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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梦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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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波布兰奇妙地把音节分开了。

    “有一种游戏就是把文章分成几段,然后把不同的段落组合起来的玩法吧?我突然想起这个。我们会在这个地方做这种事,这是在五十天前想都想不到的事。法律顾问丰而不会太无聊真是好啊!”尤里安很同意波布兰的说词,但是,他的注意力立刻就转到其他方向去了。亚典波罗看到了倒在走廊上的黑衣男子。好像是被击中而逃到这里来的。全身是雨、泥和血和男人的擤有一把失去光泽的气爆枪。

    “借他的气爆枪一用吧!没有武器什么都不能做。”

    当亚典波罗从死者手上拿起枪的时候,走廊的照明灭掉了。一瞬间,三个人出于反射地把身体贴上了墙壁。远远的走廊闪过了光束,脚步声响起。一个很显然不是帝国军士兵的男人出现在刚刚才习惯了黑暗的三人面前。光束从亚典波罗的手上迸射出来,男人的胸口被光线贯穿,倒在地上。

    与其说亚典波罗是个名射手,倒不如说是地球教徒自己跑到火线前面来还比较恰当些。然而,不管怎么说,一个入侵者倒了,可以确定的是尤里安他们又拿到了一把枪。或许是自动发电装置启动吧?照明又亮了起来。在风雨和雷鸣之中,在临时皇宫的内外,帝国军士兵们似乎正和地球教徒之间持续着惨烈的攻防战。

    一个小爆炸声震着尤里安的耳膜。尤里安并没有很在意这件事,但是,这个爆炸却引发了一个重要的结果。原始的手制爆炸物在二楼一间可以俯视中庭的房间内爆炸,碎片大奥贝斯坦元帅的腹部刺向胸口,整个撕扯了开来。

    这是二十时十五分时的事。

    成功地引发爆炸的地球教徒一行绕过建筑物的西侧想往外逃。他们的行踪在雷光的闪动下清楚地浮现出来。一道细细的闪光穿过黑夜和风雨,水平飞出,一个教徒张开两手倒了下来。其他的男人们溅起了泥沫,想改变逃跑的方向。

    “想跑到哪里去?地球教徒。”

    气爆枪的火线朝着年轻的声音集中射去。阳台的柱子发出了悲鸣,大理石的碎片四处飞溅,玻璃破碎了。

    尤里安在阳台上把身体转了两三圈,在静止的那一瞬间扣了扳机。连续两次,闪光在他手中迸射而出,两个地球教徒发出低沉的声音倒了下来。他们溅起了泥水和血沫在地上翻滚,然而最后也只是痉挚了一下就不动了。

    第三个,也就是最后一个男人转过身想逃,然而,亚典波罗就站在他面前。他再度想变换方向,然而,这次他面对的是眼力比尤里安还好的波布兰。雨和黑夜形成了双层布帘,把他封锁在另一个小小的世界中。

    “杀你之前有一件事一定要问清楚。”

    尤里安从阳台走出来。雨滴立刻倾洒在他身上。

    “总大主教呢?总大主教在哪里?”

    “总大主教?”

    男人喃喃说道。尤里安对他这个反应感到意外。原本以为是地球教徒出于敬畏地覆颂,然而,男人却发出了嘲弄千万个人,包括他自己在内的笑声。

    “总大主教就是他,就倒在那边啊!”男人指着已经成为尸体的一个人。波布兰非常无礼地用靴子前端翻过趴在地上的尸体。一瞬间,他把尖锐的视线射向丑怪老人的脸上,然后,他无言地蹲下来,翻起死者脸上的皮肤。那是一个制工精密的软质橡胶面具。在黑暗,在微微的照明之下浮现了一个瘦小然而却出人意料的年轻男人的脸。

    “你说这家伙是总大主教?”

    “那个男从深信自己就是总大主教。其实是个白痴,只不过是一具背诵机器罢了。”

    “怎么说?”

