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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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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想了想,又把桌上的背包拿走。这时,他看见背包旁边放着一张银行卡,便明白了刘简刚才翻箱倒柜时找到了什么。这一定是林布的。这个猜测让他突然从眼前的混乱中看到一丝光明。他要等林布过来,然后向她解释整件事。但这个血腥的屠宰场实在不是等待的好地方,格尔拿了所有的东西之后,立刻离开了这里,并关上了门。

    可是,仅仅是吃饭和清理鞋上血迹的两个小时,当他再回到这间寝室时,却发现大门敞开,桌上的银行卡已经不见,而且,就在刘简尸体的旁边,他看到了一行血字:把我的cd带去雪山,放给我听。否则我不会放过你。血字旁边地上,明显有一个方形血印,看上去像是一个沾满血迹的方形物体曾经放在这里过。那是什么,是血字里写到的“cd”?为什么刚才自己却没看见?接着,他发现刘简的尸体也改变了姿势,原本是平躺着的,现在变成侧躺。侧躺着的死人可以因为某种震动而平躺下来,但是,平躺着的死人,除非经人搬动,否则不可能变成侧躺的姿势。而林布明显不太可能去搬动尸体,她已经被吓坏了。那么格尔立刻向刘简的双手看去,很快发现,其中一只手的食指上,沾有大量的血迹。他再看了看地上那行字的方向,于是明白了刘简的姿势为什么会改变。

    因为在他离开时,刘简还没有完全死去。甚至,她还很可能目睹走进寝室的林布。

    再然后,他注意到地上有一段明显的爬行过的血迹。当他顺着这些血迹向床底看去时,便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那是几样同样溅有血迹的东西,只是上面的血迹已干。

    它们分别是:周杰伦的cd七里香、jay、头文字d的宣传海报,周杰伦写真集半岛铁盒。无一例外的,每一样都有了jay的签名。这些东西,不知什么时候起,就一直放在这个寝室了。至少,格尔跟踪刘简的这几天,没见她随身携带着。

    格尔想到了那个停车场。这些物品上的血迹,正是自己撞死的那个女孩的。

    那时,他想到了一个词:因果。

    好像画了一个圆。一切结束于这间寝室的时候,他看见了最初的停车场。而林布在雪山上抛弃了刘简,最后,又不得不回到雪山。

    然而,如果世界真是如此运转,那便又简单了许多。比如他那时,不得不赶往雪山阻止林布。更何况,事情是不是真的结束了,他自己也不知道。充其量,我们每个人只能观望和等待。就像他乘飞机争取来的这几天时间,也只能观望和等待一样。

    他久久地看着帐篷外正在燃烧的炉火,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他把周周的日记本又从背包里拿出来,对着它叹了口气,然后走出去,将日记本一页一页撕下来,丢进火里。

    他觉得这样,终于可以安心了。周周和云鹏,任何一个人。

    火苗迅速蹿了起来。

    这时,一个微弱的声音从某处传来:“哎,你看,那个正在登山的,是不是掉队了?怎么一个人在爬望远镜给我啊,不对,不对,那是一个女孩!天啊,她居然连装备都没带!”

    几分钟后,一个毫无装备的女孩孤身一人攀登启孜峰的消息传遍了整个营地。人们纷纷拿出望远镜,或用肉眼看那个在东北面山坡缓缓移动的黑点。徒手登山不是没有先例,但没有任何装备,没有队友,甚至没有通信设备,还是一个女孩,却去走最危险的线路,如果不是白白送死,就是神经出了问题。人们感到紧张,震惊,不可思议,忧虑,担心,也不可避免的,有一点兴奋。有几个人拿出对讲机将这个情况通知给山上的队友,但启孜峰的东北面,冰层很不稳定,地势极为危险,此时,几乎没有人在这条路线上。也有人在召集同伴,商量着是否上山看看情况。

    望远镜里,人们清楚地看见了这个女孩。她穿着普通的保暖衣物,从她站立不稳的姿势看来,脚上的鞋也一定不是登山鞋,好几次,她差点摔倒在冰面上。她的背包只有登山包的四分之一那么大。她没有帽子和雪镜。她的手上似乎只是一双普通的毛线手套。她的行动非常艰难,每走几步,就要停下来休息一阵,白色的雾气在她的脸部周围,让人不由得联想到她的脸,是不是已经被冻伤了。她前面不远处便是一个斜坡,没有冰镐和登山鞋,她要怎么爬上那些危险的冰面?然而从她缓慢而坚定的步伐上,人们知道,她一定不会回头。就像其中一个手拿望远镜的人所猜测的那样:她不会是要登上山顶吧?

