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岛说:“你上学的时候作文肯定写得不错吧。”
小户撇了撇嘴:“写得好还能在这里给你端茶送水?”
小岛憨憨地说:“也是。就像我,初中都没读完,只能到鞋厂里做个工人是吧。”
这个话题不愉快。正要另外找个话题,老板娘招呼小户去收桌子。那边桌子收完,小岛已经吃完走了。
搁放那把破雨伞的地方留下一摊水,王小户怔怔地盯了一会儿,伸手蘸着水在桌子上写了三个字:韦小岛。
雨疏疏密密地一直下,风忽强忽弱地一直刮,大排档前面的小路成了小溪,浅的地方也脚面深,水流还很急。
走回住处要走十多分钟,天黑路窄,还是有一点点危险。
小户探头看了几次,手上拿把伞犹豫不决。
突然,韦小岛浑身湿漉漉地从雨中闯了进来,雨伞也没拿,一进门就惊惶失措地坐在凳子上喘粗气,脚上的鞋子跑剩下一只。
小户看他的样子是被吓坏了,忙问:“出什么事儿了吗?”
这一问算把韦小岛的魂勾了回来,却又马上哭得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地说道:“厂房倒了,上班的都压到里头,急救车拉走几个了。”
“啊?”小户也吓了一跳,围着小岛转了一圈,没看到有伤,才松了口气。
“你没事儿就好。”
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就翻来覆去那几句话安慰他。
王小户无法想象韦小岛受到的惊吓。才吃顿饭的工夫,再回去就只剩下一片废墟。消防车、警车、急救车把厂子围了,陆陆续续有工友被挖出来拉走。有一个看上去像他舍友,一动不动地被人背出去,死了一样。
“那你们宿舍在哪里?”小户问了一个最紧要的事情,“你今晚住哪里呢?”
韦小岛哽咽着说:“宿舍也倒了啊!就在厂房旁边用铁皮搭起来的,全倒了。”
这下王小户为难了。
想来想去,只想出来一个办法,让韦小岛睡在排档里,将就过了今晚再说。
过去跟老板说了,老板倒也爽快,八把木椅对起来拼了张床,让韦小岛门外的雨棚里凑合一夜。
把韦小岛安置好了,小户才深一脚浅一脚地回了住处。
进了房间关上门,小户忽然感到很幸福。房间很小可也很温馨,闺蜜好友呼吸均匀地睡着了,留了粉红色的夜灯。
比起那倒霉的韦小岛,尤其是他那些生死未卜的工友们,自己是何等的幸福呢?
这一夜王小户无数次惊醒,梦里萦萦绕绕总有韦小岛的哭声。
一夜没睡好,早上还起了个早,收拾了一下急急忙忙出门。
小隼还睡得迷迷瞪瞪的,看了看表才七点多,咬着牙根骂道:“姓南的是越来越不是人了,台风天也要赶早开早会啊?”
“嗯。”小户暗自好笑,鼻子里出口气把屎盆子扣给了那个该死的南贵中。
一个人坏事儿做多了,你不做坏事,坏事也会扣到你头上。
雨小了些,阵风依旧很猛。
小户绕了个大圈子,去大排档看看睡在屋檐下那个韦小岛。雨棚是开放式的,在这喧嚣的风雨中,他能睡着吗?
韦小岛却睡得很安逸,四仰八叉的,就睡在木椅子面板上,他也不嫌硌得慌。不知道梦到吃什么好吃的,可劲儿呱唧了几下子嘴。
小户抿嘴笑了笑,感觉心里踏实了很多。
高尔基在《海燕》里高呼,让风暴来得更猛烈些吧!
有资格这样高喊的一般是两种人。一种是处在山顶上的人,任它风吹浪打,我自闲庭信步;另外一种是处在风口浪尖的人,既然喜欢追涛逐浪,那自然是越刺激越好。
有一般自然有二般。
二般的就是第三种人,他们本想安逸平静却总是事与愿违,身不由己被卷入漩涡,徒劳地挣扎抗争,直到身心俱疲认命服输。
对于大多数人来讲,要在生活的苟且与成功的荣耀之间选择,有谁愿意放着幸福美好的生活不过,要去战天斗地刀头舐血呢?
十号台风给花城带来的狂风暴雨整整持续了一夜,到次日中午才逐渐减小。虽然满街都是枯枝败叶,但是每一块地砖每一块墙皮都被冲刷得干干净净,整个城市焕然一新。
花裴睡了个懒觉,中午吃了个便餐才来到公司。
公司还在放台风假,有部分同事闲着没事儿,来公司找些资料,凑在一起聊天。
花裴把孟欣叫来办公室,把潘大明的事儿又斟酌了一下,转了一万块钱给潘大明。
随后两人梳理了一下公司的业务。花裴很欣慰,孟欣已经完全上手,助理随时可以变主理。
花裴心情大好,换了一壶玫瑰花茶,给孟欣倒上一杯,正要打趣他两句,财务突然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