    “真正的总大主教在地球上,埋在巨大的岩盘底下。或许一百万年以后他会变成化石被挖掘出来。”

    男人充满嘲讽的口吻似乎不知道该有个结束似的。事实上并没有那么长的时间,然而,男人仿佛被一种心理排泄的冲动所驱策一般,不停地说着。地球教的总大主教之死被信徒们掩饰了起来,那个白痴男人于是被推出来当替身。地球教的实质队员,包括他自己在内,只剩下今天晚上入侵的二十名而已。他就像失去控制的水龙头一样滔滔不绝地说着这些事。

    在听对方讲这些话的时候,尤里安的记忆再度回复,他完成了复仇心的拼图。他曾在地球教的本部看过这个男人。也知道他的名字和地位。他是地球教的大主教德.维利。

    记忆的再现使他立刻采取了行动。

    “杨提督的仇!”

    闪光乘着尤里安的声音飞了出去,德.维利的胸口炸裂了开来,地球教的年轻主教仿佛被一个看不见的巨人冲撞一般往后方一倒。喷射而出的血液化成红色的雨滴四散于地,德.维利带着不像恐惧而像是包含着怒气和失望的神情睨视着尤里安。仿佛对自己的雄辩被中断而感到真正的愤怒和失望似的。尤里安不想知道这些,然而,对方的表情就像把优布.特留尼西特死前的表情凶暴化了几分似的。大主教最后还吐出揉合了血和诅咒般的毒语。

    “杀了我也没有用的。打倒罗严克拉姆王朝的人一定会出现。而这一切都将结束了 ̄ ̄”

    大主教丢下的这些台词并没有带给尤里安一丝一毫的感动。大主教一定是认为他把所知道的有关地球教徒的情报提供给帝国治安机关的话就可以确保住自己的生命。然而,尤里安没有义务要让大主教狡猾的方程式成立。

    “不要搞错了。我对罗严克拉姆王朝的将来没有任何责任。我杀你是为杨威利报仇。我说的话你听到了没有?”

    “——”

    “还有派特里契夫少将的仇、布鲁姆哈尔特中校的仇、其他许多人的仇。你一个人的命怎么赔得起?”

    德.维利的身体接二连三地被闪光所贯穿,他就像一条濒死的鱼般在地上弹跳了两次。第三次就动也不动了。

    “主角太紧张了吧?这样哪还有我们上场的机会啊?”

    当亚典波罗带着苦笑喃喃地说着时,夹杂着帝国公用语的会话声正朝着他们这边靠上来。他们三个丢下了枪,从德.维利大主教那不受祝福的尸体旁退开了一步,等着宪兵们的处置。

    另一方面,一个有着比德.维利大主教更大名声,而且受到更多责难的人物下正朝着死亡前进。

    军务尚书以责问着不合理性的视线看着自己腹部上被炸开的那一个红黑色的伤口。他把受了重伤的身体躺在楼下的一个房门里接受着军医的治疗,然而,当军医告诉他必须到医院接受紧急手术时,奥贝斯坦拒绝了。

    “明明没救的却要装成还有救,这不但是一种伪善,而且也是一种技术和劳动的浪费。”

    他这种冷漠的说词让四周的人感到胆怯,他又加了一段话。

    “转告拉贝纳特,我的遗书就在书桌的第三个抽屉里,要他一事不漏地照章执行。还有,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就照自己的意愿去做事吧。只要告诉他这些就够了。”发现大家都对拉贝纳特这个名字表现出狐疑的表情时,军务尚书只好说明那是他的一个忠实执事。说明结束时,他闭上了两眼,遮断了人们的视线。三十秒之后,军医确定他已经死了。军务尚书奥贝斯坦元帅享年三十九岁。