    半个多小时后,营地上已经召集了几名上山查看的志愿者。他们开始调整对讲机频率,整理装备,结绳组。拿望远镜的人一直用大大小小的惊呼向人们传递着山上的信息。这时,突然有一个人大声喊道:“有人上山了!”

    很快,所有人的视线顿时转移到另一个正在向女孩靠近的黑点上。这人的速度明显比女孩快很多。而且,从望远镜里,他们认出了,那正是这几天来在营地独来独往的怪人。人们没有留意到,他是什么时候离开营地的。从他现在所在的位置判断,应该是在发现女孩的第一时间,就冲向山去了。怪人的帐篷已经空了,所有的装备现在都在他的身上。准备上山的志愿者也停下来,继续观望着事态的发展。前几天,曾经有人认出他就是不久前启孜峰山难的领队。这一天,他仍然走的是东北路线,想必要比他们熟悉很多吧。

    “不好了,她要走冰川了!”有人喊了一句。

    尽管两个黑点之间的距离在不断地缩短。但女孩已然走到冰川的边缘。他们看到她只是犹豫了一下,就向前小心地迈出了第一步。在没有装备,看上去也没有什么经验的情况下,独自在地形复杂的冰川上行走,万一脚下一滑,很可能就会掉进那些深不见底的冰川裂缝里去。人们开始紧张起来,他们在心里暗暗祈祷,希望怪人的速度能正好赶在她走到危险地带之前。如人们所预料的那样,女孩的脚步变得很不稳定,几次险些摔倒之后,她停下来,趴在地上,开始向前爬行。这样的姿势的确比站立更加安全,但从毫无保护的普通衣物中散发出来的人体热度,很快就会将身体下的冰面融化,那些冰水随之会浸透到衣服里,时间一长,体温就会迅速下降,甚至,假如不小心在大喘气的时候,将雪水呼吸到肺里,就会造成肺水肿,也十分危险。归根结底,尽管爬行会比行走安全,但仅仅是权宜之策。

    怪人仍然努力地向女孩靠近。人们看见他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在这样高的海拔,没有强健的体魄和丰富的经验,是不可能做到这点的。也使他们看到了希望。他们猜测着他追上女孩的时间和地点,并为此用上了各种专业知识。直到怪人同样也到达冰川边缘的时候,他们才开始重新估量眼前的情况。因为那时,女孩已经快要爬出冰川了。在她的前方,就是那个斜坡。

    他们为她安全无恙地通过冰川感到庆幸。但当有人在望远镜里看见斜坡上那一片银白色的光芒,并把这个消息传开时,他们就不那么想了。人们很快联想起最近的天气。6到9月正是启孜峰地区的雨季。一层又一层松软的新雪覆盖在白天因气温而少许融化的冰面上。而最近的一场雪,正是昨天凌晨。

    大量的新雪覆盖在并不牢固的斜坡上,这意味着什么,就算是初学者也清楚。更何况,这样的斜坡,在女孩面前就有一个!

    怪人似乎也注意到了这点。人们看见他突然在冰川上停下,用手做喇叭状,向前大声呼喊着什么。但这声音并没有能够顺利地传到女孩的耳朵里。她仍然固执而又虚弱地向前缓缓移动着,眼看就要来到斜坡下面。但那时她突然跌倒了,在地上好久都没有起来。是晕倒了?还是累了?他们关注着女孩的动静,同时也为怪人能够争取到更多的时间而兴奋不已。

    大约只有两分钟的时间,女孩缓缓地坐了起来。她看着前面的那个斜坡,看了很久,但却没有站起来继续向前的意思。他们看见她把背包取下,坐在地上打开。本来以为她会从背包里拿出水或是食物,但人们看见,她从背包里拿出的东西,既不像是水,也不像是食物。一共两样,望远镜里也看不清那是什么。只大约看见,她把它们放在地上,然后用手摆弄着。她在干什么?他们对那两样东西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同时也看见,怪人已经来到女孩的身后了。他离她只有几步了,快了,就快要接近了

