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大小姐有令,结果我们却派不上什么用场,着实感到惶恐之至。”
“你们在最后不是做得很好吗?最重要的是,没有任何伤亡吧?”
“是的,我们一切遵照大小姐的指示,所幸没有任何人受伤。”
“那各位可以先退下了,回去等待进一步指示。”
凉子的手轻轻一挥,男子们便毕恭毕敬地行礼,包围着荷西森田一起退开。一对上我的目光,凉子便露出淘气的表情。
“也因此呢,这艘客轮才会搭载了大约五百名乘客。”
“这我早就知道了。”
“其中有四百五十人是jaces的社员。”
我沉默了四秒钟,然后说了句:
“什么?”
“我是说,这艘客轮的乘客有九成是jaces的社员。”
“这么说来一般乘客”
“是的,完全没有一般乘客,警官六人,荷西森田那边的相关人士约有五十名,其他全部都是jaces的社员,也包括了女性社员。”
数幅景象在我的脑子快速更迭;女性乘客很少,老人很少,一群可疑男子,诸多诡异的行动
“总而言之,这艘客轮其实是被你包下了?”
“正是。”
凉子用力点头,我在极度混乱之中提了一个穷人才会问的问题。
“请问到底全部花了多少钱?”
“啊,还好啦,大约一千人从横滨到香港五天四夜的行程,加上中层特等客房,比我估计的来得便宜”
“多少钱?”
“干嘛气成那样嘛,总额差不多二亿日圆,而且没有挪用公费,全是我自掏腰包。”
一阵轻微的晕眩向我袭来,我顿时感觉地球失去了重力。
“那么所谓卫星通讯线路无法使用、无法与陆地取得联系的说法”
“抱歉,全是假的。”
孤立克丽奥佩特拉八世号的真正主谋不是荷西森田也不是怪物,而是凉子。我费了一番工夫才在甲板站稳脚步,调整好呼吸跟声调。
“你何必这么做呢?要是与陆地通讯正常的话”
“一直都很正常啊。”
凉子微微耸起肩头。
“一直都有向陆地的船公司定时报告客轮没有异状,我跟玛丽安、露西安,还有跟jaces总公司也一直保持联络,不过荷西森田给国民报社的传真却没有传过去,不晓得为什么。”
“你还说不晓得为什么?真服了你,如果能够联络陆地请求支援的话”
“来支援的话会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当然是”
“当然是?”
凉子明知故问的语气令我哑口无言。如果陆地贸然前来支援的话会有什么下场?只会因怪物而徒增牺牲,成为荷西森田的活广告罢了。
派德罗岩本挥舞着双手,冲着wmc的名记者滔滔不绝讲个不停。
大概是说“我会全盘托出!”之类的,一旁的兵本也频频点头如捣蒜。
我再次向凉子确认。
“简而言之,劫持这艘客轮的不是荷西森田而是你,要是这件事曝光的话”
“啊、别再说教了啦!你除了说教以外应该还有更多话可以对我讲吧。”
“什么样的话?”
“譬如说,‘我会一辈子跟随你!’啦、‘你是全世界最棒的上司’啦、‘只要你高兴,毁掉一两个地球也无所谓!’之类的。”
“我干嘛要讲这些!你从以前老是公私不分”
“啰嗦!一切视结果而定,结局好就等于全部部好,胜者为王!”
凉子拉尖嗓门大喊,而一直不见人影的玛丽安与露西安在此时走了回来,两人一同鼓掌。不过我觉得她们并不是听懂了内容才鼓掌的。回过神,我发觉玛丽安并没有持枪,大概是丢进海里湮灭证据了吧?但我没有进一步确认。
“驱魔娘娘——”
胆敢当面如此直呼我的上司的只有室町由纪子一人。一见到乌黑长发在海风轻拂下迎面走来的由纪子,凉子露出一个几乎就要呃嘴的表情。
“哎呀,巡回演员由纪,原来你没事呀?”
“可惜我平安无事。”
“算了,人家怪物也有选择食物的权利,那你现在又想在鸡蛋里挑什么骨头了?”
“不是鸡蛋里挑骨头,我只不过想提一个理所当然的疑问。快从实招来,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这荷西森田的不良企图,但你却没有事前加以阻拦。”
“你的疑心病怎么那么重啊,真讨厌。”
“难道不是这样吗?”