    日后,根据残存下来的地球教徒的告白,他们误以为奥贝斯坦的房间就是皇帝的病房所以才把炸弹丢了进去。军务尚书代皇帝受死了。究竟这只是计划之内的殉死呢?抑或是纯粹的计算错误?关于这一点,了解他的人分成了两派意见,而且任何一方都对自己的主张没有完全的自信。由于大家都在等候皇帝的临终,所以对于军务尚书的猝死没有多大的关心。对奥贝斯坦来说,这或许反而是他最大的期望。结果,一直到死,奥贝斯坦的存在都和莱因哈特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iv

    二十二时十五分。人们觉得暴风雨似乎停了,大家把视线投到建筑物外面去。风停了,雨也停了,深蓝色的天空中显得异样地澄澈,满天的星星闪耀着光芒。这是因为低气压的中心通过临时皇宫上空的缘故。

    尽管只是暂时的,但是,由于天候的改善和恐怖分子已经被消灭殆尽,米达麦亚元帅夫人好不容易才得以偕同夫婿来到了临时皇宫。由于地上车在大水中前进不得,又不能让妻子在风雨中步行前进,疾风之狼只得懊恼地被困在车内。

    “谢谢你专程赶来,米达麦亚夫人,请这边走。”

    抱着菲利克斯的艾芳瑟琳被带到了皇帝的病房,包括国务尚书玛林道夫伯爵在内,阁僚和提督们都站在一旁,在有着高耸天花板的宽阔室内充满了沉痛的微粒子。艾芳瑟琳抱着幼儿站着,然而他的丈夫拉着她的一只手来到皇帝的床边。

    “谢谢你赶来,米达麦亚夫人,我希望让我的儿子亚历山大.齐格飞交个朋友,和你的儿子 ̄ ̄”

    半支起身子的金发人说道。

    “帝国由强者来支配是最好的。但是,我想为这个孩子留个对等的朋友。也许这是个不情之请,不知道你是否愿意?”

    婴儿在希尔德皇妃的手臂中蠕动着。有着金黄色头发和蓝玉色眼珠的婴儿不哭也不闹,他睁大了眼睛凝视着米达麦亚一家人。

    “菲利克斯,对亚力克大公殿下,不,对亚力克皇帝宣誓效忠。”

    米达麦亚低声地命令儿子。

    这个景象或许显得很奇妙,然而,没有人笑得出来。一岁两个月的幼儿和出生才两个月的婴儿彼此交换着视线。实在是很不可思议。菲利克斯伸出了他小小的手拉起了更小的亚历山大.齐格飞的手。

    友谊有各式各样的形式。有各式各样的开始、持续和结束。而亚历山大.齐格飞.冯.罗严克拉姆和菲利克斯.米达麦亚之间会有什么样的友谊存在呢?是像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和齐格飞.吉尔菲艾斯一样的友谊?还是像奥斯卡.冯.罗严塔尔和渥佛根.米达麦亚一样的呢?米达麦亚不得不有这样的疑问。菲利克斯握着比自己小一岁的皇子的手,无意松开。或许是很喜欢对方呢?他笑了起来。他的父亲惟恐他做出失礼的举动想要把他的手拉开,菲利克斯因为情绪受到影响而哭了起来,皇孔也模仿着他开始哭泣了。

    充满朝气的骚动持续了二十秒钟左右就停止了,莱因哈特用他全身的力气微笑着。

    “真是个好孩子,菲利克斯,今后就请你继续和皇子做朋友吧!”

    在这个时候,父母亲的话都是很没个性的。连莱因哈特也不例。莱因哈特倒下支起的上半身,把头枕在枕头上,环视着四周的人,露出了狐疑的眼光。

    “我没有看到军务尚书,奥贝斯坦在哪里?”

    皇帝的问题在场的人都露出了困惑的表情。希尔德皇妃一边用毛巾为丈夫拭去额上的汗水,一边平静地回答。

    “军务尚书因为重要的事情而不得不先离开,陛下。”

    “啊,是吗?那个人所做的事一向都有最正当的理由哪!”