    就在人们预备好激动地欢呼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先是远远地传来一阵微弱的雷声。但很快,他们看见了斜坡上方最先冒起的那一片白色烟尘。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呼。那不是雷,也不是普通的烟尘。那声音,是冰层断裂时发出来的,那白色的烟尘,是断裂的冰层正向下急速滑行时造成的雪雾。

    营地上刚才结好绳组准备上山的志愿者们,这时也呆呆地站在那里,他们和所有其他人一样,默念着一个名字:雪崩。

    坐在地上的女孩仿佛不知道眼前呼啸而来的白色雪雾代表了什么。她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直到背后快速赶来的那人一把将她拉起。如果赶快逃,他们还来得及生还吗?后面是冰川,的确可以通过那些裂缝减缓冰雪下滑的速度,但难保他们不会被雪崩掀起的气浪推倒裂缝里去。更何况,就在这十几秒的时间内,雪崩的规模越来越大,速度也越来越快。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句:“快救人!”志愿者们才猛然惊醒。他们立刻站起来,向山上跑去。他们知道,雪崩遇到冰川,会逐渐减缓速度,在他们到达那里时,雪崩已经停止了,因而没有安全问题。但最重要的是,他们,来得及吗?

    眼看着这两个逃命的人已经跑到冰川附近,但就在那时,伴随着山崩地裂般的巨大声响,一阵急速扑来的白色烟雾瞬间将他们吞没。而这时,志愿者们还没走出营地的外围。

    营地上,此刻是一片寂静。人们甚至开始期待奇迹的发生——像电影里那样,过一会,那两人就会从雪地里站起来,继续向前走。但这不是电影。没有人从雪里站起来。上山的志愿者们在一小时后,就变成了营救队员。他们到达现场时,第一眼便看见雪地上一截小小的登山杖。正是这根登山杖,使他们准确地找到了两人被埋的位置。他们开始了小心而迅速的挖掘。

    不久后,山下的对讲机里,传来一个不好不坏的消息。一死一伤。而出乎人们意料之外的是,活下来的,是那个没有任何装备,也没有任何经验的女孩。怪人看上去似乎是被坚硬的冰块击中了头部,在营救人员到达现场前,他也许还活着,因为他们发现他时,他的一只手抓着伸向地面的登山杖,另一只手正紧紧地抱着处于半昏迷状态的女孩,直到最终停止了呼吸。

    后来,营救人员分成了两队。一队在第一时间送女孩下山。另一队,则是埋葬死去的怪人。取下他所有的私人物品,并放进背包后,他们把他埋在他倒下的地方。整整一天,人们都在为此而叹息。

    女孩的上并不严重,只有轻微脑震荡的迹象,和少量的冻伤。他们把她放置在怪人的那顶帐篷里,并有人一直在旁照料。她在当晚就苏醒过来。当被告知救她的人已经死去时,人们以为她会悲痛欲绝地哭起来,但那时,她只是躺在睡袋里,目光呆滞地看着头顶的帐篷,看了很久很久。他们跟她说话,劝解,她全都像是没有听见一样,最后,索性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人们吃惊地发现,女孩已经不在了。帐篷再次空了出来,里面放着怪人的私人物品。他们不知道女孩为什么离开,去了哪里。但在那些私人物品里,他们找到了怪人的身份证,并记住了那个名字。

    他叫格尔。

    几天后,一名登山者将这段经历讲给正在山下县城医院住院的队友听时,一个护士惊讶地讲出了另一个相似的故事。数天以前,一名同样因雪崩而昏迷不醒的女孩被送进了医院,她的双手大面积冻伤,十只手指,有六只的指甲已经脱落,同时肺部水肿,出现高烧的危险症状。但最终她被抢救过来了。就在她苏醒过来的第二天,同样的,医护人员发现病房里,她本来躺在那里的床上,已经空无一人。

    当他们为这样的巧合而感到迷惑和叹息时,也许脑中正想象着两个相似的画面。夏季的高原上正盛开着美丽的格桑花,只是她们看不见它。因为那是深夜,或许有月亮,或许没有,两个面容苍白的女孩,各自带着人们可能永远不会知道的秘密,以及满身的伤痕,步履蹒跚地走下山去。

    这样的想象让他们看出了些许美感。但他们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两个画面,从来就不可能相似。这一点,或许只有死去的格尔才能够明白。