“当然不是啰!”
“那你为什么派超过四百名以上的jaces社员搭乘这艘客轮?这就表示你早就得知会发生这种事情对吧?如果你否认这个说法,那你能不能提出其它正当的理由来?”
凉于泰然自若地答道:
“这还用问,当然是员工旅行嘛。”
“员工旅行?”
“没错,jaces招待表现优异的员工前往香港旅游,这有什么不对吗?难不成你认为劳心劳力的员工没有旅行的权利吗?又不是工业革命时代的英国资本家!”
“只要有一个jaces社员的证词就可以推翻你这段鬼扯淡。”
“证词?你说什么梦话?jaces没有任何一个社员会背叛公司把灵魂出卖给警察的!噢呵呵呵!”
大小姐,你自己就是警察好不好。
室町由纪子转向我正欲开口之际,岸本啪啦啪啦地奔过来。
“啊、室町警视!我已经把昏迷的葵罗吏子小姐送到医护室了,还有,巡航总监町田先生请您去一趟,他目前正与船长一同接受wmc记者的采访,想问您是否也能到场?他们表示在应对日本警方与政府相关单位方面,需要您宝贵的意见与指教,所以请您务必赏光。
“啊,那我去好了!”
凉子这句话被由纪子阻断。
“我知道了,我马上去。”
要是让驱魔娘娘出面不晓得会出什么乱子!由纪子的眼神露骨地传达出这个想法,然后在岸本的伴随之下离去。离开之前,岸本还周到地对凉子与我行一鞠躬礼,看样子他这段时间多少还是做了点正事,总之不能低估这个人。
另外我也不想对町田先生与凉子是否为事前串通好的共犯这件事多做猜疑。最重要的是这次事件与jaces到底有什么关系,一定要跟凉子问个明白。
“说穿了,就是巴尔马新政府要求日本政府将荷西森田遣送回来,但是日本政府完全置之不理。”
“因为——日本政府也是援助资金弊案的共犯。”
“因此巴尔马政府决定放弃与日本政府交涉,转而寻求jaces协助。”
“也就是绑架荷西森田,送回巴尔马对吧?”
“其实荷西森田这个人并不重要,无论是逮捕、遣返还是审判,全是劳师动众的差事,对巴尔马政府而言,追讨七亿五千万美金的下落才是最主要的目的,只要抢回这笔钱,一文不名的荷西森回也就毫无用处了。”
“原来如此,原来是希望jaces帮忙抢回七亿五干万美金就对了。”
“没错。”
“不可能义务帮忙吧,jaces抽多少手续费?”
“只抽百分之八。”
“这样算下来也有六千万美金耶!”
相较起来,花二亿日圆租下一整艘豪华客轮算很便宜了。
如此不仅公司黑字大幅提升,而且还卖了巴尔马新政府一个人情,实在是桩油水多多的买卖,不过身为公务员的凉子假工作之名却替自家企业办事,这说得过去吗?
凉子对我的疑问一笑置之。
“我话先说清楚,当初是警视厅的高层主管派我来搭乘这艘客轮的,好巧不巧跟jaces的买卖凑在一块儿罢了。”
“好巧不巧吗”
一群本来想灭火,却误把汽油当成水的人,他们就是警视厅的高层主管。犯错的下场意即他们恐怕必须亲自收拦摊子了。
此时两名女仆向她们的“女主人”交出报告;原来在不见人影的这段时间,她们已经完成了任务。露西安轻而易举破解荷西森田的电脑密码,将七亿五千万美金的地下财产转入其它户头,听毕报告之后的凉子绽出满意的微笑。
“已经将七亿五千万转入巴尔马新政府的户头,再从中将六千万美金转入jaces的户头,如此一来荷西森田就变得一文不名了。”
顺带一提,据说密码就是“大和抚子”这该说“真服了他”呢?还是“真不出所料”呢
“露西安还有玛丽安,我要好好奖赏你们一番。”
说着,女王陛下便伸出左右手搂住两位迷人的“战少女(译注:walkure又名valkytie,北欧及德国神话里出现的少女,亦为奥丁侍女的总称,负责引领阵亡战士的灵魂前往英灵殿)”
且不论是非善恶,眼前的光景简直如诗如画。
4
“这次事件虽然有点单调,不过刚好可以拿来打发时间。”
“你觉得单调吗?”