    听不出他这些话是出于谅解或是嘲讽,莱因哈特抬起了手把希尔德拿着毛巾的手握在自己手中。

    “皇妃,你一定可以比我更贤明地统治着宇宙吧?如果改行立宪体制也好。不管如何,在所有生存的人当中,由最强大最贤明的人去支配宇宙是最好的。如果亚历山大.齐格飞没有这样的力量,就没有必要让罗严克拉姆王朝继续下去了。一切都照你所希望的去做,这就是我最大的希望 ̄ ̄”

    由于高烧和呼吸困难的影响,花了不少时间才把这些话说完,莱因哈特疲倦已极似地松了手,闭上了眼睛,陷入昏睡当中。二十三时十分,莱因哈特像是渴求水份似地动了动嘴唇,希尔德用含着水和白酒的绵纱轻轻地沾着皇帝的嘴唇,莱因哈特的嘴唇蠕动着吸着水。不久之后,莱因哈特微微睁开了眼睛,对着希尔德喃喃说着。或许他根本也弄不清眼前的是什么人了。

    “如果拿到了宇宙 ̄ ̄大家 ̄ ̄”

    声音停了,眼睛闭上了。希尔德等着。然而,他的眼睛再也没有睁开,嘴唇也不再动了。

    新帝国历零零三年,宇宙历八零一年七月二十六日二十三时二十九分。

    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二十五岁,他的治世只有短短不到两年的时间。

     ̄ ̄罗严克拉姆王朝第二代皇帝亚历山大.齐格飞小小的哭泣声打破了似乎放弃了传音功能的空气中的沉默。在死者身旁的两个女性中的一个站了起来。她就是现在身为银河帝国的摄政皇太后,立于宇宙顶点的希尔格尔.冯.罗严克拉姆。在玛林道夫伯爵、米达麦亚元帅等人肃然的静默中,她低沉的声音回荡在室内。

    “皇帝不是因病而去世的。皇帝是因为耗尽了命定之数而亡的。不是被病魔打败的。希望各位能记住这一件事。”

    希尔德深深地低下了头。这个时候,她白晰的脸颊上第一次流下的泪水。在死者的枕边的女性发出了低低的鸣咽声。

    “ ̄ ̄于是,贝尔塞底就成为圣墓了。”(耶尔涅斯特.梅克林格)

    v

    “星星落下来了,卡琳。”

    尤里安.敏兹的声音中有着窥视着星星深渊般的战栗。卡琳默默地抓着他的手。因为她有一种错觉,她觉得自己脚底下有一道深渊,千亿个星星似乎要将她吞噬一般。尤里安的头发和衣服上都还留有湿气,然而,对卡琳来说,那都不是问题。

    皇帝的敕使奈特哈特.缪拉站在他们面前。

    “莱因哈特皇帝陛下刚刚驾崩了。嫡子亚力克大公殿下在国葬后即位。”

    奈特哈特.缪拉口中发出了战栗了声音,还有那已经达到抑制界限的悲哀感情。尤里安整个身体可以实际地感受到那种感觉因为就在一年前他也体验过那种滋味。

    “关于承认包括行星海尼森在内的巴拉特星系的内政自治权一事,我方以莱因哈特陛下和帝国政府的名誉保证,这件事将会被确实履行。另一方面,关于把伊谢尔伦要塞归还给帝国军一事 ̄ ̄”

    “请放心。我们代表伊谢尔伦共和政府和民主共和主义者,一定会确实遵守和皇帝生前的约定。”

    尤里安直视缪拉的灰色眼睛,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声调。

    “撇开思想和立场不谈,我以生于此时代的人的身份对莱因哈特皇帝陛下的过世致上无限哀悼。杨威利提督也会有同样的想法的。”

    “不胜感激。我会把你的意思传达给皇妃知道。”

    缪拉深深地答了一个礼,在邀请尤里安等人参加国葬之后就告辞回去了。

    关上客房的门,卡琳大大地叹了一口气,摆了摆她淡红茶色的头发。当初和莱因哈特皇帝的军队作战时,卡琳曾经大叫“去死吧!皇帝!”那是因为莱因哈特的生命力正闪耀着光辉,拥护民主主义的叫声显得格外有效。然而,这句话也永远结束了它的工作。突然像想起什么事似的,卡琳看着尤里安的侧脸。

    “尤里安,总而言之,巴拉特星系就留在民主主义的手中了吧?”