    她们,一个是林布,一个是刘简。

    凌晨三点,林布走在崎岖的山路上,她的手里,正紧紧握着一样东西。那是一张cd,塑料外壳在月光的照射下,随着手臂的摆动,一下一下地折射出异样的光芒。她不明白为什么雪崩发生时,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它抓在手中。直到被埋在雪下,她仍然紧紧地抓着不放。但她似乎又是能够明白的。格尔。他们告诉她,格尔死了。格尔是为了救自己而死的。这一点,她曾经梦见过。

    就在雪下,当自己被埋住,陷入昏迷的时候,她的耳边隐约听见格尔的声音。她听见他断断续续地说:“结束了,别担心”那是什么意思?难道格尔也知道mafalda让她在雪山上放cd给她听的事吗?否则,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雪山上?恍惚中,那悠扬缓慢的音乐响起,那是周杰伦的七里香,那本该是让人愉快的音乐,而如今,对于林布来说,那是诅咒的声音,那是被赋予了死亡意义的声音——

    窗外的麻雀在电线杆上多嘴

    你说这一句很有夏天的感觉

    手中的铅笔在纸上来来回回

    我用几行字形容你是我的谁

    雨下整夜我的爱溢出就像雨水

    院子落叶跟我的思念厚厚一叠

    几句是非也无法将我的热情冷却

    你出现在我诗的每一页

    雨下整夜我的爱溢出就像雨水

    窗台蝴蝶像诗里纷飞的美丽章节

    我接着写把永远爱你写进诗的结尾

    你是我唯一想要的了解

    她还梦见格尔将自己紧紧抱住,她能感到头顶冰冷的雪,还有格尔热乎乎的体温。那时,格尔好像还说了什么,但醒来以后,却无论如何想不起来。她梦见格尔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到最后完全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她只记得那句“结束了,别担心”并且真的不感到担心了。

    是不是这句话才让她梦见了mafalda?只是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隔着半透明的雪,她在那影子中感觉到了那安详的目光。是因为她埋葬了我们吗?

    林布看着手中的cd。周杰伦的七里香。封面上小女孩的眼神很熟悉。

    她看着她,继续任由心里的那个声音说,可为什么又让我活过来呢?如果我也死了,这世界岂不干干净净?这张cd也就不会被自己抓住,也就不会被带下山来。

    格尔现在还在雪山上吧。还有云鹏,周周。付斯可还活着?不对,他也死了。娄天亮呢?啊,他也死了。还有赵菲菲?她也许还活着可付斯死了,她不是也应该死了吗?david,对,他没有什么死的理由。可是david在哪里?不对,他死了,他也死了。

    那么,还有人活着吗?

    林布的脸上不知不觉流下了眼泪。温热的泪水还未到腮边,就已经变得冰凉。但她没有感到这种冰凉。

    她只感到这种冰凉带来的,一阵又一阵的刺痛。

    如果时光能够将一个月以前的那天,和今天重叠,林布或许能够看到从冰川中艰难爬出的刘简。那时,暴风雪已经停了。停了许久。甚至能够看见银白色的月亮。好像声音也消失了,只剩下雪,雪山,还有月光。一片寒冷而神秘的寂静之中,有微弱的喘息声响起。

    声音从冰川裂缝中传来。不时有碎冰摔在冰岩上的声响。

    裂缝之中,可以看见刘简正用双手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东西,向上攀爬着。手套早已丢掉。只有裸露在外的双手能够牢牢抓住那些寒冰和岩石。鲜血留在了岩石上。十根手指上断裂的指甲仍然与皮肤粘连着,挂在那里。

    但没有任何理由能够让她去死。她一边向上爬,一边在心里对自己说,我要活着!

    当她终于抓出冰面,并且用尽全身的力气爬上去时,最后一个指甲也“啪”地从手上掉下来。但她已经没有了感觉。她的双手,直到昏迷前,仍然是攀爬时的那个姿势。

    然而,就是在昏迷之中,她也记得一件事——他们抛弃了她。尤其是,当她命悬一线时,近在咫尺的那个人,林布,居然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

    现在,她在冰川上昏迷着。她在下山的路上昏迷着。

    当她醒来时,便想起了黑暗中唯一听见的声音:

    他们,一个也不能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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