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对话似乎突然向人身攻击跑偏了,云仙先想开口梳理一下。
“我怜悯你,你用浓浓的脂粉掩盖了容颜,却掩饰不住内心的脆弱不堪!”
但少女没有停下,她眼神通红,甚至不知究竟是在与谁说话,
“而是因为你很聪明,到现在为止的一举一动都保持体贴——因为你没有迷失,只是对此麻木不仁!
“我看得出来,你的眼睛并不瞎,明光在眸,不过是故作高雅,想给人以拒尘世之垢、不为世俗的尘埃所沾染的假象。
“但实际上,这只是你的一种逃避,一种懦弱的表现罢了!”
云仙先微微皱眉,眼睛缓缓睁开一条缝端详着眼前之人。
“你害怕自己的真实在眼中暴露,害怕他人透过你的眼睛看破你精心营造的假象。
“所以即便是放弃了视觉,你也要装作一副高深模样,貌似淡泊世事——
“你的伪装在我眼前已荡然无存,你的本质不过是一个独善其身、鼠目寸光的小人而已!”
少女几乎已经是在吼,将心中的一切情绪倾泻而出,但出乎她意料的是,眼前之人对此的反应却相当平淡,让她的心绪都不由得一滞。
“你似乎很敏感?”
然后,眼前之人脸上露出了让她惊慌的、仿佛将她的一切看穿的笑容,夷然自若,缓缓说道,
“很孤独吧。”
“……”
话语平淡,却又像一记重锤,瞬间击碎了她坚强的外壳,她感到周围的世界在瞬间崩塌了,所有的悲伤、孤独和无助如同洪水猛兽般涌上心头……
效果拔群。
“哇!”
一股无法抑制的酸楚涌上鼻尖,少女的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一颗颗从脸颊滑落。
当着云仙先错愕的面,她再也克制不住地哭了出来。
…………
这个世上有很多人叫萧芊琴,但只有一个是名为林玄素的女子的女儿。
不过,更多人对她的印象多是当今皇后之兄的独女,抑或是二皇子叶子辰的内妹。
很少有人知道她的生活,又或许根本没有人想去了解,毕竟它实在太过索然无味。
她时时觉得自己太过不幸,因为在她刚刚记事起母后才死。
这意味着她体验过母亲怀抱中的温暖、玩耍过母亲亲自制作的娃娃、经历过与母亲一起的欢声笑语……然后又在转瞬间被毫不留情、猝不及防地从手中夺走,只余下一个默默无言的影子。
但随着人生的延伸,这曾经的美好更多的只是开端,因为此后,她就被父王安排住在了王府的一个阴冷的大宅子里。
在那里,所有的温暖都离她很远,父王不允许她出门,甚至不允许她与府内的其他人一起玩耍。
他说:“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你啊。”
所以她信了,即便被禁足在此处,即便没有任何自由,即便周围都是些陌生的面孔,就连过去与母后亲密无间的丫鬟都没再来看她一眼,杳无音讯。
她误以为,是母后死后父王太忙了,没有功夫照顾自己,却又担心自己才对自己这般严加看护。
为了帮助父王分忧,她开始研读经书。
而在这个过程中,她发现自己对运算有着不错的天赋。
她能够轻松解决复杂的算学问题,处理起老管家的账本更是得心应手,过去常来找父王的那位老先生都夸自己颖悟绝伦。
这对于当时的她来说是多么振奋人心啊,但当她兴致勃勃地展示给父王和兄长时,得到的回应却是一句:“你怎么到这儿来的?”
否定和忽视,甚至连一顿教训都没有,她被送回了宅子。
不久之后,周围的人又换了一批,她在一群小厮闲聊时偷听到,过去的大家因为没能有效地看管自己,全被父王杀了。
“杀”是什么意思?听说那是夺走母后的东西。
这种情况持续了太久太久,让萧芊琴从最开始的窒息到了麻木再到厌恶。
十五岁,是宣水宗室规定的三大岁礼之一,她第一次跟父王吵了一架。
具体吵了什么她已模糊,只依稀记得她们谈及了母后,然后父王打了她,她就只记得哭了。
但在此之后,不知是什么原因但绝非亏欠,父王对她的管束变宽了,却又更加陌生了。
在很早之前,记忆中的父王就已面目全非,但这一次,是完完全全的陌生,完完全全的判若两人。
是她伤了父王的心吗?是她不配吗?是她在自由和父王之间只能拥有一个吗?
“唔唔唔,难道我做什么都是错的吗?”
少女嚎啕大哭,她的头深深地埋在云仙先胸前泣不成声,眼泪如断线的珍珠一颗颗滑落,打湿了他的衣襟,而云仙先此刻已睁开了眼,只是静静地听着这个她的话。
“唔唔唔!人家好想哭!”
你已经哭了。
阴阳眼瞳中闪过一抹异光,云仙先强忍着将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一把推开的冲动,耐心抚摸着她的脑袋,安慰道:
“如果你将自己的预期放在一个很高的水平上,就很容易曲高和寡。
“你端出了佳肴,可人家却不想品尝,这当然会使你内心产生可笑的伤感的激动,但转念一想,这会是悲剧吗?”
少女的哭声似乎变小了一些。
云仙先突然有一种这姑娘是不是把自己当成母亲的错觉。
就像是一个伤心欲绝的孩子趴在母亲怀中诉苦一样,在这种脆弱的境地之中,想必他说什么她都会听的吧……
这种念头突然闪过,云仙先一怔,一种有趣的想法涌上心头,随后他的声音变得很细,细若游丝般滑入少女的思绪,宛如在她脑海中呢喃,
“那你为什么……”
“那你还放任她肆意妄为不管!你这护卫是脑子有坑吗?!居然把当朝国舅爷的独生女带到青楼来?!”
门外传来怒吼,下一刻,本设有禁制的房门被轰开,首当其冲的是钟玄胤,满脸惊惶的老龟公和魏妈妈则紧随其后。
而他们很快被映入眼帘的、意料之外的景象所震惊。
只见少女扑在亭中那人怀中,身体如同受伤的小兽般颤抖着,千丝万绪化作泪水,崩溃似地抽泣。
“怎么回事?”
“那么快就搞定了?”
两种目的性不同的惊疑声响起。
“现在是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