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夹在白头山和孔雀岭中间,后头靠着镇北关,进出只一条路,咱们打不出去,他们要攻进来也绕不了路……”顾长安轻叩着桌面,指指地图上狭窄的山谷,“一指峰,拖他们半日。”
霍义眨眨眼,“啥意思?”
宋明远和顾长安不约而同笑得狡黠,“炸山。”
霍义愣了愣,就在帐里转悠起来,指着他们俩人的鼻头,“疯了疯了,炸山?俩疯子。”霍义可是知道一指峰,那一炸,可真是断了别人的路也断了自己的路。
“山谷狭窄,一旦塌方,碎石堆积在山谷里,必能阻他们一时。只要选对时机,还能多砸死几个狄戎人。反正咱们的战术就是不迎敌,只守城。”顾长安捏着一根筷子转起来,倒一点不着急的样子。
宋明远锁眉想了想,问:“有援兵?”
顾长安很实诚地摇头,“不知道,求援的派出去了,还没信儿,我看八成被顾长平直接扣下了。”
霍义啧了一声,“那咋打,十万对五千,一人吐口吐沫就把城门冲倒了。”
“守呗,守不住就撤。”顾长安说的毫无愧色,霍义一听却扑哧笑出来,“听童生说守不住叫你提头去见?”
宋明远瞥他一眼,“提头也得留条命才能提。”
“那……刘都尉咋办?”霍义挠挠头,面露难色。刘珩身份尴尬,要不是上头一直没裁断,这人早就应该回京城去了,哪还能跟他们这一帮老粗在边关上吃沙子。
顾长安哼了声,“跟着咱们一块退敌,打不赢就同生共死。”
“行啊顾二,长本事了。”霍义挤眉弄眼地埋汰顾长安,还没多说,就被宋明远一把拽出了营房,宋明远在门外对顾长安喊:“等刘都尉回营,我请他来找你。”
顾长安扯了个无奈的笑,刘珩这个烫手山芋,扔哪儿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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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珩回营时候灰头土脸,比顾长安回营时还狼狈,他半路截住出门提热水的童生,打发他去热菜热馒头,自己个儿直奔顾长安的营房就去了。
刘珩进门的时候,顾长安正除了外袍盘膝坐在榻上看兵书,冷不丁见一个人横冲直撞推开门就进来了,刚想骂人,却见是刘珩,只得哼一声顺手把旁边的外袍又披起来。
刘珩拍拍头顶的土,从桌上捞了口茶斜眼瞥着顾长安,“外头都兵临城下了,你老人家倒有闲情逸致,看兵书能看出朵什么花来?”
顾长安看他一眼,“你哪儿去了?”
“一指峰呗,”刘珩抹了抹嘴角的茶渍,“我想来想去,只能炸山了,你怎么看?”
顾长安放下兵书,笑起来,“不谋而合。”
“敌军有一万前锋,炸山恐怕也只能拖住半日。”
“拖住半日是半日,我已让宋明远去清点物资,山石也让人去挖了,能备多少备多少。”
刘珩嗤地一笑,“还以为你有什么良方,原来是死守。”
顾长安一挑眉,“你有良方不妨说出来听听。”
“撤啊,撤进镇北关,等援兵到了再把石岭抢回来。”
顾长安起身系好外袍,垂眸看着一脸无赖样的刘珩,“行啊,军令如山,谁不听谁掉脑袋,你身先士卒一个我看看。”
刘珩哼一声,直接歪在顾长安的榻上,闭起眼睛道:“一个时辰以后叫童生来喊我。另外让霍义点兵三十,丑时三刻在一指峰埋炸药,狄戎人一到就炸北坡,炸完从二里沟撤回来。”
顾长安点了下头,没说话就往外走,走到门口又被刘珩叫住,顾长安转身看他,他沉默地盯着她,半晌才道:“顾长安,你可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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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安负手站在城楼上,看着沉沉夜幕下的远山,如同困兽蛰伏在这一片荒凉的土地上。
顾长安,你可别死了。
她反复咀嚼着这句话,想起刘珩头一次上战场的时候,她提着一把沉甸甸的大刀冲在他前面,砍死扑过来的狄戎兵。那人热乎乎的血喷在她脸上,咽气的时候眼睛还死死盯着她。刘珩没想到这个瘦得竹竿一样的女人还有这种魄力,砍人时候连眼都不眨,倒是让他起了几分好奇。
战后,刘珩和顾长安都挂了彩,刘珩怔忡地看着血人一样的顾长安,揶揄道:“顾长安啊,你这么能打,可别死了。”
之后几年,刘珩总是把这话挂在嘴边,顾长安也搞不清他到底是在调侃还是真怕她死了。
“报,”城楼下一人跨着大步冲上来,“报顾校尉,镇北关那边来人了。”
“谁?”顾长安一锁眉,这时候谁会来送死?
“来人姓叶,城里客栈都关了,他在驿馆住下了。”
“叶清池。”顾长安脸色倏地冷下来,三两步就蹬蹬下了城楼,直奔驿馆而去。
叶清池在驿馆歇脚,想象着长安怒发冲冠的样子,喝了一口粗茶,一点都不为即将来到的疾风骤雨而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