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我早说过了,我对父母真的没印象了,现在时逢乱世,活下去才是第一要务啊。”
韩老头摸了摸虞周的后脑勺,往嘴里扔了几颗花椒,嚼着走远了。
栾家二伯的丧事简单又庄重,按说应该停丧几日才能出殡,现在一切从简,一口薄棺,一张案台,两个孝子,人头一颗。
让虞周诧异的是,不止两个孝子一身大丧之服,几个老头也是身披麻服,要知道,这几个老家伙不比栾二伯辈分小的。
“栾成父母早亡,一直是二伯抚养成人,如今,栾家顶梁的,轮到栾布栾成兄弟了。”大江往腰间系着麻绳开口道。
这就明白了,古往今来,丧服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穿的,五服内,出五服,说的就是丧服定的远近亲疏,几个老家伙麻服一披,那意思栾家的梁子他们是要担了。
“韩家客拜一拜”
“曹家客拜”
其实村落不大,只有这么几家人,几个老头却操持的格外认真,各自祭拜一番,站定了,看着几家的晚辈分别拜祭。
虞周到现在还有点迷糊,不明白那公子哥怎么想的,大路上的一场冲突能狠心到毁家杀人的夺人性命,被欺压的百姓,会这么郑重其事的打算血债血偿。
不对啊,戏文里剧本里这情况不都是哭哭啼啼告官吗?不是应该受尽欺压带着孙子孙女远走他乡吗?
结果他眼睁睁看着那几个老家伙,一个躬鞠下去,再挺身像是完成了变身一般,弯下腰像土地公,直起身个个像托塔天王,栾家院子里进行的不像一场丧礼,更像是这几个老家伙的拜将台。
从穿越到现在,发生的每一件事都硬邦邦的粉碎着虞周对这个时代的幻想,或许这才是尚武先民的风采。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这些敢想敢干的老祖宗们,利嘴就能压服一国,孤身就敢殖民一域。
拜祭完栾二伯,老家伙都站到了依旧直挺挺跪着的栾家兄弟身旁,招招手,晚辈们都躬身围了上去。
清了清嗓,韩老头开了口:“事情就那天大路上的事情,屈家那公子对我老汉一家不依不饶,连累各位老兄弟不说,还害了栾二兄弟性命。”
说着扭头对栾家兄弟道:“栾家娃儿,这事因我家,信得过韩老汉,这事情我们来处理,有一点提前说下,一人做事一人当,咱只找上那屈家的屈庆小儿,可否?”
栾家兄弟躬身下拜道:“任凭伯父处置。”
“你兄弟年幼,与几家后辈一起随你宋叔南下搬迁,报仇事宜就由我们几把老骨头操持。”
少年中年纪最大的季布不服了:“我也能助各位叔伯一臂之力。”
韩老头面无表情:“打赢你三叔,我就答应你。”
季布缩了缩脑袋,不再言语。
韩老头又转头对栾家兄弟说:“那拜过你各位叔伯吧。”
虞周也是现在才正式认识其他几个老家伙,铁匠韩铁,大江爹皮匠曹博用,季布三叔季康,季布的舅舅丁固,以及木匠宋直。
几个老家伙其实也就韩老头年逾五旬,其余几个四旬上下,只是因为古人蓄须加上常年劳苦显得苍老些。
等栾家兄弟一一拜谢完,韩老头手起刀落,沟壑分明的老脸上已经多了一道口子,沾了些血抹到兄弟俩的额头,然后泥塑木雕一般杵立当场,等其余几人有样学样割破面颊涂抹过后,本应悲伤压抑的丧事瞬间变得杀气腾腾。
肃穆的丧礼之后,栾二伯的下葬几乎是草草了事,只是几个老汉带着栾家兄弟抬走了薄棺,其余谁都不许跟去。
然后虞周他们便开始急行军一般的收拾家当,韩老头的家当不多,早在虞周兄妹还没睡醒时就已经装完,只有一只木箱。
那个叫宋直的木匠大叔不善言辞,把木箱装了车,就带小兄妹帮各家收拾起来,也许是习惯了,也许是家当简便,每家每户的有条不紊都让虞周惊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