才随诸葛前辈一同回到泰山红叶谷。”
方易清皱起眉头,道:“大师,真有这种事?”
圆觉道:“老衲在这十年中,曾多次到泰山红叶谷看过朱盟主夫妇。诸位施主如果不信,不妨问问庄上所有的人,有谁看见过朱盟主夫妇的尸首?”
“那么朱盟主夫妇被诸葛前辈救起时,总会有人看到?”
“朱盟主夫妇是在深夜遭到暗算,双方虽有打斗,却很少惊动庄上的人,尤其四奇在动手之前,早把巡夜和守门人先行杀死,因此,诸葛前辈救走朱盟主夫妇,竟是无人得见。至于他们的死讯,还是四奇事后宣扬出去的,而庄上的人见朱盟主夫妇的居室和庭院里满是血污,也只道遗体是被四奇掳走,自然也就信以为真了。”
这时周天雄却感到大是不解,问道:“大师,朱盟主夫妇既然也在泰山,为什么晚辈在泰山将及十年,从来不曾见到他们两位老人家?”
圆觉道:“这是诸葛前辈的故意安排。在离红叶谷大约一里之外的后山,有三间茅舍,你可曾看到过?”
周天雄想了想道:“晚辈的确看过那边有三间茅舍,但爷爷却严禁晚辈靠近一步,原来朱盟主夫妇就在那里?”
圆觉道:“不错,诸葛前辈既不准你靠近那三间茅舍,也不准朱盟主夫妇进谷看他。他老人家只是每隔一段时间去探视朱盟主夫妇一次。”
周天雄茫然道:“这又是为什么?大师带晚辈到泰山时,不是误认晚辈是朱盟主的遗孤么?既然如此,那有不准儿子与双亲见面的道理?”
圆觉歉然一笑,道:“实对你说,老衲早就知道朱盟主的遗孤三岁时便寄身茅山上清宫,当然也知道你是舍命代人一死,后来明白你是周大侠的爱子后,深为你们父子的义气所感,又觉把你留在金龙寺不是办法,并且也打听不到令尊的下落,所以才长途跋涉,把你送到泰山红叶谷诸葛前辈处,同时也顺便探望一下朱盟主夫妇,因为朱盟主夫妇是比你先到泰山的。
至于这次诸葛前辈放你下山,据老衲推测,不外是命你探查一下南明山庄和天地教的虚实,然后再放朱盟主夫妇下山。”
方易清道:“朱盟主夫妇真的也要回庄?”
圆觉道:“老衲在三年前被囚禁之前,又曾到过一次泰山,见过朱盟主夫妇。照他们两人的意思,早就希望下山回庄,但诸葛前辈不肯放行,他们夫妇师命难违,也只有仍在东岳继续住下了。”
方易清道:“诸葛前辈总该放朱盟主夫妇下山才对?”
圆觉攒眉沉吟,道:“那次老衲到泰山去,诸葛前辈决定要让他们夫妇在被四奇暗算的十周年上下山,眼下已过了两个月,至今未见回庄,连老朽也大感困惑。”
方易清一皱眉头,道:“是否诸葛前辈或朱盟主夫妇在泰山出了意外?”
圆觉神色透着坚定,道:“绝不可能,如果老衲所料不差,朱盟主夫妇必定在这几天回庄。只因上次朱盟主曾一再嘱咐老衲,绝对不可对任何人泄漏此事,如今老衲向各位施主说出这段隐秘,若将来朱盟主得知,真是老衲的罪过了。”
正说到这里,周海山的一个心腹手下,惊慌失措的闯了进来禀报:四奇已亲带大队人马来到庄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