“因为客轮没有沉没,也没有必要搭乘救生小艇逃走,其实我比较希望以香港的夜景当背景,来一场盛大的烟火大会。”
的确是一幅华丽壮观的景象,然而在狂欢之后会有什么结果呢?这次事件以凉子的口味来说或许略嫌单调,但要收拾剩下的烂摊子却是一件十二分累人的事。
此时传来人声与脚步声,荷西森田在jaces社员们的包围之下现身,他的模样狠狈至极,双手戴着手铐,腰际绑着绳子,绳子另一端握在jaces社员手上,不过他看起来似乎不怎么在意,只是眼神有点诡异。
“啊啊、凉子小姐。”
荷西森田语气陶醉,双膝跪地,脸颊紧贴凉子的高跟凉鞋。
“奴才荷西大错特错,凉子小姐才是奴才荷西心目中的女王陛下,奴才发誓永远忠心不二,请把奴才当狗来使唤吧。”
凉子咋了声嘴。
“本来以为你是虐待狂,搞半天原来是被虐狂啊,我承认你的确是个百变自如的实力派演员,不过你不是我理想中的家臣,好好在巴尔马或日本的监狱里重新修炼吧,有办法活着出狱的话再说。”
荷西森田以头顶接下凉子的讥讽。
“只要能跟凉子小姐在一起,奴才荷西哪怕是上刀山下油锅也甘之如饴。”
“不用!不必!不准!”
“啊啊,就是这种冷淡的态度令人销魂,凉子小姐,何不与奴才两人同心协力占领这个全是一群死老百姓的暴发户国家呢?凉子小姐当总统,奴才当副总统兼秘密警察局长,奴才宁愿恶名昭彰,也要为凉子小姐铲除眼中钉。”
“我的眼中钉我会自己对付,没必要借由你的脏手,给我退下,狗奴才!”
凉子抬起从热裤延伸出来的美腿用力一踩,裤裆遭到雷击的荷西森田立刻昏死过去,在失去意识的脸上仍然洋溢着属于被虐狂的幸福。
wmc名记者玛格丽特张轻咳一声,将麦克风戳向冷血无情的女王。
“药师寺小姐,可否请您为这次事件做个总结呢?”
凉子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道了句:
“请不要小看日本女性。”
“感谢您宝贵的意见。”
wmc名记者一鞠躬之后,重新理了理情绪再转向电视摄影机。
“全球二十亿观众朋友,虽然药师寺小姐已经做了总结,然而实际上这个事件尚未落幕,不,应该说今后的影响层面将逐渐扩大,理由就是”
玛格丽特张对着电视摄影机通出一本看似笔记本的东西。我不由得瞠圆了眼睛跟嘴巴,那是凉子从葵罗吏子手边非法抢来的荷西森田的秘密献金名册,原来凉子已经把这个交给wmc了。
“这本记事本明确记载了日本深具影响力的政治人物与政府官员的姓名,以及疑似金额与日期的数字,可以肯定就是荷西森田的秘密献金名册,日本政坛今后将掀起一阵大风暴,想必许多有力人士也会出面证明自己的清白。”
室町由纪子跑回来,抓住凉子的手。
“驱魔娘娘,那本记事本是重要的物证吧,将这些还不算嫌疑者的姓名公诸媒体,这样做对吗?”
“人家不晓得啊,人家只是不小心把记事本弄掉了,结果被wmc的记者捡去又不还人家。”
“你以为用小学生的辩解方式行得通吗”
“请等一下,室町警视。”
我好不容易介入逐步近逼、一脸气冲冲的由纪子与抬望夜空佯装不知情的凉子之间。
“恕我失礼,室町警视,请到这边来一下。”
凉子以猜忌的目光望着我,但嘴上并没有说什么。我把由纪子带到甲板边缘。
“泉田警部补,你为什么要阻止我?驱魔娘娘无论在搜查与人权方面所采取的手段都有很大的问题。”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不过有两个地方不得不肯定药师寺警视所采取的手段。”
由纪子透过眼镜凝睐我的表情,并压低音量。其实我们距离凉子有十公尺远,以一般说话方式应该没问题。
“能请你说明一下吗?”
“当然,首先第一点,药师寺警视并未将这次事件纳入她个人的恐吓档案,而是将记事本原封不动给wmc,公诸于卫星节目的镜头之中,如此一来她便无法对政治人物与政府官员勒索遮羞费或其它交换条件了,对吧?”
