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第三进院子正房中,小圆、陈姨娘、李五娘,三人逗弄着午哥,相谈甚欢,阿云掀起珠子帘儿,报了声三娘子来了,小圆忙命人加椅子看茶,向程三娘介绍道:“这是我娘家三嫂,扑卖会上见过的;这是我生母,怕是头一回见罢。”
程三娘见有客在,不好向嫂子讲心事,上前默默行过礼,挨着小圆坐下。陈姨娘是长辈,又是头一回见程三娘,便取了块自己绣的好帕子送她作见面礼,又拿过午哥手边的一只通草老虎,笑道:“这是三娘子做的?真是一双巧手,我只会给外孙绣衣裳,这些个玩意却是做不来。”程三娘一笑,正要谦虚两句,突然发现老虎的尾巴是散着的,这才想起昨儿她失魂落魄跑了来,还没给这玩意收尾呢,脸上顿时一红,忙接过老虎,接着编那条尾巴。
她将老虎完工递给午哥,还是不好意思,便唤翠花回去取染了色的通草,要多编几个玩意让陈姨娘和李五娘带回去给孩子顽。她家离得近,眨眼功夫就将东西取了来,她手指如飞编了个鸟雀,接着又编小兔子。陈姨娘和李五娘都觉着新奇,俱围上来瞧,陈姨娘指了李五娘道:“她家是两个小子,与她多编些,我讨一个回去给雨娘挂床头就成。”李五娘道:“又不是我亲生的,懒怠捎回去,全给雨娘罢。”
程三娘手下缓了缓,“李三嫂家也有妾呢?”李五娘扯了扯唇角:“谁家没得几个,也就你嫂子命好。”陈姨娘笑道:“富贵人家的烦恼,像我们小门小户养不起妾,就不需操这个心。”
陈姨娘自己以前就是个妾,却如此大大方方谈论,李五娘家里也有妾,还生了儿子,程三娘心道,原来大家都一样,胆子就壮了些,将自己主动送通房试探官人真心的事讲了出来,请她们“见多识广”的人替自己拿个主意。
三妻四妾的烦心事家家都有,果然无一人笑话她,个个都畅所欲言。
李五娘先是不解:“我家有妾那是无可奈何,你有好福气,官人不纳妾,怎反要自己和自己过不去?”
程三娘道:“我也是无可奈何,夫家亲戚都劝我,公爹又亲来了临安,我总要为自个儿名声着想。”
李五娘不以为然:“名声值几个钱?就是顶个妒妇的名头也不能往官人跟前送人。”
陈姨娘却道:“身为女人,哪儿能不看重名声,我倒觉着三娘子送通房给官人无甚大错,只是男人都是爱新鲜的,你虚试一番也就罢了,怎能由着他们去。”
程三娘见她们都道自己处事不当,心头隐约浮上些悔意,忧道:“木已成舟,我竟是无计可施?”
李五娘安慰她道:“这有甚么好犯愁的,唤个人牙子,提脚卖掉。”程三娘犹豫道:“若官人是真喜欢她呢,卖掉岂不是叫他伤心?”李五娘想起自身,也是因着这般思量,才容忍了何老三的妾接连二三生儿子,便闭了嘴再不作声。
程三娘又问陈姨娘,陈姨娘笑道:“你既然不晓得官人的心思,何不问明了再行事,若他不在意,就卖掉,若在意,就忍着。”
程三娘就是不敢问呢,听了这话垂首不语。
李五娘瞧不上犹犹豫豫的人,向外问道:“程大姐怎地还不来,每回扑卖会她都是最后一个。”
程三娘这才晓得她们是要顽扑卖,正好她也不想归家,便又编出几个玩意,笑道:“一个大子博一回,我也凑个热闹。”
她四个又坐了好一会子,直到程三娘的通草玩意编成上十个,程大姐才现身,后头还跟着抱了大包袱的季六娘。她一进门就道:“四娘,与我收拾个院落,我把季六娘放娘家养养胎。”
在座几个都晓得,程大姐生养过两个,全都不幸夭折,此番定是见“自己人”有了孕,想保她平安产下儿子,当作自己的养。
陈姨娘凡事都先为闺女打算,悄声向小圆道:“没见过妾室回大妇娘家安胎的,你要担责的哩。”小圆低声笑道:“这位季六娘是我们夫人的表侄女,她有表姑照料,与我不相干的。”说完就叫人去唤小铜钱,让她拎着包袱,把季六娘带到第二进院子去。
程大姐对扑卖会一直不怎么有兴趣,不过是爱热闹才凑了来,她见程三娘独坐一旁闷闷不乐编玩意,忙过去问她出了何事。程三娘与她亲厚,也不瞒她,把给官人送通房的事又讲了一遍。程大姐许久未回娘家,却是头一回听到这消息,拉着她就去寻小圆,颇为不满道:“三娘还小,不会处事实属正常,你这个做嫂子的怎么也不拦着些,就由得她做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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