    “是啊!”“就只有那个了,仔细想来——”

    “是的,就只有那个了。”

    尤里安微微地笑了笑。

    而光要使这个事情实现就花了五百年的岁月和数千亿的人命。如果在银河联邦的末期,市民们没有对政治感到厌倦的话;如果他们注意到,给予一个人无限制的权力是一件多危险的事;如果人们可以从过去的历史中学到国家的权威先于市民的权利的政治体制是会造成多少人的不幸的话,人类就可以用较少的牺牲和负担,更早实现比较中庸和调和的政治体制了。“政治与我们无关”这一句话就是剥夺发言者的权利的宣告。政治一定地蔑视它的人进行报复的。如果有一点点的想象力就应该可以了解这一点的。

    “尤里安,你会不会成为政治指导者?会不会成为海尼森临时政府的代表?”

    “我的预定表上没有这一项。”

    “那么,你的预定表是什么?”

    “成为军人和专制主义的帝国作战。如果任务结束了 ̄ ̄”

    “如果结束了?”

    尤里安无法直接回答卡琳的问题。

    尤里安想成为一个历史学家,记录杨威利的事迹,把这几年燃烧般的记忆留传给后世的人。这个想法确实是受到杨威利的影响,但同时也是生在这个时代,和许多历史性的人物接触的他的本身意识之下的目标。对尤里安来说,他觉得多给后世的人判断和考察的机会是生在这个时代的人的义务和责任。

    奥利比.波布兰以不知道该以什么步伐前进的脚步走向尤里安等人。

    “尤里安,什么时候离开费沙?”

    “这个嘛,大概 ̄ ̄两个礼拜吧!”

    “那么,我们就要分手了。”

    “波布兰中校!”

    “我要留在费沙。什么都不用说,尤里安,我已经决定了。反正也不可能永远住在费沙,不过 ̄ ̄”

    尤里安没有说什么。卡琳也一样。他们两人都可以了解。波布兰的身心都想离开组织,走上孤独但自由的道路。没什么能阻止得了他的。挡不住的。因为对波布兰来说,或许那是他与这个时代决别的唯一方法。静默了一会儿,尤里安怀着最大的善意回答。

    “我明白了。我们来开个盛大的道别宴会吧?”

    于是,波布兰张开两手,抱着尤里安和卡琳的肩膀。绿色瞳孔中跳跃着的阳光照射着他们两人的现在和未来。

    “听好,不要太早死。几十年后,当我们都变成老人时再见吧!到时候我们就可以说那些已成木乃伊的死人的坏话了!”

    “好棒啊!”尤里安衷心地回答。他觉得自己何其有幸和这些有着独特魅力的同伴们共有着目前的人生。波布兰放开了两个人的肩膀,眨了眨一只眼睛,然后把两只手插在宽松的裤子口袋里走了。目送着他的背影的卡琳用力地握紧了尤里安的左手。我会永远跟在你的身边 ̄ ̄这句话无声地传进了尤里安的身体里。

    参加皇帝的葬礼之后就回海尼森,把伊谢尔伦要塞还给帝国军。然后和菲列特利加.杨、卡介伦一家、巴格达胥上校等人会合前往海尼森,把杨威利及其他的人都埋葬起来,然后 ̄ ̄