“那第二点呢?”
“就是我们所有人的安全。”
“我们所有人”
由纪子只喃喃着,接着表情一僵,似乎想通了一件事。
隔着她的肩头可以看见岸本,他正和舞者一起开开心心接受wmc的采访,这小子好歹也算是“我们所有人”其中一员,此外,贝冢巡查正与玛丽安与露西安相互寒暄,真佩服她也通法语,阿部巡查则在稍远的位置,略显百无聊赖的守护着诸位女性
“正是如此,假如只有一小部分的人得知内幕,只要将这一小部分的相关人士全部抹杀,就能保住秘密,然而一旦借由wmc的卫星传播画面公诸于全世界”
“就无法抹杀二十亿人。”
“没错。”
由纪子一定也和我一样回忆起了如坠五里雾中的日本政坛史。不晓得到目前为止,每逢发生贪污或渎职事件,有多少关系人士落到不明原因的“自杀”或“意外横死”下场。凉子说得一点都不错,这个国家的政坛是不会主动自清的,还不如狠狠羞辱他们一番,至少会安分守已一段时间,但这种做法只能治标不能治本。
“泉田警部补,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由纪子的语气里叹息的成分占了绝大多数,虽然姑且说服了她,我也得意不起来。
“可是泉田警部补,我怀疑”
“你怀疑?”
“我怀疑驱魔娘娘真的抱着跟你一样的想法,才会采取那种做法,或许说穿了,她只是故意把事情闹大,乐得在一旁看好戏”
我一时答不上来,我尝试在自己的判断力与常识范围之内作出一个最为合理的答案,但遗憾的是,我完全不能保证凉子的个性一窍不通会控制在我的理解范围之内。从目前为止诸多事迹的举证历历,反而说明了其实是完全背道而驰的。
“你真是说得我无言以对,原来我这段长篇大论根本不是分析,应该说是愿望比较恰当。”
出乎意料之外地,由纪子笑了。
“请别太在意,泉田警部补,因为我也抱着相同的愿望,我实在学不来驱魔娘娘的行径。”
我尝试正面回应同纪子友善的态度。
“‘驱魔娘娘’是以毒药消灭病原菌,如果同为医生,你们的行事风格想必也相径庭,你就以你独有的手法反击‘驱魔娘娘’吧。”
要是口气太过得意忘形,一定会徒增笑柄。由纪子又笑了,所幸不是嘲笑。
“谢谢,我会耐心地忍下去的。”
这句话指的就是她自身接下来不得不面对的警备部贪污丑闻一案。
“你们两个聊够了没?还要密谈到什么时候?”
凉子以高跟凉鞋鞋跟踩着响亮的脚步声挤进由纪子与我之间,我也准备好了答案。
“我正在向室町警视说明药师寺警视的所作所为都是正确的。”
“受不了,难道非得特地说明才能理解我所秉持的真理吗?这样等于违反了臣子之道。”
“为了达成共通的认知,偶尔也是需要互相沟通的。”
说着我注意到一件事,凉子身上的附帽兜薄夹克衣襟整个敞开,包覆在t恤之下的左胸部分完全露出,上面紧紧缀着某个物体。
那是猫头鹰造型的锡制胸针,是今天上午我(被迫)送给凉子的礼物。
让我临时联想到,猫头鹰正是“战争女神雅典娜”的守护鸟。说归说,其实这只不过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
“看,有船。”
由纪子指着黑暗海面的一处,明灭的红色灯光正逐步变大。
“是海上保安厅的巡逻艇。”
凉子语气显得意兴阑珊,大概是想说一切全在她预料之中吧。
“对了,泉田,接下来怎么办?让那些人上船,从头开始调查,等到他们放过我们之后再来办个餐会?”
“这个顺序不好。”
“那你说怎么样才好?”
我盯着凉子与由纪子。
“既然顺利破案,客轮也没有沉没,就该立刻举行庆功宴,如果保安厅的人员有事要询问我们就请他们跑一趟吧。”
“看来你多少有点长进了,好,把大家都找来,啊、巡回演员由纪,你如果想来也可以。”
“我会参加的。”
听了由纪子直率的回答,凉子并不十分意外地颔首,接着伸手勾住我的手臂,英姿飒爽地步向“大家”的所在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