    然后,一段漫长的建设和守成的时代就会开始了吧?对外要继续和强大的帝国政府折冲,对内要整备自主和自立的体制。冬天是那么漫长,而春天又未必会到来。

    尽管如此,尤里安和人的伙伴们还是选择了民主主义。他们不把所有的权力都委交给像莱因哈特那种几个世纪才出现一个的天才,由凡人集团不断地藉着试行错误去寻找更好的方法,产生更好的结果。那是一条由亚雷.海尼森所选择,而由杨威利接下棒子的长征之途。

    “哪,我必须去和亚典波罗提督商量一些事,预定计划。”

    尤里安想到了那个还留在他身边的重要朋友。

    渥佛根.米达麦亚元帅把菲利克斯架在肩膀上来到临时皇宫的庭院。暴风雨已经完全离去,然而不像夏天该有的寒气却仍然蟠踞在此地,把星光都冻结了似的。天一亮就要公布皇帝驾崩的消息,然后开始国葬的准备工作。军务尚书奥贝斯坦元帅的葬礼也会立刻举行吧?日子将会很繁忙。然而还是忙一些的好。如果没有大量的事务让自己忙些,他没有自信能承受那啃食着胸口的悲哀和失落感。

    突然间“疾风之狼”听到了在他耳边响起的呼叫声。

    “爸爸 ̄ ̄”

    米达麦亚愕然了一阵子,他的儿子则焦急地抓着父亲蜂蜜色的头发,又叫了一声。

    “爸爸!”

    被称为帝国军至宝的勇将在失去他那伟大而敬爱的主君的夜里,有了那种几近于惊喜的经验。这是一件难以想象的事情,然而,米达麦亚终于露出微笑的表情。他觉得是皇帝的心灵已经深植进这个孩子的内心而使他发出了出生之后的第一句话。当然,那只不过是一种错觉,然而,米达麦亚却这样深信着,他把儿子从肩膀上抱下来,抬头看着星空。

    “看到了吗?菲利克斯,那些星星 ̄ ̄”

    那些星星经历过数亿年、数十亿年的生命。早在人类诞生之前就一直闪烁着光辉,在人类灭亡之后,它们仍会继续绽放着光芒吧?人的生命连星星一瞬间的光辉都不及。这是自古以来人们就明白的事情。然而,认识到星星的永远和人世的一瞬的是人,不是星星。

    总有一天你也会明白的。明白人类重视瞬间的燃烧甚于冻结的永恒。明白一瞬即灭的流星的轨迹将会深刻于宇宙的深渊和人们的记忆当中。

    总有一天,你也会仰望着星星,任思绪驰聘在彼方,并且希望征服它们,置身在星群当中。当那一天到来时,你会自己一个人出发去冒险吗?还是和父亲一起去?或者是和那个你在一岁时就宣誓效忠亚历山大.齐格飞同行?

    “亲爱的,渥佛。”

    艾芳瑟琳顶着满头的星光,走向她的丈夫。她的丈夫侧着身对着她。

    “菲利克斯说话了。他叫我爸爸。”

    “啊,真的?”

    艾芳瑟琳以惊异的表情靠近丈夫,把幼儿温暖的小身体抱了过来。丈夫用手环着她的肩膀。他们把视线投向那几近令人眼花缭乱的星空,有数秒钟之久,他们就无言地站在那边。

    菲利克斯把手伸向夜空,做出要抓星星的动作。幼儿是不自觉地做出这样的动作的。那不就是把贯穿人类所有的历史,对所不能及的东西表现出来的一种憧憬集于一身的表示吗?

    “到屋里去吧,亲爱的。”

    艾芳瑟琳温柔地建议,米达麦亚点点头,环抱着妻子的肩膀,开始在星空下漫步着。临时皇宫的内部充满了对皇帝死亡的悲哀和为了让皇帝的死仪式化的奇妙活力。渥佛根.米达麦亚朝着这团情感纠结的人群中走去。

    ——传说结束了,历史才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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